7、探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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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晚秋。”
晚秋刚刚走出房间，就听见一旁传来了男性低沉的嗓音。
她转头，隔着一扇门的地方，右京正站在他的房门前与她打招呼。身上穿的不是往常那正式的西装，而是宽容闲适的居家服。
“早上好，右京先生，今天不用工作吗？”晚秋反应过来，也微笑着点头示意。
“嗯，周六了，律所最近不是很忙，所以想着休息一下……晚秋呢？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晚秋回想了一下，原本她是想去舞房打发时间的，但是今天周六刚好是别人休息的时间……公寓里的蔬菜水果也在她这几天的努力下，不需要再采买……出去玩吗？唉，周末人很多，她虽然愿意出门，但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排队与拥挤上。
“暂时还没有，呐，人就是这样，忙的时候会有很多事情想做，真正闲下来了反而无所适从，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呢。”
“是呢。”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中，电梯已经到达了公共区域。
“今天让我来准备早餐吧，平常都是晚秋在忙活呢。”右京说着，率先从架子上取下了围裙，仗着腿长，先一步走进了厨房。
……该怎么说呢，虽然右京很努力想表现得平常，但在晚秋眼里，今日的律师先生就是有些殷切得不同寻常……或许应该说是刻意。
看来，不管怎么强调自己并不为他们的态度而难过与生气，对方也还是会很在意啊。
晚秋默默想着，脸上却仍然挂着礼貌的笑容：“这样啊，好呢，那我今天也给自己放个假吧，麻烦右京先生了。”
既然他坚持这样会让自己好受点，那晚秋也不会强求。毕竟，劳动这种事嘛，有人想要接过去她也觉得轻松很多。
这么想着，晚秋也止步于厨房前，转身时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步履轻快地走到了客厅的落地窗前，窗外的阳光正是最温和的时候，不刺眼，却也为世界披上了温柔的色彩，窗边还摆着她前天从渡边夫妇家带回来的鲜花。
虽然已经过去了两天了，但因为晚秋悉心照顾的缘故，它们依然开的很好，露水附着在花瓣上，看起来可怜可爱，晚秋俯下身，深吸了一口气，只是极淡的清香，却也让这个早晨增添了几分喜悦。
右京原本想做自己擅长的料理，但想到晚秋总是烹饪中国菜，他又有些拿不定主意，从厨房出来想问一下晚秋的喜好。
听过右京的询问后，晚秋短暂地抬起头：“我不挑食的，嗯，也可以不用准备我的那份纳豆，拜托了。”说着，她又低下头侍弄花瓶里那些花朵去了。
见晚秋专注的模样，右京也不好再打扰，又拿着菜回到厨房继续忙活了。
毕竟也是被磨砺过的家庭煮夫，曾经要负责一家十四口人饭菜的右京表示，做两个人的早餐简直是太简单。他很快就端上了热乎乎的味增汤与抹上了盐巴的秋刀鱼，只是电饭煲还没有传出“滴——”的一声，大概还要等几分钟。
右京摘下围裙，再次走出了厨房，晚秋已经离开窗边，坐在沙发上开始看电视。
……听起来有点熟悉……
右京一时无事，也被勾起了好奇心，走到电视前看上面正在播放的内容。
“……啊嘞？”
电视里的主角，是一个在日本无人不知的五岁孩童，他有两条粗粗的眉毛、穿着红色的上衣和黄色的短裤……
“蜡笔小新？”
在右京呆住的同时，晚秋正被剧情里的小新逗的笑出声来：“右京先生要不要一起看？”
“……”虽然右京自认自己早就跳脱了观看这部动漫的年纪，但由于此前的良心疙瘩，他还是决定“委屈”自己来答应晚秋的“邀约”。
人一旦放松下来就容易投入娱乐，虽然右京本身并没有兴趣，但由于动画剧情浅显易懂又老少皆宜，导致他也或多或少看进去了一些，两人就这样看了一集又一集，一集又……
“oi！你们在看什么啊。”
在放到第四集的时候，全神贯注的两人被打断了，侑介正站在楼梯上，看一下电视屏幕，又看一下沙发上露出傻笑的两人，不可置信道：“哈？京哥你还喜欢看这部动漫？！”
“咳……咳咳咳！”右京一手握拳作出咳嗽状，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身，迎着弟弟“嫌弃”的目光，他努力找回自己身为兄长的尊严：“我们是在等你吃早餐……”
看着显示已经保温一刻钟的电饭煲，以及已经没再冒热气的味增汤，右京决定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重新开火热菜，并默默补上了刚刚告诉弟弟的，已经给他“做好”的早饭……
嗯……客厅里好像还有几句交谈传来。
“侑介君，要不要坐下来一起……”
好熟悉的话，好像在什么时候听过……
等右京端着回锅热过一回的饭菜再次走出厨房时，他的视线越过餐桌，落在了沙发上呲着大牙露出同款傻笑的两人身上。
“……”右京勾唇，放下餐盘：“喂喂，吃早饭了……侑介，你也不要看了！”
右京刻意加重了后一句话，看着弟弟猛地收回的笑容和涨红的脸，他突然感觉自己舒心很多。
“咳咳咳！”侑介“刷”一下站起身，一幅自己很忙但不知道在忙什么的样子先一步走向了餐桌。
晚秋则慢悠悠地按下暂停键，觉得两人不愧是兄弟，在尴尬时的反应和动作居然都是一样的。
侑介坐到了其中一个摆上了味增汤的座位上，盛饭出来的右京见了把他赶到一边去：“这里是晚秋的位置，你的饭菜在厨房，自己去端。”
侑介大呼震惊：“哈？！京哥怎么这样！”
右京面不改色，举举手表示：“你哥哥我也只有两只手，端不了三个人的饭。”
晚秋已经入座，听着兄弟两的对话，“噗嗤”一下笑出声，等侑介看过去时，她已经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开始挑拣秋刀鱼上的鱼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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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早饭，晚秋和侑介自觉帮忙，分别负责了洗碗与收拾餐桌，好容易又坐回沙发，右京却突然宣布道：
“等我准备好便当，我们就出发去医院探望小弥。”
“啊嘞？”侑介抱着枕头，从沙发上坐直了身体：“不是说肠胃问题吗？现在就可以进食了吗？”
“嗯，吃一点清淡的东西没关系，我也觉得自己做的会比较干净……晚秋，你今天应该没有事吧？要不要和我们一块去？”
右京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他只是觉得不应该把晚秋一个人留在家里，如果她本来有自己的计划也就算了，既然没有，自己抱着日后好好相处的想法就应该纠正自己此前的“错误”。
晚秋缓缓点了点头：“我应该没问题……那我也来帮忙准备便当吧。”
“诶？其实很简单的，我自己来就……”
“不是要给雅臣先生和弥君都准备吗？雅臣先生的便当应该不需要和弥君一样清淡吧？我还是很会做偏甜口的饭菜的哦。”
“这样啊……那就麻烦晚秋了。”
“那我……”看着干劲满满的右京和晚秋，侑介也蠢蠢欲动想要做什么。
晚秋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地在手机简单点了几个按键，电视又开始投屏刚刚播放的某位五岁孩童。
“侑介君，观看愉快。”晚秋善解人意地一笑，转身走进了厨房。
“……侑介，观看愉快。”右京握拳挡在嘴边，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并不妨碍侑介出于对兄长的了解而猜测出右京此刻的心情。
……他是被嘲笑了吧？一定是的吧！他一定是被哥哥嘲笑了吧！！！
至于后来侑介又看入迷了这件事已经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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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是中午，路上并不堵车。右京开车，侑介坐在副驾驶，两人把舒适又宽敞的后座留给了晚秋。
刚下车，右京想起自己没有买昨天雅臣拜托他带给弥的几样日用品，便让侑介和晚秋先上楼，自己则去附近的商场采购。
“我来提吧。”侑介接过晚秋手里的两份便当，好让她能更好地抱住手里的一束花。
“谢谢侑介君。”
“不用这么客气啦……不过，这花你到底是从哪里拿来的？”侑介疑惑地扬起眉，等他被右京从电视前提到门口时，晚秋已经抱着这一大束花等在车边了。
“因为来不及去花店了，所以我找渡边阿姨帮我摘了几朵……嗯，希望我包装得不算难看。”说着，晚秋又摆弄了一下花朵，好让它们朝向一边，看起来整齐一点。
“你还真是认真呢。”侑介点点头，想到渡边大叔那爱花如命的模样，暗暗感慨晚秋的勇气。
“毕竟是来探病的啊，摆一些花朵什么的，至少看起来不那么单调。”
两人按照右京说的病房号，先来到了弥的病房，而雅臣并不在这，弥坐在床上，正在翻阅着一本书籍。
听到声响，他先是抬头，目光在触及侑介身后的晚秋时，又如被火烫过一般逃避开了。晚秋察觉到了，但也只是移开目光，没有出声。
“喂喂。”性格大大咧咧的侑介并没有注意到病房中有些微妙的气氛，他三两步走上前，把便当搁在弥面前的病床餐桌上：“你小子肠胃生了病，连嘴也生病了吗？怎么连人都不叫了，我们可是专门过来看望你诶。”
众兄弟里，侑介至少周末还会回来，与弥也还算年龄相近，因此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算太僵。面对哥哥在自己头顶作乱的手，弥也只是偏头躲开，嘴里不满地抱怨到：“头发乱了啦，侑介哥。”
“嘁，真是越长大越不可爱。”侑介撇撇嘴，想起晚秋，转过头要叫她，却没看见人影。
“啊嘞？”
“她去洗手间了。”像是看出了侑介的疑问，弥冷不丁来了一句。虽然兄弟两刚刚在“打闹”，但弥就是无意识地注意到了晚秋的动向。
“这样啊。”听到弟弟的回答，侑介点点头，他打开其中一份便当：“京哥给你做的特制病号餐，快点吃了……对了，雅哥呢？不是午休时间吗？”
“刚刚儿童科有急诊，他赶过去了。”弥一边喝着清淡的青菜粥，一边回答。
“嗯……”侑介思考了片刻：“那我把便当送到他办公室去好了，等下枫原从洗手间出来你跟她说一声哦。”
“喂！侑介哥……”弥被侑介的话吓得一口粥没吞下去，呛得不行，好不容易顺了气，抬头时门口已经没有了自家哥哥的身影。
而正在此时，洗手间也发出了开门的“咔哒”声。
不比在公寓，晚秋可没法从病房里变出一个花瓶来，她找了一个空的矿泉水瓶，撕掉标签后，做了一个简易花瓶，把带来的花插进了“花瓶”里，出来时她将病房扫视一圈，发现侑介不在这里了也没有无措。
反倒是弥，感到浑身不自在。
可是晚秋浑然未觉，她淡定地抱着“花瓶”，将它摆在了能被阳光照射到的床头柜上，塑料制品到底压不住重量，晚秋不得不不断调整那些花朵的朝向，好让它们达到一定的平衡。
“你没有告诉他们。”
长久的寂静终于还是让少年沉不住气了，他开口询问道。
是的，他知道，晚秋并没有把那天的争吵告知雅臣和右京，不然雅臣不会问他是不是和晚秋相处得不愉快。
“弥君希望我告诉他们什么呢？”晚秋目不斜视，她蹲在床头柜前，神色专注，她温柔地抚摸着摆弄着那些娇嫩的鲜花，仿佛她手中的不是花朵，而是脆弱的婴孩。
“……”怎么会希望呢？说到底，他也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依然会害怕兄长们的斥责，他深知如果晚秋把那天的事情告诉给雅臣和右京，两位兄长一定不会对他恶劣的行径视而不见。
“既然弥君不希望我说，那这个问题还有意义吗？”明明弥什么都没说，但晚秋就是能准确洞察他的内心，并在下一秒点破这一切。
“为什么？”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明明自己的敌意与恶意都这么明显了，为什么她还是这样淡定从容？她难道不感到委屈，或者愤怒吗？她是圣母心肠？还是只是单纯的喜欢做受气包呢？
“嗯……”晚秋垂下眼，似乎在认真地思考，只是说出口的话显得十分随意：“因为我觉得把这件事说出来，给我带来的麻烦反而会更多吧……”
见弥依然沉默，晚秋只能再度开口解释：“好吧，那我把那天的事情告诉雅臣先生或者右京先生会有什么好处呢？难道他们对弥君的责怪，会消除你对我莫名的恶意与不喜欢吗？
既然不会，我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希望你被惩罚？希望你们兄弟之间的关系越来越恶劣？还是说，希望美和阿姨在可能知道这件事后感到为难？
第一个结果对我而言无关痛痒，第二个结果不会改善我现在的生活反而可能使它更糟糕，至于最后一个，则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弥君想问原因，这就是原因。那一天没有什么不同，至少对我而言是这样，所以，我很愿意翻过那一面，迎接明天的到来。至于弥君的选择，我想我无权干涉。”
说着，晚秋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毕竟，这是你自己的事情，并不会影响到我啊。”
从始至终，晚秋的语气始终是温和的，如果不是说出的话语太过现实，又带着几分尖锐，她的声音或许是极好的催眠曲。
可就连弥都清楚，面前的女人是无比真诚的，甚至可以说是毫无保留。她本可以委婉地说自己没生气、也不委屈。可她偏偏就是用了最现实的理由——不在意，所以无所谓。
可偏偏是这种诚实，反而让弥感到难受，甚至觉得面前的人有些面目可憎。
是啊是啊，所以别扭着走不出来的人只是他自己而已吧？别人根本就没有当回事不是吗？
他明明是坚定的，他明明不觉得自己有错，或者就算有错他也不会后悔。可此时此刻，他突然觉得自己一切的反抗都是那样幼稚，又是如此的可笑——不论是对兄长们，还是对晚秋。
或者说，他从来没有一刻是如此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行径有多么卑劣，而思想又那样肮脏龌龊。
他想要宣泄，可他把自己封闭得太久了，他不知道还能从哪里获得曾经那些温柔的问候与拥抱。
他的兄弟们吗？
弥为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明明在过去两年中的无数个时刻，他都在责怪甚至怨恨自己的兄弟们。
那么在自己最无助最茫然的现在，为什么下意识地，他还是会想到自己曾经的家人呢？
他的家人们呐……
“抱歉，我来晚了。”右京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将深陷于迷茫漩涡的弥拉了回来。他身后还跟着侑介与雅臣，几个人走进来后，明明不小的病房看起来也有些拥挤。
弥后知后觉地感到自己眼眶发热。他有些恍惚，好像自己回到了那个被兄长们疼爱宠溺的时候，好像那噩梦般的两年从来没有出现过，好像……
晚秋站起身，与雅臣打了个招呼。
“小弥，怎么了？你们刚刚在聊什么吗？”看着弟弟愣神的模样，雅臣询问道。
“嗯，在讨论这些花怎么插着才好看……饭菜还合口吗？雅臣先生。”
被晚秋的话吸引了注意力，雅臣立刻回答道：“非常美味，糖醋排骨很好吃呢。”
“这样啊，那太好了。”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搭起话来，而窗外的清风吹入房间，稍稍地消减了屋内常年弥漫的消毒水的气味，仔细一闻，也还能闻到花朵的芳香。
“……那么，祝弥君早日康复，明天见。”直到晚秋与侑介右京回去，那花香仍然萦绕在鼻尖，不曾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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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探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