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缘新撰》杜百川

23、说酸话酒保咬文 讲迂谈腐儒嚼字

　　林之洋迈进淑士国学馆，本想着卖些笔墨纸砚，谁料里头的腐儒们缠着他论起了学问。有人出对子 “云中雁” 考他，他脑袋一转，张嘴就来 “鸟枪打”。原以为要被笑话，哪晓得这些腐儒竟纷纷点头，还煞有介事地说这对出自《庄子》，妙不可言。一番折腾后，林之洋成功把包袱里的东西换成了两吊酸梅钱，哼着小曲儿，大摇大摆地走出学馆。唐敖瞧着，又好气又好笑，连连摇头：“你说的那本‘少子’，要是真写成书，怕是会把骑着青牛过函谷关的老子气得直接跳下来！”

　　日头渐高，三人腹中饥饿，瞧见街边 “酸香楼” 的幌子，便抬脚走了进去。刚一落座，戴着玳瑁眼镜的酒保就迈着小碎步迎了上来，文绉绉地说道：“三位先生光顾者，莫非饮酒乎？抑用菜乎？敢请明以教我。”林之洋一听，火 “噌” 地就冒了起来，猛地一拍桌子，吼道：“乎你娘的！少在这儿拽文，赶紧把真酒好菜给老子端上来！”酒保吓得一哆嗦，忙不迭地应着，不一会儿就端上青梅齑菜，又给三人斟满酒。林之洋端起酒杯，“咕咚” 灌下一口，瞬间五官扭曲，“噗” 地把酒喷了出来，扯着嗓子大喊：“酒保，你是不是瞎！这分明是醋，拿错了！”

　　邻座的驼背老者，身着儒服，正摇头晃脑地吟诵着 “之乎者也”。听到林之洋的叫嚷，他赶忙停下，手在空中使劲儿摇着，说道：“吾兄既已饮矣，岂可言乎，你若言者，累及我也。我甚怕哉，故尔恳焉。兄耶，兄耶！切莫语之！”林之洋一脸懵，挠挠头问：“我埋怨酒保拿醋当酒，跟你有啥关系？咋还连累到你了，倒是讲讲清楚！”老者清了清嗓子，食指和中指放在鼻孔上擦了擦，接着长篇大论起来：“先生听者：今以酒醋论之，酒价贱之，醋价贵之。因何贱之？为甚贵之？真所分之，在其味之。酒昧淡之，故而贱之；醋味厚之，所以贵之……”这一串酸文，听得林之洋头晕眼花，差点没背过气去。

　　正闹得不可开交，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三人探头一瞧，原来是个老儒摆着摊子，在叫卖 “八股神药”。林之洋来了兴致，挤眉弄眼地凑过去打趣：“嘿，你这药能治‘之乎者也’过量的毛病不？”老儒一听，捋了捋胡须，神色严肃，一本正经地说：“此乃圣朝秘方，专门整治读书人的‘酸腐症’，灵验得很！”多九公在一旁听了，嘴角一勾，冷笑一声：“依我看，这淑士国的井水怕是酸过头了，得先加点碱中和中和！”

　　众人正说着，突然 “哗啦” 一声，药兽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直冲进酒楼。林之洋吓得脸色惨白，“嗖” 地一下钻到桌子底下，声音都带着颤音：“这畜牲莫不是来寻仇的？”可谁能想到，药兽瞧都没瞧他们一眼，径直朝着卖 “八股神药” 的老儒奔去，大嘴一张，叼起药包就跑。老儒愣了一瞬，随后捶胸顿足，痛心疾首地哭喊：“这可是祖传秘方啊，里头有‘之乎者也’三十味药材，就这么没了！”唐敖看着这滑稽的一幕，忍不住笑出了声：“看来连药兽都受不了这股子酸腐气！”

　　三人哪还敢多待，慌慌张张地逃出酒楼。跑到城门口，只见那儿贴着一张新榜，上面写着 “本朝新科状元郎，精通‘之乎者也’，特开坛讲学！”林之洋瞅了一眼，“呸” 地啐了一口：“这状元怕不是成天泡在醋缸里，才考中的吧！”多九公无奈地叹了口气，连连摇头：“都酸腐成这样了，这世道的斯文简直都丢尽了！”

　　出了城，三人惊魂未定，却又瞧见药兽在溪边悠然吃草。林之洋心有余悸，可还是壮着胆子，扯着嗓子骂道：“你这没个行医执照的家伙，还敢在淑士国混日子骗饭吃！”话音刚落，药兽像是被激怒了，突然昂起头，发出一声长鸣。这一叫可不得了，瞬间惊起漫天的酸梅，密密麻麻地砸落下来。三人吓得脸色煞白，抱头鼠窜。身后，还隐隐约约传来那些腐儒们诵读 “之乎者也” 的声音，和这噼里啪啦落下的酸梅雨搅和在一起，仿佛是一场荒诞又可笑的闹剧，怎么也停不下来 ......　　

作者有话说

　　林之洋在淑士国学馆以“鸟枪打”对“云中雁”，竟被腐儒视作《庄子》妙解，成功卖出货物。随后三人到“酸香楼”沽酒，酒保满口酸文，林之洋误饮醋，邻座驼背老者还用酸文长篇大论。楼下老儒卖“八股神药”，称能治读书人的“酸腐症”，此时药兽冲进酒楼叼走神药，众人落荒而逃。城门口新科状元讲学的榜文让他们感叹斯文扫地，出城后林之洋骂药兽，药兽惊起酸梅，三人在酸梅雨与读书声中抱头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