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人自有恶人磨[重生]》憺他荔

4、他在害怕

　　宋玉商为什么会突然提到和他八竿子打不着的褚望知？

　　宋昙倾一下想不起来前世有没有这一遭，只能故作平静。

　　只是听到“褚望知”的名字，都已经够他激动一会儿了。

　　“不熟。”他斟酌着，最后勉强找到一个可以形容他和褚望知的词语。

　　“我还说，如果你认识他的话，可以把这个带给他。”宋玉商推了下眼镜，递给宋昙倾一张无关痛痒的，遗失的病例单。

　　不过，不是褚望知的病例单，而是他的妹妹褚望行的病例单。

　　“我派人查过了，褚望行是褚望知的妹妹，正好，你和褚望知又是同学——”宋玉商话音未落，宋昙倾就迫不及待地打断他。

　　“我有褚望知的联系方式，”宋昙倾收下病例单，笑了一下，“这个东西应该还是比较重要的吧。”

　　宋玉商看了他一眼，“你好像对这个褚望知很上心。”

　　“只是忽然想到，他高中的时候帮过我一把，我顺便还他一个人情而已，”宋昙倾从善如流地编着谎话，手机已经点开和褚望知从未聊过天的信息界面上，“哦对了，我最近想练竖琴，我想找一个专门帮我擦琴，保养琴的人。”

　　“你有人选吗？雾都有很多出名的音乐家，我可以为你引荐。”宋玉商眯了下眼睛。

　　“我想让褚望知来，”宋昙倾抿了抿唇，又为自己找了一个理由：“他家条件不好，我想帮他一把。”

　　实际上，宋昙倾要做什么，他自己都还没想清楚。

　　宋玉商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儿他才轻笑道：“我从来都不知道，我的弟弟竟然是一个善良的人。”

　　时隔一世，宋昙倾虽然还是很害怕宋玉商，也知道宋玉商软硬不吃，但宋玉商心情好的时候，总会同意他不痛不痒的请求。

　　宋玉商是个宠爱弟弟的好哥哥。

　　雾都所有人都这么说。

　　宋昙倾不敢回答，只是用乞求的眼神看着宋玉商。

　　宋玉商这才来了一句：“我没记错的话，褚望知现在应该是在谢家旗下的某个会/所工作吧，你刚刚去的那个会/所里有他吗？”

　　车内一阵静寂，宋昙倾叹了口气，不论他有什么事，都果然瞒不过他这个哥哥。

　　“你要干什么，我并不感兴趣，我只提醒你，小倾，”宋玉商的声音温柔，和煦，但带着一丝阴沉的冷意：“不要把人玩死了。”

　　雾都的天空总是阴沉着，宋昙倾下车时，天空忽然闪烁一下，紧跟着，轰鸣的雷声落在宋昙倾耳畔。

　　宋玉商朝他看了一眼，但宋昙倾只是面无表情地推门进到别墅，越过一楼装饰繁复，像中世纪庄园的客厅，上到二楼，依旧是一样繁杂的装饰，宋昙倾进到自己房间，全程没有露出任何畏惧的神色。

　　宋玉商波澜不惊地坐下，管家适时为他泡了一杯红茶，宋玉商记得很清楚，他的好弟弟宋昙倾，最怕的就是打雷。

　　然而，已经进入房间的宋昙倾毫无察觉。

　　活过一世的他，比以前勇敢许多。

　　他将褚望行的病例单拿出来，一个字一个字，仔仔细细地看。

　　他终于想起来——

　　上一世，宋玉商也让他帮褚望知送了病例单。

　　所以，宋昙倾一直都知道褚望知的妹妹有很严重的心脏病。

　　只不过，他只是送了病历单，得到了褚望知的感谢，其余一概没管。

　　他不是闲的没事儿做的大善人，人都是利己的生物，要是每个人都有闲心，都有善心去做慈善，去帮助他人，那么这个世界也不至于烂成这个样子。

　　更何况，他跟褚望知那时候也不熟。

　　但现在不一样了。

　　宋昙倾笑了一下，给褚望知拍了一张褚望行的病例单，发送图片，编辑消息：【我好像捡到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你看看呢？】

　　【想要的话，明天晚上来奇乐街345号，我可以救你妹妹。】

　　宋昙倾想象着十八岁的褚望知看到这几条消息时会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惊慌，愤怒，恐惧，还是别的什么，他会意识到自己被威胁了吗？他会意识到没有权势名利的他就是一个任人宰割的老鼠吗？

　　宋昙倾不知道，宋昙倾并不了解十八岁的褚望知。

　　他只知道，十八岁褚望知吃了很多很多苦。

　　但他不介意让褚望知更苦，或者说，他乐意让褚望知更苦。

　　他恨不得让褚望知立刻家破人亡。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褚望知才不痛不痒地回复了他一句：【你是谁？】

　　宋昙倾：……

　　宋昙倾：【你刚刚才见过我。】

　　又过了一会儿，褚望知才又小心翼翼地回复他：【宋少爷？】

　　宋昙倾：【嗯。】

　　宋昙倾：【明天不要迟到。】

　　他没有给褚望知反驳的机会，但他发送完这条消息之后，依旧盯着手机屏幕，只要褚望知有任何想要反抗的心思，他就会抓紧时机，狠狠地羞辱褚望知。

　　譬如，“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再譬如，“你觉得你有的选吗”，或者说，“你也不想眼睁睁看着你的妹妹因为心脏病死去吧”。

　　现在的宋昙倾有很多手段可以轻而易举地把褚望知踩在地上，或许褚望知本来就已经在地里了，宋昙倾只需要稍微动动脚，褚望知就能永世不能翻身。

　　然而，褚望知并未如他所愿。

　　褚望知很快就接受了宋昙倾的提议：【好的，谢谢宋少爷！】

　　除此以外，他还发了一个可爱兔子的表情包。

　　“砰！”

　　宋昙倾没好气地把手机倒扣在桌上，这人居然跟他撒娇？？？

　　过了一会儿，宋昙倾好不容易平复好自己的心情，翻开手机。

　　褚望知什么话都没有补充。

　　没有恼怒，没有恐慌，什么都没有。

　　褚望知非常平静，甚至对宋昙倾的“好心”表达了感谢。

　　宋昙倾心里窜起一股无名火，直到被阿姨叫下去吃饭时，他都阴沉着一张脸。

　　今晚的餐桌依旧很安静。

　　宋玉商坐在宋昙倾对面，悠闲地同坐在宋昙倾身边的宋父谈论最近公司的几个大项目。

　　宋昙倾的继母楼适雪打扮素净，时不时插上一嘴，但都是对宋玉商的提点。

　　楼适雪年轻时，也是商界首屈一指的大人物。

　　唯一插不上话的，是宋昙倾。

　　他在金融商务方面完全没有天分，也完全没有兴趣，他随他早逝的生母，在艺术上的天赋很高。

　　父亲常说，他这辈子就只能当个豪门里的花瓶。宋昙倾却觉得，当花瓶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花瓶长得好看。

　　宋昙倾这么说了，父亲便不再管他，继母每天也很忙，宋昙倾小时候最深刻的记忆，就是犯了错，被大自己七岁的哥哥打手板心。

　　宋玉商要他上进，要他反思，要他就算做不成商业精英，也必须得做个鼎鼎有名的艺术家。宋昙倾怕他，不敢叫他“哥”，却也最依赖他，最听他的话。

　　“我吃饱了。”宋昙倾站起身，宋玉商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他吃得干干净净的碗，似乎很是满意。

　　“每次吃饭都吃得这么快，跟有人站在你身后逼你一样。”宋昙倾的父亲宋跃危是个急性子。

　　宋昙倾习惯了他的挖苦，随意“嗯”了一声，便转身上楼。

　　“这孩子——”宋跃危没好气地骂了一句。

　　宋昙倾全然把父亲的骂声抛在脑后。

　　回到房间时，外面正好开始下雨，他躺在床上，思索着明天应该穿什么去见褚望知，又开始思考，见到褚望知应该说什么话，再者，他是不是应该先了解一下褚望知的家庭情况？

　　虽然他上一世和褚望知在一起那么久，但他只是从很浅层的地方，知道褚望知的家庭虽然穷苦，可他一直都很幸福，不然也不至于在他的家人全都死去后，他黑化得那么厉害，跟疯了一样。

　　想到这，宋昙倾又给谢无厌发去一条消息：【你有褚望知的资料吗？】

　　谢无厌几乎是秒回：【你想要？】

　　宋昙倾：【对。】

　　看见对话框上面的备注“谢无厌4.17”变成“对方正在输入中”，又变回原来的备注，反复好几次，谢无厌才过来一条消息：【可以是可以，但这周末你得陪我去飙车。】

　　宋昙倾犹豫了一下，如果换做上一世，他可能直接就同意了。

　　可偏偏他和褚望知在一起时，褚望知有一次发疯，开车的时候撞向围栏，他们差点掉下悬崖死在一起，自那之后，宋昙倾就一直很害怕车。

　　更害怕飙车。

　　他的手指在输入键盘上听留了很久，反复打了好几个拒绝的词，最后又删掉，回复了谢无厌一个字：【好。】

　　他需要谢无厌的帮忙。

　　下一秒，谢无厌就把褚望知的资料发过来了。

　　宋昙倾回了句“谢谢”便点开资料。

　　谢无厌给他的内容很详细，小到褚望知小学得过几次三好学生都有记录，大到褚望知家的族谱都被翻了出来。

　　谢无厌就这么讨厌褚望知，讨厌到把他查得这么详细，还要把他招到自己旗下的会/所羞辱他？

　　他们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宋昙倾没问，谢无厌的事，他没资格过问，便继续看起褚望知的资料。

　　令宋昙倾意外的是，褚望知除了有一个妹妹之外，还有一个弟弟。这个弟弟并不姓褚，而是姓迟。

　　但宋昙倾从未听褚望知提起过。

　　更让宋昙倾惊讶的是，褚望知和褚望行并非他们父母的亲生孩子，而是被收养的。

　　十几年前，年仅五岁的褚望知和年仅3岁的褚望行被亲生父母抛弃，在雾都流浪，遇到了他们在雾都某个角落开馆子的养父母。

　　养父母结婚多年无子无女，便收养了他们，不过三年之后，养父母竟然又有了亲生孩子，他们便将孩子生了下来，给这个大家庭添了个可爱的弟弟。

　　不过，他们一家人依旧生活得很幸福，养父母并未因为褚望知和褚望行养子养女的身份而苛待他们。

　　从资料上看是这样。

　　甚至，褚望知在初中写下的梦想还是：给爸爸妈妈买一套大房子。

　　穷人是最容易快乐的，只要稍微被满足，就觉得全天下的幸福都朝自己奔涌而来。

　　宋昙倾透过那几页资料，恍惚间都能看见，褚望知穿着洗到泛白的卫衣，背着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书包，回家同爸爸妈妈弟弟妹妹，讲述今天发生的趣事时，神采奕奕的样子。

　　以至于，第二天晚上，他推开奇乐街345号的门时，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角落里，用黑得发亮的眼睛看着他，还在朝他用力挥手的褚望知。

　　阳光的褚望知。

　　明媚的褚望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