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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都紧紧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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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 ...”011 的声音带着疑惑重新响起,“数据库里没有任何关于谢家与皇室的近代关联记录,至于谢九章和皇室的直接联系,更是完全没有线索。”
沈毅慢慢摩挲着指尖没有接话,只是脸色依旧有些惨白。
没有线索,就意味着他面对的是一团迷雾,深浅只能自己估量。当年初入谢府,以为不过是做个安分赘婿,却不知这深宅大院里藏着多少不见天日的勾连。
“等等,”011突然惊呼一声,“有了!我在一份不起眼的宫廷宴饮名册残卷里找到点东西。上面写... ...应该是当今皇上的爹在位第十九年,那年全国风调雨顺,五谷丰登,龙颜大悦,在御花园设庆功宴,宴请了当时京城所有有名望的皇商,谢家家主谢昊的名字在册上。”
沈毅抬眼看向窗外的红梅:“还有吗?”
“目前就这些了,”011 的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这只是一份普通的宴饮名册,还是因李唐向陆续程谈及李家在宴中与谢家略生嫌隙我才能查到,没提到谢家在宴上做了什么,也没说后续有什么往来,看起来就是单纯的皇商赴宴,算是间接沾了点皇室的边。”
沈毅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台,眉头紧锁。
皇商身份,说重要也重要,能被先皇宴请,说明谢家在商界的地位非同一般。可要说这能证明和皇室有深交,又显得太过牵强。但郝应盗走的那件东西,分明带着皇家独有的印记,绝不可能是普通皇商能接触到的。
“这份名册还有其他特别之处吗?比如和谢家同席的有哪些人?”沈毅追问。
011 沉默片刻,回复道:“名册残缺得厉害,只能看清前几位是内务府指定的皇商,后面的名字模糊不清。”
沈毅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晚风裹挟着庭院里红梅的冷香扑面而来。望着庭院里沉沉的夜色,月光透过云层洒下,照亮了石板路上的青苔,那些斑驳的绿意像极了谢府里盘根错节的关系网,蒙在沈毅的心里难受的紧。
听着远处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咚——咚——”,已是二更天了。
皇室之物被盗的消息如惊蛰的闷雷,轰然炸响在京城上空,又似淬了毒的箭矢,瞬间穿透京城。腊月二十四的京城本该飘着糖瓜儿的甜香,如今却被铁甲冰冷的锈味盖了去。街头巷尾皆是官兵巡查的身影,沉重的铁靴踏在青石板上,“咔嗒”声从街这头滚到那头,震得人心惶惶。茶馆酒肆里,人们交头接耳,压低声音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只是京城众人并不知此事与谢府有关。
谢九章一连几日未露面,谢府却依旧如同一架精密运转的机器。府中的下人们如同硕大蚁群里忙碌的工蚁,低垂着眉眼,连脚步声都刻意放轻,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地为几日后的除夕夜做着准备。
沈毅倚在小院的梅花树下,听着来福将外面的消息一一汇报完,细碎的阳光透过枯黄的枝桠洒在他肩头,白得晃眼。这些和书上的描述分毫不差。他缓缓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轻响,像是一声无奈的叹息:“知道了。”
来福见姑爷一直眼帘低垂,脸色比往日更白了些,不由得放柔了语气:“姑爷你别担心,虽说外头风声紧,可也挨不着您呐。灶上温着粥,我给您盛一碗?”
姑爷是他见过的最顶顶好的主子,刚进府时被送到现在两人站着的偏院,没人愿意伺候,上头就指派他去。这些年,他太清楚姑爷的好了,脾气温润如玉,从不苛责下人,生得俊朗不凡,又身怀精湛医术,老天真是不长眼,姑爷投胎没投好。
沈毅笑了笑:“不用,你自己吃吧。”
沈毅抬眼看向来福,来福自他进府便被上边人派来跟着自己,想来在府中肯定是不吃香,瘦的跟猴似的站在那里直哆嗦,见他递过去一碟糕点就咣当跪在地上使劲磕头。当时沈毅以为触发了谢府的禁忌,慌忙地收回手道歉。
时间一晃,这个跟了自己多年的小厮,如今已褪去了当年的青涩,在这谢府里,成了少数几个敢在他面前自在些的人。
来福听后却没走,犹豫了会儿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打开后里面是块用油纸层层裹着的糖糕:“今个路过西街卖这个的铺子,见他们快收摊了,就买了块。您尝尝,甜的。”
沈毅捏起那块微凉的糖糕,他望着来福关切的眼神,轻声道:“多谢。”
来福挠挠头,嘿嘿笑了两声:“姑爷又跟我客气。您歇着,我去给您烧点热水泡杯新茶。”
来福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月洞门外,沈毅盯着梅花树上摇晃的红梅,直到那抹灰影再也看不见。那时沈毅刚搬入府中有了一小段时间,春日里见庭院西侧空荡荡的,便费了一番力气央着下人移来几株梅树栽种。
寒风卷着细沙扑在脸上,他抬手挡了挡,想着该收拾出拎包就一走的行李。
京郊,一座四进宅院隐于梅林深处。大门紧闭,门前护卫伫立,腰间配着长刀。
谢九章身着一袭玄色云锦长袍,随意地倚在暖室的檀木榻上,左手环抱着一只毛色如雪的猎犬,右手食指慢条斯理地勾着犬齿间的绒线,修长的手指在烛光下泛着冷白。鎏金兽首香炉中升起袅袅青烟,将他脸晕染得愈发朦胧。
“你不应该来见我。”谢九章漫不经心地抚过猎犬柔顺的皮毛,忽然指尖用力,扯得猎犬呜咽一声,“宫中那位年纪上来后也该稳重些。”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拇指摩挲着犬齿咬过的绒线,将其缠绕在指间。
端坐在谢九章对面的是一位年约四十的男子,留着修整得宜的短须,身着石青色杭绸锦袍,锦袍下摆往两侧轻分,腰间玉带扣是成色极佳的和田暖玉,上头嵌着一颗鸽血红宝石。此人正是内务府总管赵珩,掌着皇室采办的权柄。
赵珩目光落在谢九章怀中的猎犬身上,随即又迅速收回,双手交叠放在膝头,指节上那枚羊脂玉扳指随着动作轻轻转动:“几日前小殿下着了风寒,应贵妃在御前哭诉,陛下虽未明言,却的确是... ...对您颇为关注。”
“与我何干,陛下可别欺负了我这没爹没娘的。”谢九章屈起一条腿,手肘随意地搭在膝头,姿态慵懒又透着几分漫不经心。
“谢大人!您... ...陛下是担忧您一人在外,有事不能及时照应。此次前来,陛下特意吩咐御膳房备了您爱吃的糯米八宝鸭,连同过年赏赐一起送过来。”赵珩随即肃然道,微微前倾着身子,声音压得极低,“陛下心里记挂着您的!”
谢九章指尖捏起一片飘落的梅花,放在鼻尖轻嗅,闻起来没有夫君小院中那几株梅花清幽,反而偏重些泥土的苦涩,又慢悠悠地将花瓣凑近烛火,看着花瓣在火焰中渐渐蜷曲。
“他们以为拿到了能要挟我的把柄,却不知早就换了物件,等着他们自投罗网。不过,宫里的那位该紧紧绳,应家仗着他的爱妃得宠,这些年在盐铁生意上动的手脚,也该清算清算。”
“... ...”
窗外寒风骤起,吹得窗纸“簌簌”作响。谢九章倚在榻上,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伸手端起案上早已凉透的茶盏,轻抿一口,又嫌弃地放下,用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嘴角,抬手招来侍立一旁的暗卫,“城中巡查年前不会停,派人去把贼人扔到应家,不用露面。还有,回府。”
他离开谢府在此处静呆三日,浪费他与夫君珍贵的相处时间就已经表明足够地让步。每个人都理应完成属于自己的戏份,很简单却总是做出格的事情,如此没有用处让他承担损失。这世间就是多了太多的蠢人,运行如此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