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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玉手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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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离开时,李锦期仍不住地回头张望,目光越过萧长敬的肩头,直直落在那道立在廊下的身影上。萧长敬眼角余光瞥见自家妹妹这副模样,气得连世家公子的体面都顾不得了,猛地转身一把拽住她的手腕。
“还看!”他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眼珠子都快黏在那厮脸上了!你忘了我们是来做什么的?!”
李锦期却恍若未闻,满脑子都是方才所见——原来这就是商时序,那位名动琅京的乌居使君。月光描摹着他的轮廓,确如传闻中那般......
不等她想完,萧长敬已强硬地将她拽出大门。一上马车,世子殿下就再也压不住怒火:“我怎么跟你说的?!你莫不是还忘不了他?”
“我没有!”李锦期猛地站起,“咚”地一声撞在车顶上。
萧长敬顿时慌了神,也顾不上训斥,急忙按住她的肩膀:“磕着没有?让我看看。”指尖轻轻拨开发丝检查,语气又急又心疼,“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撞这一下才舒坦?”
李锦期捂着额头,眼里泛着泪光:“我就是...就是多看了两眼......”
“行,看个够。”萧长敬气得发笑,“除了那张脸,他还有什么值得你看的?”沉默片刻,突然闷声道,“你若真喜欢这样的...哥去给你寻几个相似的,养哪里你说了算,不告诉师兄便是......”
“哥!”李锦期急得直跺脚,“我真没看上他!我将来是要做天下第一医师的人,岂会被这等事绊住手脚?”
萧长敬一怔,随即放声大笑,笑声震得车帘都在颤动。李锦期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耳根顿时烧得通红:“不许笑!你当年不也说要当大将军!再笑我就告诉江姐姐去!”
“好好好,不笑......”萧长敬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多久没听她说过这样的孩子话了?自从师父走后......他忽然伸手将妹妹揽进怀里,大手在她发顶胡乱揉了一通:“成!我们陶陶要做天下第一医师!”
夜风拂过车帘,吹散了一室笑闹。李锦期靠在兄长肩头,悄悄望向窗外——月光下,使君别院的飞檐翘角渐渐隐入夜色,唯有那人的身影,似乎还在原地未动。
马车微微摇晃,夜风掀起车帘一角,漏进几缕清冷的月光。萧长敬忽然注意到妹妹腕间一抹温润的光泽,那玉镯在暗处竟泛着幽幽的莹光,如同将一泓清泉凝在腕上。萧长敬不由得挑眉:“这镯子...”他指尖轻点那翠色玉镯,“师兄送的?”
“!”李锦期眼睛一亮,腕间玉镯随着她突然直起身的动作泠泠一闪。此刻恰有薄云掩月,那镯子里的翠色竟似活物般游动起来,恍若雾锁寒江。
月光斜照时,镯内翠色呈现“一江分两岸”的天然纹路,左侧如峭壁千仞,右侧似烟波浩渺,暗处自发微光,非夜明珠的刺目,而是“雪夜映竹”般的清冷莹润
李锦期诧异地转了转玉镯。说起来,自己之前也未见过这只镯子,究竟是何时戴上的她自己也不记得了。只是看着样子,即便是李锦期这般门外人,也绝对能看出它的珍贵来。
月光斜斜掠过镯身,霎时映出内里乾坤:竟是白底生翠的稀罕料子,玉质如新雪初凝,偏在底子里沁着几缕青碧色水花。那翠色并非浮于表面,倒似从极深的山脉里渗出的碧髓,随着她手腕轻旋,竟显出层峦叠嶂的意境来。
“不是哥你送我的吗?”她将玉镯往月光里送了送。此刻清晰可见,镯心一道天然水线蜿蜒如溪,两侧翠色渐次晕染,恰似云绕孤峰之态。
萧长敬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跳。他确与江清月在拍卖会上购得过一块生玉,但眼前这枚玉镯...这般品相,莫说雕工,单是料子便该是贡品级的存在。
奇怪...
嘶,别是哪个有钱的小郎君送给他妹的定情信物呢?不,怎么可能呢?李锦期整日除了去那几个固定的地方,就是呆在家里,哪有空子去找什么野男人?
他摇摇头,转而问道:“再过几日就是送亲礼了,可有什么想要的?”
“!”李锦期眼睛一亮,“你们这么快就要成亲了?聘礼可是都备妥了?”
萧长敬仰头望着车顶,嘴角不自觉扬起:“嗯,都差不多备好了。”月光透过纱帘,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斑驳光影。原本还忧心妹妹的婚事,如今倒能安心迎娶心上人了。
“终于要娶到江姐姐,心里乐开花了吧?”李锦期也仰起头,想象着天上路过的神仙现在能否听见她的祈愿——愿兄嫂此生平安顺遂,白首不离,还有她未来的小侄儿长命百岁,喜乐无忧。
“是啊。”萧长敬的声音罕见地温柔起来,"从很久以前,就喜欢她了。"
李锦期安静地听着,虽然早从旁人口中听过这段往事,但此刻兄长亲口道来,字字都带着不一样的温度。
“等嫂嫂过门...”她突然促狭地眨眼,“你们打算何时给我添个小侄儿?”
“你这丫头,怎么这般不害臊?!”萧长敬耳根瞬间通红,作势要敲她额头,终究只是轻轻拂过她发梢,“这等事...自然...自然是要与你嫂嫂商议。”
“哦~”李锦期拖长声调,翘起腿晃了晃,腕间玉镯在月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车外,更夫敲着梆子走过长街,夜色愈深,却掩不住这一车的温情。
“咳。”
萧长敬忽地轻咳一声,指节在膝上敲了敲,正色道:“说多了,陶陶,你可有相中的亲礼?”
李锦期闻言一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玉镯。那镯子映着月色,泛出莹润的光,内里翠色如远山含黛,又似碧水凝烟。她垂下眼睫,掩去眸中情绪。若真能选,她倒愿求个“岁岁常相见”的愿——只盼兄长与江姐姐白首同心,一世安稳。
可这世间,哪有这般便宜事?
她忽地抬眸,眼底漾起狡黠笑意:“我呀,只盼哥哥与嫂嫂恩爱白头,再快些给我添个小侄儿便是。”
萧长敬耳根蓦地一热。他虽近日脸皮见长,却不想这丫头愈发跳脱。他原只盘算着如何将江清月风风光光迎进门,何曾想到生儿育女这一步?还一遍一遍的揪着她那未出世的侄儿不撒手了!
“胡闹!”他板起脸,却忽地时是想起什么,又语气一软,“亲礼是祖上定的规矩,断不能废。日后无论你出嫁还是招赘,宁王府总有你一半。之虞阿姊的那份,我也早备下了,你不必忧心。”
李锦期猝不及防,被这话说的一塌糊涂,鼻尖猛地一酸。眼前倏地模糊起来,泪珠子挂在睫毛上要落不落。她慌忙抬手掩面,指缝间漏出一声几不可闻的抽噎。
萧长敬顿时慌了神,再顾不得看什么车顶,俯身凑近:“怎么了?”
“困了,眼睛发酸。”她闷声答道,袖口胡乱在脸上蹭了蹭。
“整日睡睡醒醒的,这会儿又困?”萧长敬蹙眉,忍不住念叨,“陶陶,你这作息真不是哥说你,你是得改改了,你这...”
“知道啦知道啦!”李锦期抬起头,眼圈还红着,却已换上副嫌弃模样,“你成日里这般啰嗦,嫂嫂过门后岂不要烦死?”
萧长敬一噎,还未反驳,又听她连珠炮似的数落:“师兄在时你跟那闷葫芦似的,师兄一走你反倒喋喋不休了起来!”
“嘿!”萧长敬气笑了,伸手捏住她一边脸颊,“你这丫头,倒打一耙!也不知是谁见了师兄就怂?”
李锦期吃痛,不甘示弱地揪住他耳朵:“你还说!自小就爱在师兄师姐不在时装老大!”
“反了你了!”萧长敬另一手又掐住她另一边脸,“当年在山上,是谁给你煮饭?谁给你念话本子?小白眼狼!”
“我哪有——”
话音未落,马车忽地一顿。
车帘“唰”地被掀开。
兄妹俩僵在原地,齐齐转头——
褚景诚立在车外,眉梢微挑:“嗯?”
“师、师兄......”李锦期眼眶一红,泪珠子便扑簌簌往下掉。她一个箭步冲上前,死死抱住褚景诚的腰身,将脸埋在他衣襟前蹭了又蹭。
萧长敬见状,也顾不得什么世子威仪,扑通一声跪抱住褚景诚的大腿:“师兄!!!”
这一声喊得慢了半拍,尾音都打着颤。
两人哭得那叫一个凄惨,活似受了天大的委屈。李锦期更是趁机将眼泪鼻涕尽数抹在褚景诚的锦袍上,一边抽噎一边含糊不清地控诉:“师兄不在...他就、欺负我......”
“胡说!”萧长敬急得直瞪眼,“师兄你别信她,分明是这丫头先......”
褚景诚被这对活宝吵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抬手扶额,指节抵着眉心揉了揉,终是忍无可忍:“成何体统?!还不快给我起来?”
这一声轻斥,兄妹二人顿时噤若寒蝉,齐刷刷松开手,规规矩矩地站好。李锦期还悄悄往萧长敬身后挪了半步,企图藏住自己哭花的脸。
褚景诚还是看见了,从袖子中掏出块手帕,不过他看见后又急忙收了起来,快速的更换了一块,然后给李锦期擦擦脸。
“师兄怎么提前回来了?”
“不是说端午后才......”
“进去说。”褚景诚打断二人的追问,拂袖往府内走去。萧长敬长腿一抬就跟了上去,李锦期腿短,走的没他们俩快,眼见就要追上了。
这时,书房外,李锦期被毫不留情地拦在门外。
“去去去,”萧长敬像赶小鸡似的挥手,“师兄与我有要事相商,你且去别处玩去。”
说罢还不忘吩咐下人:“给小姐备些夜宵,再送两份到书房来。”
李锦期满脸不悦,权当他说的话是耳旁风。
待侍女端着食盒回来时,却见自家小姐正猫着腰,耳朵紧贴在门缝上。
“小姐......”
“嘘——”李锦期竖起食指抵在唇前,示意侍女噤声。她屏息凝神,试图捕捉房内的只言片语。奈何早年习毒时不慎中过失聪之毒,虽经褚行健救治已无大碍,却落下了听不清细微声响的毛病。
她不死心地又往前凑了凑,不料房内突然静得落针可闻。
“?”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房门猛地被拉开。李锦期一个踉跄,直接扑进了屋内,与面色凝重的褚景诚和目瞪口呆的萧长敬撞了个正着。
“我、我就是路过......”她干笑两声,试图蒙混过关。
褚景诚眉头紧锁,目光沉沉。萧长敬见状,愣是没敢上前搀扶自家妹妹,只能拼命使眼色:让你偷听!这下可好!还不快走!
李锦期:“......”
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萧长敬你个没义气的!方才抱大腿时怎不见你这般怂?!
褚景诚终是叹了口气,伸手将李锦期扶起。
“做什么偷听?”他语气虽淡,眼底却泄出一丝无奈。
李锦期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故意装傻:“我就是...好奇嘛。”她揪住褚景诚的衣袖晃了晃,然后试图扯开话题,“师兄你这次提前回来,莫不是在哪儿惹了风流债?然后回来躲躲??”
话音刚落,书房内霎时静得落针可闻。
褚景诚:“......”
萧长敬:“......”
褚景诚指尖微僵,萧长敬更是猛地呛咳起来,一张俊脸憋得通红。
李锦期眨了眨眼:“......”
竟真叫她猜中了?
她这素来冷心冷情的大师兄,竟也会为情所困?看这情形,怕不是情根深种,再难自拔了?
“师兄该不会...”她大着胆子凑近半步,眼底闪着狡黠的光,“早与哪位佳人私定了终身?这些年东奔西走,放着好好的刑部侍郎不当,偏要去做那劳什子按察使...”玉镯随着她比划的动作叮咚作响,“莫非就是为了还这相思债?”
“......”
“......”
萧长敬扶额。他怎么忘了,这丫头自小就有这等本事——越是荒唐的猜测,越能一语中的。
褚景诚额角青筋跳了跳。烛火映照下,他耳根竟泛起一丝可疑的红晕。
李锦期见状,顿时来了精神:“真是如此?师兄也要成亲了?师嫂是哪里人?年方几何?家中...”
“陶陶!”萧长敬忍无可忍,一把捂住她的嘴,“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的这般...”
褚景诚揉了揉眉心,疲惫道:“罢了...给你师兄留几分颜面。”
李锦期乖乖闭嘴,眼睛却仍亮晶晶的。半晌,又忍不住小声嘟囔:“那...师嫂生得好看吗?”
“......”
褚景诚一记眼刀扫来,转而瞪向萧长敬。
——你平日都教了她些什么?
萧长敬连连摆手,用眼神示意:
——天地良心!这丫头自来就是这副德行!
两人眉来眼去间,李锦期已踮着脚溜到门口。
“站住。”
褚景诚的声音不轻不重,却让李锦期猛地刹住脚步。她转过身,一脸无辜:“师兄放心,我绝不告诉师姐。”
“不是这个。”褚景诚揉了揉太阳穴,额角青筋隐隐跳动。
萧长敬见状,连忙上前打圆场:“师兄此次回来是为我与清月的婚事,礼成后便走。”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瞥了李锦期一眼,“届时你与师兄同去。”
“我?”李锦期瞪圆了眼睛,指尖不敢置信地指向自己。
褚景诚已转身往外走,萧长敬一把拽过妹妹,压低声音道:“你不是都猜着了?师兄确实...”他朝门外努了努嘴,“那个闷葫芦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你去帮着周旋周旋,好歹把人带回来。”
“萧肃。”褚景诚脚步一顿,头也不回道,“我听得见。”
萧长敬立刻挺直腰板,李锦期也僵着身子同手同脚站好。
“我去我去。”她凑到兄长耳边,萧长敬弯下膝盖,就听妹妹小声道,“包在我身上。要不要告诉师姐?”
萧长敬抱起手臂:“自然要说。让她回来歇几日,总守在那荒僻之地像什么话。”
“那我明日下帖子?”
“师兄之后要回梁溪,”萧长敬意味深长地眯起眼,“十成十,人在那儿。你尽快带回来,若让师姐知道...”他做了个劈砍的手势,“怕是要用战功直接给他俩请婚了。”
李锦期倒吸一口凉气:“三日之内,我定将小师嫂带回。”
萧长敬伸出手掌:“哥的婚假可就指望你了。”
“啪”的一声脆响,兄妹二人击掌为誓。
褚景诚闭了闭眼。这两人当他是死的么?他这师兄的威严,今日算是彻底扫地了。
“......”
他终是叹了口气,拂袖而去。
身后,萧长敬鬼鬼祟祟地拽住李锦期:“今夜子时,哥给你细说师兄那些...”
“成成成!”李锦期双眼放光,腕间玉镯随着她兴奋的动作叮咚作响,在廊下荡出一串清越的余韵。
李锦期捧着甜酒盏,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沿。月光透过祠堂窗棂,在她裙裾上投下斑驳碎影。
“师兄两年前去过梁溪,”萧长敬压低声音,酒气混着云片糕的甜香在阶前萦绕,“我猜就是那时遇见的。”
“自那之后,他像变了个人,拼了命地往上爬。”萧长敬屈指轻叩酒壶,发出清脆的“叮”声,“堂堂刑部侍郎,倒比按察使还忙,整日东奔西走,照他这样子,怕是极快便能升职了。”
李锦期正要偷摸去够兄长的酒壶,手背立刻挨了一记。
“喝你的甜酒。”萧长敬瞪她,“我这个你喝不了。”
“小气。”李锦期撇嘴,转而眼睛一亮,“那谣言是怎么回事?”李锦期将袖子往上挽起,“莫非是有人....”
萧长敬突然笑得意味深长:“最绝的就在这儿——那谣言,是师兄自己找人放的。”
“什么?!”李锦期当头一个晴天霹雳,她实在难以想象,那个连多饮半杯茶都要皱眉的端方君子,竟会......
“听赤尾说,那是位青楼女子。”萧长敬仰头饮尽杯中酒,“卖艺不卖身的那种。”
李锦期双眼圆睁。倒不是介意身份,只是......
“师兄和青楼女子?”她声音陡然拔高,“哥你莫不是吃醉了酒?”
“骗你作甚?”萧长敬屈指弹她额头,“那姑娘前些日子攒够赎身钱要走时,你猜师兄做了什么?”
月光忽然被云层吞没。
“他找人写话本子。”萧长敬的声音带着不可思议的笑意,“什么‘侍郎情深赠明珠’,‘花魁泪洒明月楼’......”
李锦期手中的云片糕"啪嗒"掉在地上。这哪里是她那师兄会做出来的事?
“还谱了曲子,写了诗。”萧长敬摇头,“闹得那边满城风雨,那姑娘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夜风穿堂而过,带着初夏的燥热。
“那她叫什么?”李锦期轻声问。
“池未央。”
月色清亮,庭下空明。
商时序垂眸凝视着手中帕子,久久不曾回神,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商时序”三字。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映得他眉间阴影愈深,连带着眼底那抹晦暗不明的情绪也被藏得更深。
“顾扶砚呢?”
罗浮从被叫过来起,在这里蹲了快半个时辰了,这才等到他家主子发话。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后背也早已渗出了一层薄汗:“回主子,顾公子离京已近三日。”
“他留下的人。”商时序突然攥紧帕子,鲛绡在掌心发出细微的摩擦声,“现在何处?”
“梁溪明月楼中尚有一位。”罗浮声音越来越低,“是顾公子亲手栽培的'天'字号,昭唐大大小小的消息,她都知道,只是...”
“只是什么?”
“原本她应随顾公子走的,只是她现下被绊住了脚,迟迟未能返燕。”罗浮偷眼瞥向主子,只见商时序指节泛白,那方帕子已皱得不成样子,“据说是...当朝刑部侍郎褚景诚散布谣言,故意...”
商时序倏地抬眼。
“褚景诚?”
罗浮忙道:“就是太子妃啊不,李小姐的师兄,按昭唐话来说,是您的大舅哥。”
商时序慢慢松开手中帕子,任其飘落案几,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李锦期那位...师兄?”
罗浮硬着头皮点头,无比庆幸主子没在这个叫法上挑刺:“正是。而且探子来报,褚大人已回琅京,此刻怕是已在宁王府中。待萧世子初九大婚后便再返回梁溪。”
“那便初十启程。”商时序突然打断,指尖在案上敲出沉闷的节奏,“去梁溪。”
窗外忽地掠过一阵风,吹得烛火剧烈摇晃。商时序的影子在墙上扭曲变形,同其他的影子混在一起,交织难辨。
“备两份礼。”他淡淡道,“一份贺萧肃大婚,至于一份...”指尖抚过帕子的绣迹,“就给这位褚大人。”
罗浮欲言又止,终是忍不住道:“那殿下与李小姐的婚事...”
商时序指尖一顿。
屋子里放着夜明珠发出清和的光来,伴着烛火的亮,色线光亮若白昼,将他的侧脸映得半明半暗。良久,他才开口,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此事...容后再议。”
夜风穿堂而过,带着初夏特有的潮湿,将那方帕子轻轻掀起一角,露出那上面干涸的嫣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