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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贰拾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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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何人?”娄清追问道。
陆昭栩没有回答,而是忽然看向了叶晴:“大人,属下的娘子叶晴,昨夜在江府有奇遇。”
“……是何奇遇?”
江言学忽地开口打断道:“谁想听你什么奇遇不奇遇的?我要真相!”他凶恶地盯着陆昭栩道。
娄清头疼:“你这奇遇,与案子是否有关?”
陆昭栩点头:“大人先听。”
娄清只好望着叶晴说:“叶姑娘,你且说说看。”
小姑娘再一次得到了众人目光的洗礼,她小碎步走到中间,与陆昭栩并排。叶晴瞄了一眼男人,男人递来一个鼓励的眼神。
叶晴呼出一口浊气,道:“昨夜江老爷下令不准放人出去,所以我在江小姐的院子里借宿一晚。半夜,我忽然惊醒,身上布满细汗,竟是怎么也睡不着。没法,我离开守拙苑准备去外面逛逛。在后院的花园里,我忽然撞见前面地上出现一滩血肉。小女子虽听说过探究血肉的人会消失但是在耐不住心中好奇,便上前偷看了几眼。却发现,这所谓的鬼肉只不是猪肉伪装的。”陆昭栩偷入江府这件事不能让他们知晓,否则他就要倒霉了。叶晴只好编些谎话来圆她的说辞。
“你已亲眼瞧见血肉,却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这,这么说,这鬼的传言果然是假的。”娄清抚着下颌,道,“江二老爷,你可见到过花园里的血肉?”
江言学看向薛管家,后者躬身道:“每时每刻府中都有护卫巡逻,但小人从未听说过有人发现什么碎猪肉或血肉。”
娄清又看向叶晴:“叶姑娘,你所说可属实?”
小姑娘坚定地点头,她昨夜与陆昭栩一起看见的:“我确信是事实,绝非梦境。”
“那你看见血肉之后呢?你就走了?”娄清又问。
小姑娘露出一脸后怕的表情:“小女子虽然有好奇心,但胆子也小。即使是猪肉,我也觉着脊背发凉,就没心思散步了,直接回了守拙苑。”
娄清“嗯”了一声,摆手示意小姑娘退下。他看着薛管家道:“你是管家,江府每日食材的采买也由你管么?”
薛管家回道:“是,小人每日会对一次帐,可小人从未听说厨房丢失过大量猪肉,也没有哪个主子要走那么多。”
“那就奇怪了,这猪肉是怎么凭空出现的?”娄清奇道。
叶晴忽然想起那日路过江府,看见偏门那鬼鬼祟祟的身影,难道与此有关?
小姑娘正犹豫着说不说呢,娄清却忽然揭过了话题:“猪肉这事再议,总之,江府是有人在装神弄鬼。”他望向挺拔而立的陆昭栩:“可幕后之人的目的是何?”
“属下猜测,是为了加深江府众人对鬼的映像,坐实江府有鬼的事实。”陆昭栩缓缓道。这个猜测和昨晚叶晴的猜测完全无关,但小姑娘却也更认可这个观点,毕竟让大家夜里不出门没有任何作用。
“本官记得江府与鬼有关的传言只有两个,除了这个血肉的,另一个就是池边有鬼?”娄清思索着,“江小姐身边那个丫头怎么说来着?”
“她说池子边常有人失踪,有人在池边见过鬼。”陆昭栩回复。
“江二老爷,你怎么看?”县令挑眉,看向不知何时沉默了的江言学。
江言学扯了扯嘴角:“世上哪来的鬼?那血肉是猪肉假扮的,鬼必然是人伪装的。”
“罗氏那封遗书所写的内容到底是真是假?”
江言学扯出一抹微笑:“遗书是假的,上面的内容自然也是假……”
“够了!”门口忽而穿来一阵中气十足的喝止声,众人抬头看去,来人竟然是江老太君。
江言学吃惊:“娘,您怎么来了?”他慌忙站起身前去搀扶老太太。娄清和孔淮也站了起来,江老太君有诰命在身,他们不得不给她个面子。
“言学,你不必为那贱妇掩饰了。”老太太拂去江言学伸过来的手,朝娄清道:“老身要检举我的二儿媳,也就是死者罗雪华——她平日素爱折磨人,前两年,每月都有人因她而死,要么是被折磨疯了投了河,要么是被折磨过了救不回来……她罪恶多端,被丫鬟杀了也算是她的报应!”
“娘……”江言学皱眉。
老太太恨铁不成钢:“言学,纵使你宠爱罗氏,但她做的事确实为天地所不容,你还要包庇多久?非要官差把江府翻个底朝天你才满意么?”
江言学哑口无言,默认了这一切。
老太太又转向江禹君:“禹君,奶奶知道罗氏折磨的大多数人都出自你院。如今真相已浮出水面,罪人也得了应有的惩罚,你可以适可而止了。”
江禹君原本在悠闲地喝茶,即使老太太闹了这么一出,她也没有多大反应,直到老太太直接点明,她才嗤笑一声:“适可而止?孙女做什么了?”
“去年我寿辰,你让人在池子里种满了荷花,不就是为了让罗氏不敢往池子里填人么。”
“奶奶,这不是您念佛的虔诚感动了上天么。”江禹君微笑。
老太太叹气:“就当如此吧。”她转向娄清:“本案就此结了罢。”
娄清皱眉:“则怕是不妥。”
“有何不妥?我们已不再追究,你还有甚么好查的?”老太太声音低了不少,她在警告娄清。但娄清却不怵她,他比不上江老太君身份高贵,但他的背景也不简单:“官府查案可不是因为死者有诉求才查,而是还死者真相,并借案子警告、教育民众。若您一句‘不追究’,我们就停下了探案,那我们岂不是成了您的私有物?”
老太太哼笑:“老身不知,娄大人——”她拖长了音,“还有什么想查的?罗氏因为平日行为激怒凶手,凶手杀她后跳水自杀,这事不已经结了?”
“罗氏的死因确实明了,可其余消失的丫鬟们呢?法律规定暂且不谈,本官身为父母官,也必得查清她们的去向!”叶晴知道,律法规定只要是命案,不论死者贱籍良籍必须由官府查明真相。
“你!”老太太捂住了心口,一幅呼吸困难的样子。江言学马上扶住自己的老娘。江禹君也起了身,匆忙走到老太君身边,担忧地望着她。
“娘,县令要查,您就让他们查!一个丫鬟哪来的胆子敢杀害主子?定是有人在她背后驱使!”江言学瞥了一眼江禹君,意有所指道:“到时候官府查清楚,也给江府少一个祸害。”
江禹君懒得看男人,只说:“是啊,真相会水落石出的。”
老太君看看二儿子又看看大孙女,无奈地闭上眼:“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罢了,你们爱做什么做什么吧。”说罢,她气冲冲地让自己的贴身侍女搀扶自己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江言学与江禹君叔侄两个对视一眼,各自心生厌恶,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江言学不知想到什么,偏头吩咐了一个背后的小厮。小厮得到命令,行了个礼便出了中堂。这人叶晴认识,正是那个满眼瞧不上江禹君的小厮。
娄清用示指揉着太阳穴,脑子里混沌一片:“若是失踪的人都在池子里,为何江二老爷派人去寻却不见?”
江禹君和江言学沉默着,一言不发。陆昭栩走上前,道:“属下看那池水清澈如许,应该不是死水。我猜池底应该有一处暗道,供池水流通,并且池底整体呈斜型,滑向通水口,所以有物体进了池子会被水流带着流向通水口,从而漂到府外。”
“没错。”江禹君出声,她身边的冬梅从怀里掏出一张陈旧的黄纸,她走到中间,将纸展平,所有人得见这是一张设计图,仔细看来却是一座陌生府邸的设计图。
见众人眼中稍有疑惑,江禹君解释道:“此图纸为江家老宅最初的设计图,虽老宅几经改建,但院中新的池水却从未更改。”
娄清一招手,其身后的小吏走上前拿走了冬梅手里的图纸,转身奉于娄清。
娄清接过图纸仔细瞧过:“不错,江府池子底确有两个高矮不平的通道,连到了城外的河。大小可供好几人竖着通过。”他抬起头,吩咐孔淮道:“孔县尉,你带人去顺着这河搜寻。”
孔淮领命告退。
“禹君不愧是父亲爱女,这祖宅最初的设计图我都未曾见过,没成想竟在你屋里。”江言学冷笑。
江禹君回以微笑,不说话。
江言学又看向娄清:“县令大人,您觉得一个丫鬟会有胆子杀害主子吗?我听说这叫小蔷的,在第二次落水前见过禹君啊。”
娄清问陆昭栩:“陆仵作,罗夫人死亡现场可有什么线索?”
陆昭栩摇头:“很清爽,一丝线索也无。”
“你可认真查过?”江言学怀疑地打量着不卑不亢的男人,“我与官府众人也认识,怎地从未见过你?”
娄清替他回道:“他是新来的仵作,技艺娴熟,二老爷到不必质疑这些。”
江言学:“他年龄不大,能有什么好技艺?罢了,看在娄大人的面子上,我也不为难你,但你看了两个现场,怎得一点线索也无?就算没有凶犯的痕迹,总有些其他痕迹吧?雁过留痕,我不信我夫人被人捅,被人吊到树上,这么大的动作,一点犯人的痕迹也未留下。”
他如此说,陆昭栩只好分析道:“死者身亡的金玉阁应该没什么好说的,犯人就是趁死者熟睡时行得凶,所以现场很干净。至于将人挂到树上,我不清楚幕后之人的目的是什么,我只能简单分析一下。死者被吊起来的位置不低,犯人给她换了衣裳,又将她从守备重重的金玉阁偷出来,可见犯人身手不凡,力气也比较大。死者周围泥土坚硬,所以犯人并未留下脚印。”当然周围并不是全无脚印,只是昨夜他与叶晴也留下了脚印,他无法分辨脚印是谁留下的,又不好说自己来过江府,只好含糊应付。
“就这样?”江言学不屑地鄙夷道,“这算得上什么‘技艺娴熟’?县府招不到好手,也不至于找这些滥竽充数的来,还不如那些老人。”
叶晴在心里骂着:“陆昭栩的技术很精湛,但是本案留给他发挥的空间并不多,那些所谓的老人能做出亵渎尸体的是来,怎么比得上她家的陆郎?”
陆昭栩没有资格辩驳,他也没想给江言学解释;娄清也无以反驳。他们都知道是江言学在无理取闹。
这时,刚刚出去的小厮忽然捧着一些东西冲上中堂,跪于娄清面前,惊道:“老爷!大人!小人在大小姐的院子里找到了这些东西!”
众人定睛一看,发现是一身惨白的长袍和许多腐烂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