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白清镇·红绡怨（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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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把柳照雪用来自刎的剑闪着幽冷的光，映出她空洞绝望的眼眸。
好像可以看到他们一样，柳梦然抬起头朝着小分队的方向笑了一下，眼角滑落一滴血泪。
沧溟鼎虚影在她身后凝现出实体，发出低沉的嗡鸣声。
鼎口幽光大盛，贪婪地汲取着新生的死亡与绝望。
不知何时，那只穿着嫁衣的幽灵“柳梦然”又出现在鼎旁。
她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空洞的死寂。
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看，这就是结局。
轮回不止，绝望永存。
地上躺着的那个柳梦然慢慢消失了。
下一刻。
天地倒悬，日夜翻转。
又双叒叕要转场了。
这次颜妤和她的小伙伴们都已经习惯了。
再次站定的时候，众人再次来到柳梦然的闺房。
颜妤靠在江星身上，白雪薇靠在颜妤身上。
陆明轩靠在许林琅身上。
阿霁在骂系统。
只不过……
柳月婵和许久没有出现过的顾泽站在床前，气氛十分凝重。
床上是面色苍白、双眼紧闭的柳梦然。
“然儿的身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不清楚，姐姐她……你在这儿守着，我再去找大夫！”
“昨日从城外找来的大夫怎么说？”
“无能为力。”柳月婵叹了口气。
“其实……我有办法。”顾泽拳头紧攥，声音颤抖。
“大哥，你有什么办法你倒是说啊！都这个时候了还犹豫什么！需要帮忙我一定帮！”柳月婵猛地站起来，又压低声音。
“不需要你帮忙，你只要别干涉我就行了。”顾泽抬眼看她，似乎带着些嘲讽的意味。
“你说什么？救姐姐的事情我会干涉 ？顾泽，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爱她吗？”柳月婵双手揪住他的衣领，语气格外愤怒。
“杀人呢？杀别人呢？倘若救然儿需要别人的性命呢？”
柳月婵沉默了半晌，而后开口：“会对姐姐有不好的影响吗？”
顾泽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因为他知道柳月婵早就加入了红绡盟。
现在的红绡盟已经变了，任何事情都要管。
“不会，不好的后果，我一力承担。”
“那就做吧，我帮你。”
对话戛然而止。
画面瞬间快进到柳家祠堂中。
顾泽抓来了好几个人。
那些人里恰好有当初刚进来这个怨境的时候，大夫说的失踪的刘铁匠、郑家二小子、医馆大师兄几个人。
顾泽割破自己的手腕，而后唤出了几人的生魂，投进了沧溟鼎之中。
一团纯白的灵力从鼎中凝聚并飘到顾泽手上。
顾泽喷出一口血。
“这顾泽感觉快死了。”陆明轩发表看法。
“是嘞，他明显根基大损，命快没了。”这是来自专业医师白雪薇的点评。
柳梦然推门而入。
接下来就是他们曾见过的二人的争吵。
彼时，柳梦然并不知晓顾泽这样做的目的。
她只当是顾泽为了修炼而不择手段。
顾泽也没有解释。
在柳梦然推门离去以后，顾泽好像察觉到他们的存在一般，抬头朝着他们的方向笑了一下，嘴角还流着血。
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这幅画面也消散了。
众人再次回到那间暗室里。
沧溟鼎的虚影剧烈震动起来。
鼎身上流淌的幽光不再是神器的清辉，而是粘稠如血、污秽不堪的怨孽之息。
无数扭曲的、非人的影子从鼎口喷涌而出。
它们由极为纯粹的恶意凝聚而成，是怨妖与孽鬼的化身。
这些影子发出刺穿灵魂的尖啸，遮天蔽日地扑向在场的每一个生灵。
“不好！骸阵启动了！这应该是当年的最后时刻了！”陆明轩率先察觉出阵法的启动。
“快躲！”江星的声音依旧冷静，却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急迫。
她手中长笛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音调，试图构筑防御。
白雪薇脸色煞白，但指尖法诀掐得飞快，灵力汹涌而出，在众人身前竖起一道冰墙。
然而，一切都太迟了。
仿佛是在复现当年的结局一般。
这些由骸阵孕化千年、吸尽一镇生灵怨念而生的邪物，其力量远超他们的想象。
他们毫无抵抗之力。
“啊啊啊啊！”陆明轩的惨嚎撕心裂肺。
他试图甩出符箓，但一只锋利的怨妖利爪已无声无息地从他身后的阴影中探出，带着湮灭生机的恶寒，狠狠洞穿了他的胸膛。
温热的鲜血喷溅在颜妤的脸上。
他脸上还凝固着前一秒想要耍宝的表情，眼神却迅速黯淡下去，身体如同破败的玩偶般软倒。
“原来……被捅……是这样的感觉……”他喃喃着，最后一个字消散在风里。
“陆师兄！！！”白雪薇目眦欲裂，心神剧震，勉强维持的冰墙瞬间布满裂痕。
“明轩！”江星想去救援，但更多的孽鬼如潮水般涌来，将她死死缠住。
那些扭曲的肢体、哀嚎的面孔，带着刺骨的恶意撕扯着她的灵力。
笛音渐渐停止了。
一只巨大的、由无数怨念组成的怨妖巨掌狠狠拍下，冰墙彻底粉碎。
白雪薇首当其冲，被那蕴含万钧怨力的巨掌拍中。
她娇小的身躯如同断线的风筝般飞出，重重砸在冰冷的沧溟鼎壁上，发出令人心碎的闷响。
鲜血从她口鼻中汩汩涌出，她努力睁大眼睛似乎想看清什么，瞳孔却已开始涣散。
“师……师尊……说的故事……原来……原来有这么痛啊……”带着孩童般的迷茫与不甘，她最后的气息彻底消散。
“雪薇！！”颜妤的心如坠冰窟，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不对啊！这一切都错了！
她疯狂催动剑气，清冷的剑光在怨孽的洪流中左冲右突，试图杀向江星的方向。
阿霁早已不顾一切地冲到了颜妤身边，他的符箓化作一道道燃烧了本源精血的炽烈火焰，暂时逼退了扑向颜妤的邪物。
他脸色惨白如纸，嘴角溢出鲜血，“颜妤！你走！快走啊！”
他嘶吼着，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几乎要灼烧起来的决绝与……情愫。
一道由无数鬼脸组成的暗刃，悄无声息地穿透了他仓促构筑的火墙，狠狠斩在他的后心。
阿霁身体猛地一僵，符纸从他无力的手中飘落，在风中燃烧成灰烬。
他回头，深深看了颜妤最后一眼。
那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有未竟的遗憾，有释然的解脱，最终化为一片沉寂的黑暗。
“阿霁！！！”颜妤的悲鸣被怨鬼的尖啸吞没。
等一下，暂停一下，这剧本是不是不太对啊！
“师妹，快走！”向来少言寡语的许林琅举着刀割破手臂，吸引了大部分怨妖孽鬼，为同伴争取生机。
“妤妤！”江星的声音传来，带着罕见的颤抖。
她周身星芒黯淡，已是强弩之末，却依然奋力杀到颜妤身边，用尽最后的力量将扑向颜妤的几只孽鬼震开。
她的肩膀被一只怨妖的骨爪死死扣住，伤口处深可见骨，鲜血染红了她素白的衣衫。
“快跑……活下去……”江星看着颜妤，眼神温柔而坚定，如同姐姐最后的嘱托。
然而更多的怨妖孽鬼从四面八方奔来，如同来自地狱的荆棘，瞬间将她纤细的身影彻底淹没。
那点微弱的星芒如同风中残烛，闪烁了一下以后，彻底熄灭。
连一声痛呼都来不及发出，只有被撕裂的衣袂碎片和点点血珠，无声地飘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眼睁睁看着同伴一个个倒下，陆明轩的嬉笑、白雪薇的活泼、阿霁的沉默、许林琅的可靠、江星的守护……
所有的声音和画面都化作利刃，狠狠刺入她的心脏。
整个世界仿佛在颜妤眼前崩塌、褪色。
只剩下她一人。
她孤零零地站在尸横遍野的柳府后院中央。
脚下是粘稠冰冷的血泊，倒映着灰蒙蒙、充满死气的天空。
陆明轩、白雪薇、阿霁、许林琅、江星……
他们的身体渐渐冰冷，被蔓延过来的怨孽黑气缠绕、吞噬，如同沉入无底的泥沼。
曾经鲜活的生命，如今只是这巨大坟场中微不足道的几具残骸。
浓得化不开的绝望如同实质的潮水，淹没了颜妤最后的神智。
她体内的灵力在极致的悲恸与愤怒中失控般沸腾、燃烧，碎星剑发出前所未有的、近乎悲鸣的颤音。
她抬起头，望向那散发着不祥幽光的沧溟鼎，望向那幽灵“柳梦然”空洞的眼眸。
没有怒吼，没有眼泪。
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比这怨境最深沉的黑暗还要刺骨。
她动了。
身影化作一道燃烧着生命本源、决绝到极致的流光，义无反顾地撞向那口吞噬了无数生命、象征着永恒绝望的沧溟鼎。
剑尖所指，是她所有同伴消逝的方向。
“一起……消失吧。”
轰！！！
无法形容的爆炸席卷了一切。
刺目的白光吞噬了柳府、吞噬了槐树、吞噬了幽灵、吞噬了所有的尸体和血迹……
也吞噬了颜妤那最后一点燃烧殆尽的生命之火。
光芒散去。
柳府后院，空无一物。
只有那棵枯死的老槐树，在死寂的微风中，落下了最后一片焦黑的叶子。
地上连一丝血迹都未曾留下。
仿佛从未有人来过，从未有人战斗，从未有人……存在过。
千年怨境，重归死寂。
只有无边的黑暗与冰冷，永恒地笼罩着这片被遗忘的、名为白清镇的巨大坟茔。
所有的牺牲、挣扎、情愫与不甘，都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便彻底沉没于永恒的虚无之中。
微风渐起。
“这场戏，柳小姐可还满意？”
“颜姑娘，你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呢。”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白清镇·红绡怨（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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