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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会说话的泥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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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神农谷,上下一百七十四名弟子皆死于诡异功法,识海泯灭,魂飞魄散!”阴司鬼姬桀桀的声音阴森地从四周传来,“本来光有香我还无法确定,可谁叫你的功法太过特殊。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竟自己送上门来。现在,该让你也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这散灵阵可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凄厉阴沉的声音渐渐散去,漆黑的密林里谁也看不见谁,元真站在原地不敢乱动,飞快向右边甩了一下手,似是碰到了那温暖而干燥的手,元真心下一喜,还以为被分开了,赶忙伸手抓住。
“就知道她不怀好意,还报恩呢,差点没把我骨头捏碎,幸好我留了一手。”元真边说,边又提醒,“荧光石呢,拿出来。灯笼也行,只要是个亮都行,不然真成睁眼瞎了。”
江留云没有回话,元真又想到那阴司鬼姬离开前说的话,担心他受阵法影响,忙取出火符,想看看情况。
“啊!”
火符的光亮了几下瞬间熄了,可就是这几下,让元真看清了身边的人,不,鬼!它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肉,腐烂流脓,只有那只被自己抓着手掌是完好,空洞的眼眶像是要把自己吸进去,突然那血盆大口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在黑夜里显得格外令人毛骨悚然。
见元真看到了自己,那尸魁立刻反抓着元真的手,拖着她就往林子深处走去。
元真被拖行在地上,只觉右手被死死钳住,根本挣脱不开,却也顾不上害怕,不假思索立刻取出克鬼明符,一下打在尸魁的手上。
让你尝尝这明符的厉害!
这克鬼明符遇阴物瞬间自燃,不知是否受了环境的影响,威力大减。元真感觉那股钳制的力道稍减,立刻用力挣脱了出来,反手又补了一张明符,头也不回地朝反方向跑去。
夜幕笼罩,元真只感觉自己在竹林乱跑了许久,脱臼的右臂,隐隐作痛的肺,喉间翻涌的血腥味都让她不得不停下脚步。元真摸了摸脖间挂着的引灵玉,心中只道不好,所剩不多了,她必须尽快找到江留云。
散灵阵,散灵阵,是灵力越强,消耗越快吗?还是说会受到更大的攻击说是反噬?
元真边思索着,边摸黑前行,只觉自己像极了一只无头苍蝇,转到哪里是哪里。只能在心里干着急,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忽而,只见前头似传来点点微光,元真揉了揉眼睛,抬头看去。
是他!是江留云!
“元真。”江留云提着琉璃灯从远处走来。
“江留云!”元真朝他挥了挥手,正想快步上前,却下意识地顿了顿脚步。
你怎么能确定这个不是鬼物所化,怀疑的念头一冒出便立刻占据元真的大脑。她收了收脚步,只站在原地想看看这个“江留云”下步的动作。
“元真。”
元真一回头,身后竟又出现了一个江留云!两个江留云,一模一样,琉璃提灯静静散发着昏暗的光亮,细看去,竟连嘴角弯起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元真,过来。”
“元真,过来。”
两人异口同声唤道。
元真佯装镇静地在这二人身上来回打量,倏地从怀里拿出一叠符纸朝竹林四周打散出去,猛然扯下脖间的引灵玉,用符纸包裹着就朝前头的那个“江留云”扔去。
“快走!”元真飞快朝后头奔去,拉起江留云的衣袖,就朝密林深处跑,边跑边叮嘱道,“你千万别动用灵力。”
只听得后头“嘭”地一声巨响,顿时火光冲天,这竹子竟诡异地迅速聚拢,其上的枝丫疯狂繁殖,朝着火光处延伸而去。
不行了。
元真突然停下脚步,再也抑制不住体内翻涌的气血,猛地喷出一大口血来,好强的反噬之力,体内经脉似乎都已被这股力道破坏殆尽。
“休生伤杜景死惊开,我们先从西南的休门出去,再从正北的开门进去,就可以破了这鸟阵,就凭她还想要我们的命,哼。”元真快速抹了抹嘴,转头朝江留云得意地说,“不就是依仗着这里的环境嘛,我就给她来个以阵叠阵。”
说罢,元真急切地就想往西南处走去,却被江留云牵住了手,骨节分明,修长而温暖,和她想的一样。
“干嘛,快走啊。”元真不得不转头催促道,不待他开口又道,“别担心,我进来前在外头留了张火符。不放我们出去,这火只会越烧越大,还想悠然见南山呢,做梦!”
“先坐下。”他语气温和,面上却反常的冰冷。
“干嘛呀!”元真抱怨了一句,心里掐算着时间,却还是抿着嘴盘腿坐下。
很简单的手诀,蓬勃而精纯的灵力便立刻流泻而出,元真只觉整个人都像浸泡在热乎乎的汤泉里,全身的毛孔都舒展了开。
不对!元真瞪着眼看向江留云,刚想开口阻止,就见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起身走近,往自己嘴里放了颗丹药。
入口即化的丹药,携带着阵阵清凉与体内的那股灵力一同流转在奇经八脉中,只听“咯噔”一声,右臂被复了位。
“闪开!”
元真抬头就见那阴司鬼姬以凌厉之势朝江留云的后背袭来,忙大喊着要将其推开,却不想下一瞬就被他揽住腰,出现在了屋顶之上。
只见江留云将手里的雷石掷向竹林的正东位,火势瞬间增大,火舌吞噬着竹林,向四周蔓延开去,似要将整个悠然居都焚烧干净。
“给我去死!”阴司鬼姬继而也出现在二人身旁,只见她周身气势暴涨,三千青丝寸寸变为白发,已是陷入癫狂之态,她双眼通红的盯着江留云,恨恨开口道,“昔日我因外出采药躲过一劫,空活数年,今日就算是死,也已无遗憾!”
话音未落,阴毒狠辣的掌风立刻朝江留云袭来,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
江留云身形一动,破开阴司鬼姬的攻势,一掌打在阴司鬼姬的天灵盖出,诡异灵力再次席卷其识海,只是这次她已无力反抗。
依旧是用那样温和的声音,说着旁人听来格外冷厉的话语:“既是空活数年,那我便让你同他们团聚。”
“啊!”
元真只听到耳边传来从未听过的惨叫,凄厉的声音带着恨与怨,带着思念与解脱,以及让人听来就头皮发麻的痛。元真静了静狂跳的心,转头刚想朝那阴司鬼姬看去,眼睛已被那只白皙修长的手遮住,耳边又传来江留云说话的声音。
“知道吗,他们就是因为想要的太多才丢了命,而你,也是。”
眼前再次有了光亮,元真环视这四周,偌大的悠然居内关于阴司鬼姬的所有痕迹都已被抹去,好似这世间从未出现过这样一个人,而今晚所经历的一切也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元真看着身旁的江留云,他还是从之前一样,云淡风轻。元真愣了愣神,人已到了屋外。
那两个呆在屋外的漂亮婢女立刻跪在地上,像是已知道了里头发生的事儿,“砰砰砰”地一个劲儿地磕头求饶,嘴里不停地念叨自己就是个看门的。
见江留云的手似微微一动,元真下意识地阻止道:“别,她们应该什么也不知道。”
江留云手一挥,只见两条拴在她们颈间的链条现出形来,继而碎裂。
恢复了自由身的两位婢女千恩万谢,见江留云点点头,才化作两只黄鼠狼一溜烟逃走了。
“大王,大王饶命呐!不不不,大爷,大爷饶命呐!”那门见状也立刻滑跪,“苍天可鉴,我只是块泥巴,就负责开门关门,没做任何恶事呐。”
他指尖轻点,只见这硕大的门竟化成一块只有巴掌大的小泥巴块,静静躺在了元真手里。
“此乃息壤,传说是女娲造人时所剩之物,可随主人心意变成任意模样。”江留云解释道,又将那根白玉簪也放在元真手里,“现在它是你的了,这个储物器还不错,我方才探查了一下……”
元真紧了紧攥着玉簪的手,开口打断他的话:“这里面有引灵玉吗?”
江留云点点头,取出一个镂花红玉镯。
元真戴上红玉镯,将白玉簪还给了江留云:“我也没出什么力,里头的东西还是你留着吧。这块泥巴挺可爱的,那我拿着啦?”
他们就是因为想要的太多才丢了命。
现在它是你的了。
楚河汉界,泾渭分明。元真,不要越界,这只是一次终会分道扬镳的短暂合作。
元真低头捏了捏手里的泥巴块,心里不知道是喜还是悲,只是默默告诫道。
“别别别,别捏我,我要吐啦。”那泥巴块“哎呦喂”“哎呦喂”地叫唤道。
元真忙停了动作,笑着道:“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捏了。”
未曾听到江留云的回答,元真复而抬头看向他,见他也正看着自己,又问道:“可以吗?”
看到他点点头,元真才将这泥巴块放进了袋里。
“为什么不高兴?”江留云突然开口问道,“想知道神农谷的事吗?”
“不想。”元真摇摇头,“我相信我感受到的,所以我相信你。”
见江留云弯了弯嘴角,元真朝他摊了摊手:“我的灯笼呢?”
“给。”江留云从须弥戒中取出如意花灯递给元真。
元真晃了晃手里的花灯示意了一下,转身往前走。
“以后如果遇到危险,先保护好自己,不用管我。”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是不是真觉得自己武功盖世,天下无敌?江留云,你少自以为是。”元真停下脚步,轻哼了一声,转头对着他严肃道,“同生共死咒不是意味强者保护弱者,而是相互,相互保护,相互付出,明白吗?”
元真顿了顿,继续道:“何况强者非恒强,弱者非恒弱。就像这次,如果你真的被困,真的无法使用灵力,我也能保护你,我们也能逃出来。”
她的双眼闪动着坚定的光,像极了夜空里的星星。
江留云看着她,回答道:“我明白了。”
元真见他并非随意应和,点点头,继续往前走去。
“方才在林中你什么也没问,怎么知道我才是真的那个?”江留云问。
“之前是谁说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虽然你们俩脸上都带着笑,可他的眼睛笑了,你却没有。”元真顿了顿,又道:“江留云,你能教我武功吗?”
像是怕他不答应,继而又转头补充道:“我不让你白教,虽然你也懂五行阵法,但我没见你用过符纸,我可以教你画符。我也可以向你保证,永远不会将你教我的武功绝学泄露给其他人。”
“都不用,我教你。”
“谢谢。”元真抿了抿嘴,从袋里拿出厚厚一叠符纸和释咒书递给江留云,“我欠你太多,这些你拿着,不同符对应不同释咒语,都在书上。”
江留云看着她良久,伸手接过东西,开口道:“那我就把这当成你拜师的束脩了。”
元真笑着道:“那我岂不是以后要喊你师父了,不行呐,我已经有师父了。都说一臣不事二主,可见一徒也不能拜二师。要不这样,你当我的先生吧,私塾先生。”
“那你就是我的第一个学生,我可是很严厉的。”
“我不怕,我会是个好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