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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深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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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仲宇火急火燎地开着车,生怕错过父亲出殡的时刻。
为什么Daisy出了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他?明明他们答应过对方,发生什么事都要在对方身边的。
Father Paul的声音隐隐约约在教堂里传出来,他有点犹豫,害怕走进那间教堂,他感觉自己罪孽深重。
“Hugo?点解你来佐都唔话我地声知嘅?”Alice的声音让他避无可避。
是啊,这里是他熟悉的温哥华。
他伫立在原地,努力想要倾听Father Paul念的话,但听不清。大门口隐隐约约只能看见烛光,门口都是鲜花,极美。
唱诗班的歌声从教堂里传出,不知不觉,他走了进去。
他一眼就看到了Daisy。她穿着丧服,正跟在唱诗班和灵柩后面。
听到脚步声,钟宣晴看了闻仲宇一眼,他的衣服也是黑色,总算是得体,两人对视了一眼,什么都没说,闻仲宇自觉地跟到Father Paul身后,车队出发了。
钟宣晴的心比棺材还沉重,自己没把Hugo带回温哥华,反而还任由他在香港那个花花世界搞风搞雨,现在,一切终归自己承担。
钟联昌和他的妻子——也就是闻仲宇的母亲葬在一起。鲜花的枝叶落在棺边,瘦骨嶙峋。
“你点解要瞒住我?”回到酒馆,闻仲宇立刻发出压在心里好几天的那句话,“点解啊?点解阿爸有事你都唔话我知?”
“我想你好好医病做手术,医生都话佐,你唔可以被影响心情噶嘛。”钟宣晴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正常一点。
“但系你应承佐我,无论发生咩事,我地都要一齐面对噶!你甘样做,有冇考虑过我感受?”
“我知,但系你做紧手术,我点话你知?你又有冇考虑过我感受啊?”
“咁我做完手术个阵呢?你系咪打算一直瞒我瞒到自己返香港?”
闻仲宇语无伦次,钟宣晴正背对着他擦拭玻璃柜,也可能是擦眼泪。但始终不肯回头看他,他只得不停地在走来走去,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回答。Daisy是对的,如果当时自己没有做手术,可能就要和爸爸一起上路了。
“阿爸……佢临死有冇港咩?系咪都系话由我地照顾好自己?”
一只金褐色的大边牧跑了进来,闻仲宇看着钟宣晴映在玻璃柜上的脸,主动拉起狗链子:
“我带Sunshine出去行下。”
说是遛狗,实则也无心去些什么别的地方,现在烈日当空,并不是遛狗的好时候。
他从口袋里取出那支钢笔,金属映照出他的脸,隐隐约约的,扭曲得要命。
“Daisy,对唔住。”闻仲宇回到酒馆时,钟宣晴正在柜台后摆弄着那只星星存钱罐。它有些不识时务地笑着,竟有一分诡异。
“其实我唔应该对你发脾气,但系我真系唔知港咩。”闻仲宇支吾了几句,但现在好像很多事都不能回到当初了。
他将钢笔放回盒中,星星温柔地看着这对爱人,也看着他们身后的夜色。
“我会handle好自己。等我。”
钟宣晴明白他的意思,但她还是按照平时那样轻声答应:
“好,你翻来个日记得通知我,我去搵Father Paul。”
香港,向宅。
“唔好慌失失咁个样啦,你睇下你自己。”文资雅从厨房出来,看见正手忙脚乱的罗启杰,忍不住笑着上前为他擦掉溅上的油污。
其实罗启杰从荷兰回来之后一直都恢复得不错,只是一直都不肯说话,仿佛自己还是那个哑小子似的。
“大家姐,你净系同姐夫煮饭,咁我地点算啊?”向心怡故意跑过来调侃,被向卓贤推了一把,几个人哈哈闹着,和以往没什么不一样。
“咁今晚我地出去二人世界,你地就唔会惊点算啦。”文资雅将刚煮好的咖啡拿出来,“咪话家姐偏心啊,我特登叫我班friend去入佐批靓货先翻来煮比你地饮噶,人人有份。”
回到房间,向心怡打开email,里面就是大家姐要的东西了。
这些都是可以打赢闻仲宇的证据。
“呢个闻仲宇,今次仲唔死?”
启星。
“痴线噶!你地点做嘢噶?”
闻仲宇的骂声几乎将桌面一扫而空,郭承悦恨不得将张若曦那封辞职信改成自己的名字。
“大佬啊,宜家你同人地又斗生斗死咁,下面班员工又点打起精神做嘢啊?阿CAM一走,一大班人实都会陆陆续续跟住递信封,宜家稳定军心先系最紧要吖。”
郭承悦无奈,她知道自己不该硬碰硬,但事实摆在眼前。张若曦辞职,连婧萱出国进修,启星一下没了两个得力干将,只怕接下来的人都要大难临头各自飞。
闻仲宇没说什么,晃晃手让她出去。没想到有人在外面敲门了。
“闻仲宇先生,我地系差人,宜家你涉及同一宗商业案件有关,请你跟我地翻去协助调查。唔系势必要你港,但系你所港嘅一切有可能会被记低,将会成为呈堂证供。”
不可置信。他做了什么?闻仲宇的第一反应是张若曦,肯定是张若曦在自己住院的时候查到了这些事情,真一个卑鄙小人。
“抵死啦你,等上court你就知味道!”向心怡一见到被锁走的闻仲宇,立刻冲上去大声骂道,“你个贱人,枉我当初当你做大佬!我爹地都系你亲生爹地来噶,你点解要甘对我地啊,我地向家同你咩仇咩怨啊?”
她越说越气,酒红色的头发像要烧起来。
“向小姐,唔该借借。”警察试图拉开向心怡,闻仲宇冷漠地看了她一眼,走了。
为什么大家同为一个父亲所生,你们就是荣华富贵的豪门子女,我却平淡无奇?这也罢了,大家互不相识,各有出路。
那为什么命运还要他们交集,偏偏还要选一个这么戏剧性的场地?还要把他最心爱的Daisy折磨一番,而那个没什么用的豪门二公子向卓贤却能好好地醒过来,过着他纸醉金迷的生活?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这个黑心的人能在上流社会戴着道貌岸然的面具,却让人误以为是君子,安乐享福大半生?
他也想问。
“我要见律师。”
“今次佢就算请到全香港最好嘅大状都救佢唔翻啦!窝藏罪犯,仲有金融犯罪,够佢受啦。”向心怡心里高兴,这次她也是今晚的头号功臣,“姑妈,你打算几时返启星揸返支大旗啊?”
向明心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开了支酒,替向心怡倒了一杯:
“我地宜家仲未有赢晒噶,Hugo手上仲有启星嘅股份,必须要逼到佢交返成间启星出来,我地先算赢。”
“咁大家姐你点睇?”向心怡有点不服,撇撇嘴又问。
“物证就齐晒啦,宜家只要我地搵到人证,一定就可以怼冧佢,帮妈咪摞返启星。”文资雅用律师的口吻回答完,又夸奖小妹这次应是如何聪明等等。
一片祥和,只有向明哲一言不发,始终埋头吃饭。
自己时日无多,向家也没什么后顾之忧,要说自己这辈子有什么还值得留恋,曜飞吧。还有他的身家财产。这可是他用了大半生换回来的事业成果。
对……是他的成果……
向明哲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天亮后。
“我真系无打算帮佢。”温海祺看完卷宗,嫌弃地丢开,“D咁流嘅人,我帮佢都赢唔到啦。”
郑嘉慧在心里盘算着怎么继续谈下去,温海祺的逻辑她也不是第一次见了,而且现在师父和罗启杰将整个香港法律界都说通了一大半,肯出手帮闻仲宇的人寥寥无几。温海祺虽则拜高踩低,但好歹有了个“向钱看”的目标,只要闻仲宇肯出钱,她不会打不赢的。
“不过我就系奇怪,点解你肯帮佢?”温海祺又问。
“佢出粮比我咯。”郑嘉慧露出她一贯的笑容,喝了一口饮料,“都系为佐搵食嗻。而且我又识得佢,做生不如做熟啊嘛。”
“诶——咁你又唔啱咯。”温海祺的声音变得有点酸起来,“以前呢个闻生就话系传媒大佬啊,宜家佢折堕到要去猫监,你都去帮佢?”
“我地系律师啊嘛,Heidi。”
闻仲宇和向明哲的关系本就是众所周知的见不得光,不过这种案子她也不是没接过,毕竟富豪私生子家产纠纷这种事情只是新闻有没有爆出来的区别而已,谁有钱了还不是去花天酒地地玩,玩出后果就不负责了,还不是得有人收拾烂摊子。
“不过你讲得啱,我地系律师啊嘛,佢宜家又唔系出唔起钱,梗系要帮下佢嘅。”温海祺想到这里,主动伸出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