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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谲局 ...

  •   退朝之后,南琰唤南砚清至书房,不出意外,此番她又难逃一番训斥。

      太昊卉仪伫立房外,递与南琰一个眼色:“该用膳了。”

      南琰颔首,他明白太昊卉仪的用意。

      但南砚清今日在朝堂之举着实莽撞,张贵妃正与皇后争得头破血流,而后宫映射前朝,南砚清一脚掺进去,无异于授人以柄,南砚清是擅打仗,可却是不懂如何为官,倘若他日南家不复存在,她在朝堂之上将孤立无援。

      南砚清置于两人之间,一言不发,随南琰入了书房。

      在南家,自她有记忆起,阿母一直是温柔的,而阿父却对她颇为严苛。

      “清儿,阿父先前同你说的,你都忘了。”南琰叹气,到底不舍对南砚清说重话。

      “阿父的教诲,女儿一直铭记于心,只是像张一川这般玩弄权术、搜刮民脂民膏之徒,张越这般挟势弄权、残害女子之辈,即便让他们死上一百次,都难解我心头之恨,所以女儿不觉得有错,我只恨自己没能让张一川伏诛。”

      南琰望着南砚清坚定的神情,语重心长道:“在我心中,你一直没错,只是你往后行事前,先知会我与你阿母一声,如今南家不比往昔,南家拥兵过重,陛下忌惮,虽人人皆知南家绝无反叛之心,但在皇上心里,那怀疑的种子始终存在,外界传言你与太子有私情,你今日之举在外人眼中,无疑是坐实了此事,谣言可畏,尽管你我都知道你的清白,但总有居心叵测之人往你身上泼脏水,这污名,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洗清的?”

      南砚清听他训斥,心中委屈万千,却也知道南琰是为南家着想,便轻声道:“女儿明白了。”

      屋外响起叩门声。

      南琰:“进来。”

      秋临进屋,拱手禀道:“候爷、小姐,王叙休招供了,据他所言,是张明瑞抓走了他的妻儿作为人质,以此胁迫他给张越下毒。”

      南琰看向南砚清道:“清儿,依你之见,此事当如何处置?”

      南砚清若有所思,王叙休曾做过四营的伙夫,按朝廷规矩本应获赐食粮与钱币,然而这些赏赐却在层层流转中被上层官员盘剥,待分到他们手中时,已所剩无几,为了养家糊口,王叙休不得不四处寻找散活维持生计。

      后来,南砚清在码头见王叙休成了挑夫,在她的印象里,王叙休做饭的手艺相当不错。而且南砚清知晓,罢归的士兵通常会得到一笔颇为丰厚的赏赐,不该落魄到去码头当挑夫,于是,她便向王叙休询问缘由,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后,南砚清出手相助,在四营为他谋得了一份差事。

      王叙休虽是受张明瑞协迫,但背叛过她的人,她断不会再用。

      于是,她开口道:“阿父,王叙休虽受张明瑞胁迫,但他既已背叛我一次,谁能担保不会有第二次?杀他,显得我不近人情,放他,又不知是否会成隐患,我打算将他送到永盛皇庄罚作罪户,他在庄上耕种的粮食用作四营粮草,也算给他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罢了,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便是。”南琰叹气,这孩子还是太过心软,对于武将而言,这般心性不知是福是祸。

      但这往后的路,得靠她们自己去走。有些苦,有些坎,只有亲身经历过,方能明白其中滋味。

      南砚清吩咐秋临:“秋临,你去告诉王叙休,他的妻儿我会想法子去救,但从今往后、他与他的孩子只能做个罪户。”

      门砰的一声推开,南砚洐一脸急切地嚷道:“阿父、阿姊,何时开饭呐,我好饿!阿母非要等你们来了才肯动筷子。”

      南琰本就憋了一肚子火气,此刻看到这个冒失的小子,越看越不顺眼,伸手揪住他的耳朵往前走,南砚清嘴角含笑,跟在他们身后。

      南砚洐在路上疼得哇哇叫:“啊……疼疼疼!”他好委屈,这几天自己又没闯什么祸。

      南砚清在桌上刚动了几筷子,宫里就来了人。

      那人恭敬道:“南大帅,我家公主邀您入宫一叙。”

      南砚清放下手中筷子,仔细一瞧,竟是故人:“我换身衣裳即刻就来。”

      月儿微微颔首。

      南砚清旋即去换了一身便服,吩咐秋白:“去把我的白兔牵来。”

      月儿赶忙说道:“大帅,公主已为您备好了马车。”

      南砚清见此状况,便径直与月儿一同上了马车。

      马车到了宫门,南砚清从一辆马车下车时,便见江婉卿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

      二人互相打了个照面,彼此选择分道而行。

      江婉卿比南砚清早一步到凤仪宫,一进屋,便瞧见百里昱章也在。

      江婉卿朝皇后、百里昱章行礼道:“臣女参见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百里昱章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并未有过多表示,倒是皇后显得格外热络。

      “许嬷嬷,快给婉卿搬张凳子来。”

      许嬷嬷搬来凳子,江婉卿方才落座,殿外侍女进来禀道:“皇后娘娘,和淑公主与南大帅来向你请安。”

      听到南砚清这个名字,皇后的神情瞬间冷了下来却还是道:“让她们进来。”

      其实皇后并非不喜南砚清,相反,她极为欣赏对方。

      二人皆出身武将世家,她羡慕南砚清能够走出深宅大院,览尽山河胜景,但与太子定下婚约是江婉卿,她身为太子嫡母,不得不为太子的前程筹谋。

      南砚清不同于一般的女子,她身上带着一股野性,她的双眸,早已阅尽世间斑斓色彩,而百里昱章性情软弱,驾驭不了这样的她,太子所需要的,是一位出身名门、聪慧伶俐、温柔娴静且知书达理的太子妃,而江婉卿恰恰契合这些条件。

      百里嘉月、南砚清一同踏入殿内,百里昱章一眼瞥见南砚清,当即起身,刚迈出一步,忽闻,身后一声冷喝。

      “太子!”

      皇后这一声,令百里昱章止住脚步,如今他与南砚清的谣言传得满城风雨,已让群臣心生不满,而他之所以能解禁足之困,多亏江婉卿背后周旋。

      坊间皆传江婉卿贤名,百里昱章不免觉得她心机深沉,若她安分守己,做个摆设太子妃也倒也无妨,但若敢对南砚清不利,休怪他无情。

      百里昱章这般思忖着,浑然未觉那两人正眉目含情、暗送秋波。

      皇后示意许嬷嬷添了两张凳子,两人一坐下,便听皇后说道:“嘉月,明日你不必来请安了,日日见,你不觉得腻味,我都觉得厌烦了。

      百里嘉月即刻不满道:“母后,我才是你的孩子,你对百里昱章再好,到底也不是亲生的。”

      百里嘉月此话一出,殿内几人的神色瞬间变得极为僵硬,尤其是百里昱章。

      八岁之前,百里昱章与百里嘉月,其实算得上手足情深,可自打他过继到皇后膝下,百里嘉月便时常与他针锋相对,百里昱章心里清楚,百里嘉月这是怨恨自己夺走了皇后所有的宠爱。

      皇后厉声呵斥道:“百里嘉月,太子是你的皇兄,你怎可直呼他的名讳,去,将那《女诫》抄上十遍,许嬷嬷,传本宫懿旨,公主府女使未能及时规劝公主,任由公主胡言乱语,罚俸两个月!””

      百里嘉月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每次只要她顶撞百里昱章,皇后便罚她抄写《女诫》,罚公主府女使俸禄,但这招对她早就不管用了。

      《女诫》找个下人代抄便是,至于公主府罚俸,不过少了两个月俸禄罢了,她拿自己的俸禄补上。

      百里嘉月继续阴阳怪气:“都说养娘不如亲娘亲,依我看呐,养娘反倒比亲娘还好。我瞧着张娘娘就不错,不如让她来做我的养娘。”

      百里嘉月几句话,险些把皇后气得晕了过去。在这宫中,谁都知道她与张雅君素来不和,她这话分明是存心恶心自己,皇后只觉心口如被利刃剜过。

      她嫁给武庆帝多年,只生养了这一个孩子,从前是万般的疼爱,未曾想竟成了伤害自己的利刃。

      所幸南砚清手疾眼快,及时扶住了险些倒下的皇后。

      江婉卿赶忙递话道:“娘娘,今日我来时见御花园的牡丹开得正盛,出去瞧瞧如何?”

      百里嘉月眉头紧皱,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冷冷道:“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百里嘉月对百里昱章心怀厌恶,这份嫌恶自然也波及到了身为准太子妃的江婉卿。

      皇后抚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让江婉卿和许嬷嬷扶她出去,百里昱章面色也不好看,阴沉着脸跟着出去了。

      南砚清皱眉:“公主!”

      “怎么,连你都要替她说话,她与百里昱章蛇鼠一窝,没一个好东西!你忘了百里昱章是怎么明里暗里诋毁你的名声,盛京城那些谣言说不定就是她搞的鬼。”

      南砚清叹了口气,提及江婉卿时,语气不自觉地柔和下来:“公主,我与江七小姐相识已久,她的品行如何,我再清楚不过,还望公主莫要再说诋毁她的话,我听不得。”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瞧你呀,分明是被她给蒙蔽了……”

      南砚清没等她把话说完,便快步跟了出去。百里嘉月瞧见这情形,也急忙追了上去。

      “哎……你等等我。”

      一行人步入御花园,皇后见园中长势正盛的牡丹,原本隐隐作痛的脑袋竟舒缓了不少。

      南砚清颇为识趣,跟百里嘉月在队伍末尾,不然以百里嘉月那张利嘴,非把皇后气病不可。

      皇后目光转向一旁尚未开花的合欢树,道:“婉卿,昱章,待你们成婚,母后便将这御花园中的合欢树赐予你们,愿你们琴瑟和鸣,永结同心。”

      皇后特意提高音量,似是有意让一些人听得清楚。

      江婉卿面上挂着笑,但那笑意未达眼底,她欠身拜谢:“是,多谢娘娘恩赐。”

      百里昱章则沉默不语,南砚清心中虽泛起丝丝酸涩,却也不动声色。

      与此同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嬉笑声。

      循声望去,原来是徐知芩带张三小姐入宫拜见张贵妃,此时几人正在御花园赏新花。

      嬉笑声戛然而止,张贵妃与皇后目光撞在一处。

      二人向来面和心不和,太子禁足前,张雅君还能同她虚与委蛇,互相恶心,可如今已经撕破脸皮,只是杨乐姝位份在她之上,她纵然不情愿,也不得不向她行礼问安。

      张贵妃向皇后行礼,连佯装恭敬的样子都懒得做,只是微微欠身,语气淡淡:“臣妾,参见皇后。”

      徐知芩、张菱君屈膝行礼。

      “臣女,参见皇后娘娘。”
      “臣妇,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见状,存心了要恶心她:“起来吧,这园中的牡丹开得正盛,贵妃不如留下共赏。”

      张贵妃哪里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晒道:“皇后娘娘美意,臣妾怎敢辜负,只是这园中牡丹开得虽好,却终有凋零之时,臣妾近日总是感伤,实在见不得花儿枯萎落败的模样。”

      皇后闻言,面色顿时有些难看,但张贵妃言行并无半分逾矩之处,叫她纵然心中恼怒,却也无从发难。

      江婉卿察言观色,赶忙笑着解围道:“贵妃娘娘,花儿会凋谢,情谊却不会。”

      皇后听到此话,心中大悦,不掩对江婉卿的赞许。

      张贵妃冷哼一声,仔细端详起江婉卿的脸庞:“倒是有几分故人的神韵,她那个憨性子,竟也能生出你这般伶牙俐齿的孩子。”

      江婉卿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端倪,却仍是处变不惊:“贵妃娘娘谬赞了,臣女向来拙于言辞。只是娘娘福泽深厚、光彩照人,臣女见了娘娘,这一向笨嘴拙舌的,竟也变得伶俐起来了。”

      张贵妃斜睨了她一眼,并未言语,江婉卿这话,明夸暗讽,但却让她生不起气来,毕竟那是她的孩子……

      张菱君站在徐知芩身旁,见母亲目光始终停在江婉卿身上,心中恨意更浓。

      从前,徐知芩总拿她和江婉卿作比,她满心愤懑却只能暗自隐忍,如今,江婉卿竟在她面前,将母亲的目光全数夺走。

      张菱君在心中再次记上江婉卿一笔。

      百里嘉月与百里昱章此刻却更加笃定,江婉卿是个心思深沉、工于心计之人。

      只有南砚清的看向她目光始终如一,那目光,永远、澄澈而纯粹,满含痴迷眷恋。

      而此刻,她目光所及之人,眼里只有她。

      ……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谲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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