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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布局 ...

  •   张越被押往另一间牢房单独审讯,片刻之后,进来了一位身着紫色官服的女子。

      这牢房终年不见阳光,未曾点烛,周遭一片昏暗,张越抻长了脖子、努力睁眼,却始终难以看清女子的面容,不过,他从旁侧狱卒的只言片语中得知,眼前女子正是南砚清。

      得知她的身份后,张越主动跪在地上,满脸谄媚,秋白还没开口,他便开始招了,不该吐的该吐的全吐了,倒是给她整不会了,她本以为还得费些手段,没想到张越如此没骨气。

      秋白唤来旁边狱卒,让其取纸笔逐一记录:天佑五年,本人受张太师指使,见永盛皇庄有荒地万顷、无人看管,便持械闯入,驱逐庄内五十余户佃户,焚毁田籍文书,高价售粮牟利。

      天佑六年,本人收受富商驼氏白银一万两,张太师利用官员候补之权,为其谋取县令一职。

      天佑八年,本人受张太师指使,于盛京永宁街抢了十余名良家女子。

      天佑十年……

      天佑十三年……

      ……

      狱卒记录完毕,又将供词逐字念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把供词拿给张越,示意他签字画押。

      张越看着那份详尽罗列着自己罪证的供词,忆起张一川对自己的冷漠无情,心一横,颤抖着签下名字,按下手印。

      见此行的目标已然达成,秋白拿到这份供词,便不想多做停留。

      张一川却扯住她的衣角,哀求道:“大帅,你看我此番也算是将功折罪了,能不能网开一面,饶我这一回?”

      秋白一笑,不着痕迹地将衣角从张一川手中扯回,和声说道:“这将功折罪与否,并非我一人能定,只要你日后好好表现,我自会在皇上面前为你求情。”

      “唉,大帅,你慢些走。”张越微微颔首,目送着秋白离开。

      秋白拿到供词后,立刻交到了南砚清手中,几人一同坐上回府的马车

      南砚清拿着那份供词,开口问道:“他都交代清楚了?”

      “小姐放心,他呀,该说的不该说的统统都说了,就连十几年前的陈年旧事都交代得明明白白。”

      周宓樊见缝插针:“那你打算何时进宫。”

      “不急,先瞧瞧赵王作何反应。”

      忽然,一声嘶鸣——

      马车骤然停下,车夫急忙勒住缰绳,因惯性,车内几人的身体下意识地往前倾了倾。

      秋白掀开帘子,问道:“怎么回事?”

      车夫手指前方,秋白这才发现马车前有个拦路的姑娘,仔细一瞧,竟是江婉卿的贴身丫鬟夙清。

      夙清上前道:“我家小姐邀大帅去醉江南一聚。”

      “好,我这便去回话。”秋白忙不迭应承下来,这江婉卿是自家小姐心上人,平日从不登门,此次相邀定有要事。

      秋白重新进了马车,便听南砚清道:“你不必说了,我已经听到了。”

      秋白有些疑惑,问道:“小姐,你怎看起来不太高兴?”

      南砚清没说话,低头看了自己身上的行头,她昨日一夜未眠,今日又在牢里待了半天,不禁在心里哀嚎:“啊啊啊啊啊啊,我现在肯定很丑。”

      秋白见南砚清脸色阴沉,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要不,我去回绝了?”

      “不许去!”南砚清急忙下了车。

      南砚清一下马车,憋了许久的周宓樊再也忍不住,捂着肚子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秋白一脸茫然,在心里嘟囔:“一个两个莫名其妙。”

      与此同时,夙清领着南砚清来到醉江南的一处包厢,南砚清一踏入包厢,便见桌上摆满了佳肴,其中就有南砚清爱吃的炙羊肉和胡饼,窗户敞开着,楼下唱着一出精彩绝伦戏码。

      这正是醉江南的独特之处——每间包厢都设有两扇窗,一扇对着热闹的街道,一扇则正对着楼下的戏台。

      据说,这戏班中的花旦曾为宫里的贵人唱过戏,醉江南的花了大价钱才将这戏班给请来,消息一经传出,许多人慕名而至,而江婉卿所在的这个包厢,位置绝佳。

      南砚清自行寻了个位置坐下,一落座,便陡生逗趣之意:“江七小姐,先前还说不认识我,这会儿怎的就认得了?”

      江婉卿哂笑一声,心忖她怎么突然这般记仇,她回应道:“你的拜帖都递到江家来了,我就算想装不认识,怕是也由不得我了。”

      南砚清话锋陡然一转:“你找我,可是有要事相商?”

      江婉卿颔首,夙清随即取出一本账本,南砚清看完账本,脸色忽然一变,原来,这本账本里详细记录了张一川卖官买官的各项明细。

      江婉卿接着说:“对了,别忘了将你的人带走。”

      南砚清一脸疑惑:“我的人?”

      “芳香楼。”

      江婉卿仅说了三个字,南砚清便立刻领会了她的意思,应是张一川想要杀人灭口,却被江婉卿提前撞破……

      “多谢了,她们如今在何处?”

      江婉卿听到她的话,忽然起了逗趣之心,她缓缓凑近,脸庞几乎要贴上南砚清的脸:“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这本账本是从何处得来的?”

      南砚清慌忙别过脸去,耳根染上一丝红,结结巴巴说道:“你……你别靠得这么近。”

      见她如此反应,江婉卿更想戏弄她了,脸凑得更近了,她追问了一句:“你当真不想知道?”

      南砚清看着她的脸,一时竟有些入迷:“我想知道,但若是你不愿说,我也不强求。”

      江婉卿别过脸去,脸也红了,轻声道:“算了。”

      “什么算了?”

      此时,窗外传来一阵唱戏声,江婉卿、南砚清循声望去,只见台上戏子身姿摇曳,婉转开腔:
      听闻那黎王殿下贬去封地,荒唐事一桩桩。
      本应是,安邦定国展志向,
      却不料,沉迷享乐把人伤。
      男宠女姬身旁躺,
      不分昼夜醉柔乡。
      封地百姓泪汪汪,
      他却不管民间痛痒,
      府中歌舞日夜响。
      这般昏庸令人怅,
      怎不叫人怒满腔,枉费皇家好皮囊。
      ……

      南砚清笑得意味深长:“这出戏,倒是唱得有趣。”

      江婉卿也笑:“你觉得,这黎王当真如戏文里所唱那般荒唐吗?”

      南砚清摇头:“我未亲眼见过,不敢妄言。”

      恰在此时,夙清悄然进屋,附在江婉卿耳边低语了几句。

      须臾之间,江婉卿转向南砚清,面上带了几分歉然:“南统帅,今日我尚有事需处理,你先请回吧,姑娘们藏在我的私宅,我会让夙羽带你过去。”

      夙羽颇有眼力见,伸手指着门的方向,恭敬道:“大帅,请往这边走。”

      “好。”南砚清想,江婉卿许是有要事,便不再多问,转身离去。

      南砚清一走,便从屏风走出一人。

      江婉卿说:“我有一事需要你去办。”

      那人连忙拱手,毕恭毕敬道:“但凭小姐差遣。”

      江婉卿示意夙清取出一份供词:“颜澄手中的万民折想必已递到武庆帝手中,我们还需一个替罪羊。”

      “小姐的意思是,让我拿着这份供词栽赃?”

      “称不上栽赃,这诸詹事,进献谗言,蛊惑太子贪墨粮饷数万,我可没冤了他。”

      江婉卿继续说道:“再过几日,南砚清便会向朝廷上奏,弹劾张家,武庆帝对世家不满已久,届时定会借此机会杀鸡儆猴,他最是深谙权衡之术,张家被贬,有颜澄的万民折,再由你呈上这份供词,为了朝局的安稳,他自然会安抚杨家,放了百里昱章。”

      “那这东宫缺了个詹事,该由何人补上?”

      “我自有安排。”

      “我明白了。”

      那人恭敬应道,便退下了,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深谙察言观色之道,更练就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江婉卿的意思很明显,这件事并非他所能置喙,他只需将眼前之事妥善办妥即可。

      诸事皆已妥帖安排,江婉卿方才有闲心,享受眼前这桌珍馐。

      她又念着,这几日众人一直跟着自己奔波忙碌,着实辛劳,随即又开口说道:“待会你吩咐沈掌柜让后厨做几道你们爱吃的菜。”

      夙清难掩兴奋之色,那醉江南的菜,她可是惦记许久:“是。”

      江婉卿从腰间取下一个装得鼓鼓囊囊的荷包:“这里面有三张一百两的银票,几十腚碎银,你把这碎银拿去赏给楼下的戏班,告诉他们,这半个月可得给我用心唱了。”

      “是。”夙清拿着荷包出去。

      再过半月,黎王将回盛京为武庆帝贺寿,这十余年,黎王佯装醉生梦死、沉迷酒色,可武庆帝对他始终存有忌惮。

      毕竟,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这个皇位是如何得来的,醉江南戏班子所唱的戏,想来背后定有武庆帝的授意,武庆帝这是要告诉天下人,黎王不过是个胸无点墨、只知享乐的废物,唯有他百里泓轩,才是这天下明主。

      既然如此,她何不顺势添一把火呢?反正这黎王在旁人眼中越是无用,对她们就越有利。

      ————

      秦如芳提着食盒刚到地牢入口,便被面无表情的狱卒伸手拦下。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紧回去。”

      秦如芳惯会来事,她从袖中掏出提前备好的银子,迅速塞到狱卒手中,赔着笑道:“官爷,我来给我夫君送些衣裳和吃食,这点银子,您拿去买些酒喝,就当是我一点心意。”

      狱卒可不吃她这套,皱着眉头将银子推了回去:“不是我不肯通融,只是这地牢里的犯人极为重要,大帅有令,这人若是出了差错,我这差事也不用当了,你还是把这银子留着,给孩子买些好吃的吧。”

      秦如芳无计可施,这狱卒软的不吃只能来硬:“你可知道我是谁吗?”

      狱卒本就被她搅得心烦意乱,此刻愈发不耐烦,没好气地回怼:“我管你是谁,要是你再在这里无理取闹,就休怪我不客气!”

      秦如芳双手叉腰,摆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尖声叫道:“哟呵,你还敢对我不客气?我倒要瞧瞧你能把我怎么样!我可告诉你,我侄女可是皇上的宠妃,我兄长还是当朝太师,你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能让你脑袋搬家!”

      狱卒一脸无奈,喊了两个弟兄,连拉带劝地把秦如芳“请”了出去。

      闹了这一出,秦如芳回到张家哭了一通。

      “大兄啊,我实在是没法子了,你是没瞧见那狱卒有多凶,我银子给了,好话也说尽了,可他们就是死活不让我进去……”

      秦如芳越哭声音越大,越说越觉得委屈。

      张明瑞见她事情没办成,还一副哭哭啼啼的模样,心里越发烦躁:“婶婶,你也太不中用了,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

      听到这话,秦如芳不乐意了,立刻呵斥道:“小兔崽子,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张明瑞可没打算惯着,猛地抬起手,手指直戳向秦如芳,正要破口大骂。

      这时,张一川一声呵斥:“你怎么能这么说话?还不赶紧给你婶婶赔个不是!”

      “可是她……”

      张一川向张明瑞使了个眼色,张明瑞想到张越这件事得找个替罪羊,只得不情不愿说了句:“婶婶,我错了。”

      秦如芳没说话,她原本也没想同张明瑞计较,毕竟,她作为长辈,与一个小辈置气,成何体统?

      当下,她只想知道张越这件事该如何解决,她可不想受这死男人的牵连。

      张一川倒是没想到南砚清早有防备,竟连探视都不成,可若是由他出面,无异于向天下宣告那些事是他与张越一同所为,思来想去,他竟想出了一个阴损的招数。

      张一川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说道:“既然明的不行那我们就来暗的。”

      张明瑞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不解:“阿父,你可是有了主意?”

      张一川颔首:“你去打听一下,平时负责给四营地牢做饭的厨役究竟是谁,若能用银子收买,自是再好不过,若是行不通,便使些特殊手段。”

      “我这便去办。”张明瑞说完,转身匆匆离去。

      张一川看向秦如芳,冷声道:“你这几日给我安分些,要是出了什么岔子,你们母子就算被拉去街头砍头示众,我也绝不会管!”

      秦如芳听闻此言,身体一颤,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忙不迭道:“你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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