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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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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慢收紧的绞索,让甜蜜与恐怖在每一处细节中共振。
当江语婷开始主动探究真相时,她与徐文祖的博弈才真正开始。而伊甸公寓,永远会对求知者露出獠牙。
“大婶,喂,醒醒。”洪南福右手拿着一把水果刀,他凑到这个中年女人面前,佝偻的脊背在月光下拱成一把生锈的镰刀。他使劲拍她的脸,对方也没有任何反应。“没喂迷药啊,怎么像晕死了一样。”
“嘻嘻嘻嘻嘻,你起开吧,让,让我来!”卞德钟端着一盆水就歪歪扭扭地冲了过来,冰凉的水从她的头顶淋下去,在这寒冬跟酷刑没什么区别。
整盆冷水兜头浇下的瞬间,女人喉管迸出溺水者般的咯咯声,像一条濒死的鱼,大大的张着嘴巴寻求刚才被水阻隔的空气。
她现在终于看清楚了自己的处境:被绑在了椅子上,面前有两个笑得很猥琐的男人,其中戴眼镜的那个拿着一把刀,另外光头的那个,手和脚的动作看上去都扭捏无比,他一只手掌挡在嘴前,脑袋不停的晃动着,发出很刺耳的笑声。
“看,还,还得靠我吧,嘻嘻嘻嘻。”卞德钟神经质地啃咬着拇指指甲,显然对他刚刚的做法很满意。洪南福明明已经习惯了他那副滑稽的样子,但偶尔无意间看过去,还是会忍不住被他逗笑。
洪南福咧开嘴,露出一口烂牙,他重重拍了一下卞德钟的臂膀,“喂,还害羞,帮我看看第一刀从哪里下好,嘿嘿嘿。”
女人开始发抖,身上每一处都能看见她在明显地战栗,因为寒冷,更因为恐惧。
“你们…是谁,你…们…这样做,可是犯法……的。”
她这断断续续毫无威慑力的警告终于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洪南福故意把刀放在她腿上,用她裤子的布料擦完正面又摩擦反面,“你看你,抖成这样,还想吓唬我们。”
他突然举起刀就要从左边刺到她腿上去,女人本能地往右躲去,身体重心移到了右边,于是她整个人连带着凳子都倒了下去。
“咚——”
女人从喉咙里发出尖细难听的呜咽表示求饶,她已经恐惧地说不出话来。
两个男人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然后爆发出了一阵变态的笑声。
“啊哈哈哈…做,做无谓的挣扎,还摔倒了,摔倒了!!”卞德钟眼角的眼泪都笑出来了,他激动的手舞足蹈,踮脚像是在模仿天鹅湖的旋转动作。
洪南福也紧接着他说:“呵呵呵,大婶,你这模样太可笑了。”他又凑近她脸边,腐臭的唾沫星子喷在女人鼻尖。
徐文祖暂时将注意力从小孔的另一侧移开,他已经在脑海里大致的规划好了做法。而现在,四楼还有老鼠等着他处理。
他慢悠悠地把304的房门拉开走了出去,虽然他很快就发现隔壁的门几乎跟他同一时间被打开了,但他没有躲。
他甚至转身面向她,在木门“吱呀—”关上的杂音中,一个柔软的冲击撞到了他的肩膀。江语婷实在来不及躲了,她迈出门的步子很急,完全没想到会有人正好走到她面前。
他很轻易地闻到了女孩带来的、在气流里浮动的洗衣液的清香,还有一种她特有的很温暖的味道,像被冬日午后的阳光烘暖的课本扉页。
温暖这个词形容地很微妙,在徐文祖长大的残忍的、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他从没有体会过这个词,而他也根本不需要。
徐文祖想起了她那本未写完的日记。
他竟然有机会在他的人生里见到这个词的具象化。有点惊讶,但仅此而已。
江语婷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抬眼一看这个穿着淡薄荷色衬衫的男人,就是不久前刚出现在她日记里的那位。身体突然又不由自主地变得僵直,“抱歉,徐医生…”她的声音卡在喉间,大脑在说出口的下一秒就产生了悔意。她露馅了。
对方根本没有告诉她名字。
江语婷看到他微微倾斜了一下头,她太慌张了,没有注意到他眼底掠过的一丝笑意。
“我…我是说医生,你上次说过你是…”
徐文祖特意多看了几秒她愣在原地紧张的样子,然后缓缓开口,“没关系。”
“徐文祖,称呼随意。”
她还在绞尽脑汁找别的话题开脱时,听到了这么一句话。不知为何,某种燥热又从脖颈攀升了上来,她记得她当时只是想随便练习一下……
“哦…徐医生……”
“可是语婷小姐……”
“诶?”
他在叫她,她又有理由抬头看看那双她渴望的眼睛了。
徐文祖屈指抵住下巴的姿势,看起来像他观摩罕见病例时的神情,“每次见我都像受惊的兔子。”
江语婷这时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点过分了,只是和他正常地交流而已,没必要不自然成这样。她暗暗舒了口气,终于让尾音落得平稳。
“只是...只是不擅长和医生打交道,会让人想起补牙时的痛感。”
徐文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重新把手插进了裤子口袋里,“这样啊——”
尾音拖曳出的停顿里,他一直在观察这个女孩凝视他眼睛时专注的神情,
“还以为是校园漫画里老套的心动桥段呢。”
“诶?”
这种交流一点也不正常吧。
“这么着急……打算去哪里?”徐文祖没打算继续上一个话题,这也算是拯救了她的一时无言。
四楼……
江语婷最终还是决定要去探究一下,不只是为了那一声异响,而是她这个狭小的房间里那唯一一个不足半平米的窗户外,传来了一声小猫的叫声,不是很大,但她听到了。
它很有可能在墙外的管道上瑟瑟发抖,孤立无援,所以她想去看一下。
“就是…上楼看看,因为好像听到了小猫的声音。”江语婷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
“是吗?不过,房东阿姨没有跟你说过……四楼很危险吗…”
“是这样没错…但还是放心不下,想去看一眼……”
徐文祖直直地看着她,她眼里真的只有担忧,于是他收回目光。
“………”
“……是吗,那我陪你去吧。”
江语婷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出,这当然最好不过了,和他待在一起的那种氛围,让她畏惧,更让她享受。
在四楼铁门被推开的尖啸声中,江语婷紧紧跟徐文祖身后迈进了这个禁忌之地。月光从破碎的气窗斜切进来,照亮了一小部分墙面密密麻麻的划痕。她打开手机的手电筒,随后走廊两旁被火舌舔舐过的墙壁上焦黑的龟裂纹和掉落在地上破败的挂画便呈现在了这光源下。
江语婷忍不住皱眉捂鼻,她闻到一股沉积了很久的尘土混着什么动物尸体的腐臭味,还有一丝交织在其中的她很难辨别出来的新鲜的血腥味。
他们就这么缓慢又无言地走在这长廊上,就在江语婷以为会这样一直走到尽头时,一道黑影突然从侧边的消防栓后窜出。
手电光束一阵剧烈的晃动后,绿色竖瞳在冷光下反着光。
“喵呜——”
它好像一点也不怕人。
江语婷惊地倒吸一口气,面前这只小猫与那天在仓库里遇到的几乎无异。
叫声明明从她的窗外传来,为何现在它却安然无恙的待在室内……
小猫踱步过来蹭着江语婷的小腿,胡须扫过她裸露的脚踝,好像江语婷对它有什么莫名的亲和力。
徐文祖饶有兴致地挑眉,他只是没想到四楼居然真的会有遗漏地活着的猫,毕竟一般来说应该都会死在卞德钟手下才对。
那家伙,自他哥哥被他杀了以后,虐猫瘾越来越大了,就像某种继承。或许,也有可能只是想让它们都陪葬。
当然,徐文祖很清楚,卞德钟最想要的他哥的陪葬品,其实还是他。
没关系,反正离弟弟去陪哥哥的那天也不会太远了。
“你们好像关系很好。”徐文祖站在一旁看着江语婷轻轻抚摸这只小猫。
“嗯,我也奇怪呢,明明只见过一次……或许它很亲人。”江语婷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股不明所以的……嫉妒?
小猫在她手下晃了晃脑袋,定睛看了一眼徐文祖后,就往他们来的方向跑走了。
但江语婷顺着每个房间找过去时,却怎么也看不到它的踪影。徐文祖终于幽幽的开口:“语婷小姐,与其担心猫,不如担心一下自己吧,小猫或许比你更熟悉这里呢。”他一般没有干这种无聊的事的闲情雅致,今天却少有地这么耐心,陪着一个小女孩找猫。
徐文祖阴森森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语婷小姐……不觉得这种地方,很像电视里的案发现场吗……”
听到这里,江语婷终于忍不住背后一僵,是啊……待在这种死了七天也不会有人找来的地方,和一个力量悬殊的男人一起…还有那股不对劲的味道,现在想想也有可能是血腥味……她当时怎么有胆子进来的?
“吓你的,走吧。”徐文祖很想看看她刚才的表情,他绕过江语婷走到前方去,转头示意她跟上。
徐医生不是那种人…他明明怕她害怕还陪着她找猫呢……
直到跟着他走出这个昏暗的空间,铁门“吱呀”地关上,江语婷都一直在用这套说辞安慰自己。
他抬脚踹向凳腿:“嘻嘻嘻嘻妈的,早,早晚把…你们这些畜生……”差一点,就差一点,卞德钟拿着刀贴在门后,他明明马上就能好好迎接这个四楼的不速之客了,那只猫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卞德钟懊悔自己没有早点发现它。更没想到他居然也在,和那个可口的猎物一起来了。
“去死…去死…去死……嘻嘻嘻嘻嘻…”卞德钟一边蹦一边踩在女人的腿上,绿皮胶带把她的嘴黏得很紧,让他们不会听到她嘈杂的哼鸣。
“冷静点,你小子…”洪南福坐在一旁自顾自嚼着口香糖,刀片在磨刀石上来来去去。
他突然站了起来,拉了一下卞德钟的臂膀,低低地诉说自己的野心,“喂,我说,那小子现在越来越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要不我们叫上那个大婶,三个人一起,不然总有一天他会把我们踩死。”
“嘻嘻嘻嘻大叔…”卞德钟停下踢踹的动作,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他附在洪南福耳边,“你有所不知,这根本就不是人数的问题,嘻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