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三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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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邸，以香茗和芳柳为首的丫环、小厮等下人们集体迎接我们归来。我望着这些熟悉的人们，他们的脸上充满了激动和喜悦。院子里的花草树木已经凋敝，秋风飒飒。屋宇还是和以往一样高大深邃。府里的人和事物都真切地展现在眼前，我顿生感慨，我真的在鬼门关前打了转后回来了。
书金屏让下人们散去，各做各的活。文晴湖紧跟着吩咐他们准备香汤饭菜，好为我接风洗尘。我用过餐，沐浴完毕，就再也支撑不住。连日来的担惊受怕，让我打从心底深处感到疲惫。文晴湖提议我先睡一觉。
即使回到这里，我也依然难以安心，于是拉着文晴湖的手，和她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我有很多话想对文晴湖说。但我仍对清晨时分发生的事耿耿于怀，不愿意在这个身心都极其脆弱的时候，还要听她的说教或者辩解，只好暂时闷在心里。一回想起那个时候的情景，我就不免想到，书金屏要是知道了会作何感想。这时，我方才发现书金屏不知何时不见了。
“金屏哪去了？”
“金屏妹妹还有事，需要回娘家一趟。不出意外，今天下午或者明天早上就回来了。不必担心。”
我便不再问了，打了个呵欠，捏捏文晴湖的手心，撒娇道：“能不能让我躺在你的怀里？以前我发烧的时候，妈妈都是这样做的。”
文晴湖温柔地微笑了，坐上床榻，让我依偎在她的怀里。她身上的味道还是那么好闻，和书金屏那带着些许冷冽的味道不一样，温柔，平和，令人安心。我渐渐合上了眼睛，沉入了梦乡。
我做了个梦。我梦见了爸爸妈妈，梦见了邻居朋友，梦见了同学老师，梦见了我们居住的小镇，梦见了我天天都要走过的路……我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香茗听到响动过来察看，看我哭得不成样子，遂笑道：“三郎，现在已经没事了，不用哭成这个样子吧。也不知做了什么梦，净说胡话，我们都听不懂。”
我胡乱抹了几把脸，擦去眼泪，觉得腹中空荡荡的：“我睡多长时间了？”
“整整一天了。”香茗到门外吩咐小丫环拿饭过来，又叫人去找书金屏和文晴湖。
洗漱用餐完毕，我来到书房，书金屏和文晴湖已经坐在书案边上，妙喜和芳柳在一旁坐着说悄悄话。我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书金屏和文晴湖的对面，瞧瞧书金屏，又看看文晴湖，两人均都含笑看着我，大有一别经年之感：“总觉得好久没看到你们了。”
书金屏放下手里的茶：“昨天不是才见过面么。”
“不用说得那么冷淡吧。”
文晴湖微微笑着：“夫君睡了整整一天，可还精神？”
“还好，只是想家了。”我有点黯然，文晴湖和书金屏默默无语，只是关切地注视着我。
“哎——三郎想家了啊，可是那里正在打仗呢，一时半会儿回不去啦。”给妙喜这么一插话，原本有点哀伤静默的空气立时被冲散了。
“冀府不是父王的领地吗，怎么会打起仗来呢？”我很吃惊，冀飏王不至于这么不济，连自己的领地也保不住吧。
书金屏示意我冷静下来：“雁汾王打过来了。夫君这段日子一直被监禁，消息闭塞，自然不知道外面时局巨变，已是天翻地覆了。我们叫你过来，一是把这些天发生的事告诉你，另一个就是要为将来好好做打算了。”
我瞄向文晴湖，她微笑看了我一眼说：“这可关系到夫君的生死和前途，要慎而又慎。这方面还是金屏妹妹比较明白，夫君先听她怎么说吧。”
书金屏道：“首先要说的是圣上……现在该称为先帝了，他已于前天晚上服毒自杀。原太子当夜出逃，父亲已经派人追拿，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传回来。京城里的皇族除了少部分人外，都灭族了。虽然父亲又扶持了一名皇子继位登基，不过，现在的祈朝已是名存实亡了。”
我虽然知道我们迟早要反，可这天也变得太快了，难以置信：“这事态发展怎么那么快？好好的国家，这么快就亡了？”
“要说是为什么，自然是冀飏王……父王，他早就谋划篡国了。”书金屏的口气就像在说一件寻常小事，此事与她不相干似的。
“这样啊。”我也恰当地表达了一下惊讶，就再没反应了。
反倒是芳柳和妙喜吃了一惊：“三郎不多表示一下？”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表示什么？”
“三郎以前不知道王爷打算谋逆吧，我们以为三郎会更惊讶一些啊。”
“我已经吃惊过了，你们还要我惊讶到什么程度？”
“三郎有时候也冷静得古怪呀。”
我哭笑不得，正准备继续和芳柳、妙喜辩论，书金屏干咳几声，打断了我们的插科打诨：“别闹了，正事还没说完呢。”我急忙乖乖点头，妙喜和芳柳闭上了嘴巴，书金屏方才续道：“早在宗家和书家联姻前，父王曾经和父亲有过比较深入的接触，可是当时父亲还有别的考量，没有答应父王。”
“父王为什么会找上你爹？”
书金屏白了我一眼，嫌我对书宰相不敬。我立刻捂嘴，又拱手表示知错了。她才收回藐视的目光：“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清楚父亲的厉害之处吗？真是白教你了。”
“我脑子愚笨，一天到晚都在玩，就别指望我还能无师自通了。”
“你还有心情说笑，看来恢复得不错。”书金屏转向文晴湖，努嘴道：“姐姐，你这些年的心血都白费了，还不赶紧罚他。”
文晴湖笑笑：“这些且放在一边吧，先说正事，日后自有处置。”
书金屏也只是说笑，听文晴湖这般说，便不继续在无聊的事上纠缠，正色说道：“我们书家先祖以军功起家，世代为将，但曾祖父并不满足于此，又让祖父那一辈的优秀子弟通过举荐考取文职，到父亲这一代，终于坐到宰相的位置。这几百年的经营，让书家成为北方大族的龙头，在朝野上下、文武两系中都有举足轻重的影响。”
“哦……就是说，只要说动你爹，就等于拉拢了朝廷里的大部分人呗？”
“不错，朝廷上的所有官员背后都有各自的家族势力，而我们书家在这几百年里也没少联姻，随便你挑三个官员，其中肯定有一个和书家有姻亲关系。”
原来如此，是看上了书家这个可怕的人际关系网，这份关系网也太枝繁叶茂根深蒂固了！我想到这里，不由惊心，既然冀飏王能相中书家的背景，先帝更不可能看不到，为什么他们没有想法端掉书家呢？而且我还有个更深的疑问：“既然岳丈这么厉害，为什么会同意和父王结盟呢？”
书金屏叹了口气：“物极必反，势盛必衰，书家过盛，岂无隐忧？就像先帝视异姓藩王为患一般，他也同样猜疑书家。当时书家也和父王一样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需要一个转机。”
“这个转机就是我们两家联姻么？”
“怎么可能。”书金屏又白了我一眼，又嫌我不肯动脑子了：“夫君怎么就不能多想一想呢，祈朝虽然困于内忧外患，可国势稳定，兵强马壮，毫无亡国之兆。先帝要是真动真格的，还是可以扳倒我们两家的。如果我们贸然联姻，先帝第一个对付的就是在京城的书家，下一个就是你们宗家了！”
我不敢当面驳她，只能小声嘀咕：“可后来还不是联姻了。”
书金屏再度向我飞了一个白眼。文晴湖不禁莞尔，为我们解围道：“这个转机我倒是知道，是袁天师的相命之言缓解了皇家和书家之间的矛盾吧。”
“啊？”我完全听不懂她们的意思。
书金屏沉默了片刻，才说：“是啊，在我还未记事的时候，曾经和袁天师见过一面。袁天师说我将来会贵不可言，书家命脉皆系于我一身，还说日后他还会来一次，为我查看姻缘。”
原来是在说算命，我本来想说这种迷信哪能信，但一想到我连魂穿这种奇事都撞上了，可见这世上确实存在很多凡人不能了解、也不知道的事物，话还是不要乱说为好。
“袁天师为妹妹下的批语在当时很有名，大家都以为你一定会成为太子妃呢。”
这下我是真的吃惊了：“这是真的吗？”
书金屏笑了笑，淡然说道：“是啊，当时还有中书侍郎的长女、御史台大夫的三女和骠骑大将军的幺女也在竞争太子妃的人选，但父亲仗着袁天师的批语，相信我一定会嫁入皇家，才没有理睬父王。可先帝也许是担心我嫁入皇家后，会颠覆祈朝江山，令皇家成为傀儡，从而让书家真正执掌朝廷，因而迟迟没有敲定人选。”
“后来太子妃选谁了？”
“是御史台大夫的三女。”
我偷偷窥伺着书金屏的脸色，她一向心高气傲，输给别人，心里应该很不舒服吧。但书金屏没有多大变化，口气依旧很淡：“至此父亲终于对皇家失望了。而且，经过太子妃人选一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皇家对书家的猜疑。若不是书家的势力在朝野盘根错节，轻易动不得，先帝恐怕恨不能一夜铲除我们书家吧。”
“所以你们只好和父王合作咯？”
书金屏神色古怪地瞟了我一眼：“当时父亲对书家的前途担忧，又害怕我会遭受迫害，毕竟袁天师给我断的命实在太过出名，就算没有成为太子妃，也有可能成为皇家其他成员的妃子，先帝就曾经把和我们家来往较频繁的王子们叫去训斥了一顿。这个时候，也不知道父王是怎么想的，偏偏要在这个微妙的时候向我们提亲。”我一瞬间很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冀飏王的心思，他是故意来添乱的吧？不料书金屏接下来的话证实了我的猜测：“父亲那时对父王很恼怒，我们都很清楚他这是逼书家表态，结盟，抑或者决裂，各自为政，自求多福。”书金屏顿了顿，像是想到当时的情势，忽然一叹：“事过境迁，当年我们的考量，不提也罢。”
“到底为什么答应了？”
书金屏默默注视着我，神色比刚才更加古怪了：“就在此时，袁天师再度造访书家，查看我和夫君的八字后，就断言这是个好姻缘。也不知他对父亲说了什么，父亲就同意和父王联姻了。”
我的脸色也变得古怪起来：“好姻缘？你确信没听错？”
“谁知道。”
我喃喃自语：“就凭一个算命的就决定了终身，这也太……”
书金屏凉凉地说道：“父亲也没这么草率，他毕竟是亲自察看过未来女婿才答应的。”
我心道这关我什么事，书金屏说的恐怕不只是书宰相，她自己也是看过二哥后才欣然相许吧。冀飏王这事确实做得不厚道，于是我只能远望着窗外的天空，真不关我的事啊。文晴湖笑着出来打圆场：“袁天师一向金口直断，从无虚言，既然他说这是一桩好姻缘，一定不会有错。”
我和书金屏不约而同瞧向文晴湖，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我心里很不以为然，没准袁天师是说这桩婚姻有利于两家合作，才说是好姻缘呢。至于书金屏是怎么想的，我也不甚清楚。
我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便问书金屏：“父王是怎么起事的呢？总感觉发展实在太快了，我到现在还没有实感。”
“你当我们成亲后就什么也不用做了？无论王府还是京城，父王也好，父亲也好，都一直在暗暗筹备，等待发难的时机。不过我们也没想到先帝居然会这么按捺不住，接二连三激怒了雁汾王和鲁山王，令得事态急剧恶化，令我们有机可趁，只能说是天意使然吧。”
“雁汾王和鲁山王和我们世代交好，祸福与共，父王这次出征可能只是做做表面工夫吗？”
书金屏却断然否认了：“怎么可能。鲁山王且不论，雁汾王却有谋取天下的心思，迟早会成为我们的大敌，还不如在他未能势大的时候就将其铲除。”她注意到我满腹疑惑的脸，解释说：“先帝掌握了雁汾王准备谋反的证据，才会突下杀手，杀雁汾王世子示威。雁汾王也和父王一样，早就想夺位了。”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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