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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第 1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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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叶其实与他爹并不亲近,幼时他娘还在那会儿,他爹不像现在这样。不过时日久了,他记忆中那样护着他的爹也已经模糊了。
他只慢慢记得,陶传义在他娘去后将继室娶进门,又忙不迭地生女儿,生儿子。
他在王彩兰手底下受磋磨,这个男人就纵容着,可怜地上的蚂蚁都不会可怜他一下。
他鲜少骂自己,也几乎没动过手。但他眼里好像没自己这个人。
所以比起对王彩兰的恐惧,杏叶对他只有陌生与冷漠。
换做以前遇到,杏叶多半会躲。但现在有人护着,也懂得多了,只看陌生人一样把他看着。
这会儿在大街上,陶传义要面子。
对着杏叶端起当爹的架子,还想说教两下。杏叶理都不理他,转过头就继续看着前头。
人群已经散开,他相公背着老爷子过来。
杏叶下车让出位置,程仲将卫老爷子放在上面,拉着驴车就掉头。
全程被无视的陶传义恼怒,一时间气得脸红脖子粗。
镇上谁人现在不认识他,有看好戏的上来说道:“陶兄,那是你家的哥儿跟哥儿婿啊?怎么以前没听说过你家还有个成婚的哥儿?我当你家就王嫂子生的那两个呢。”
“哈,你可不知,那是人家前头生的那个。”
“哎哟,也是亲的?”
“嘿!怎么不是。”
那看好戏的人就笑:“既然是亲生的,怎么当爹的还认不出自家的哥儿。陶兄,你不会忙工坊的事儿忙得眼睛都花了吧。”
众人憋笑,但也有敬重陶传义德行的人出来说道:“行了行了,那哥儿一看就与陶兄不亲,多半是父子间有误会。陶兄这样的善人,怎么会认不出自家哥儿。”
“散了,大伙儿都散了。”
陶传义看着为他说话的人,扬起和善的笑冲着人道谢,仿佛刚刚那事儿没发生一样。
“我还赶着家母生辰宴,就先告辞了。”
他驾着牛车离开,众人看着他那牛车上放着的布匹、礼盒,忍不住酸。
“他家这生意也太好做了。”
“人家应得的,你也不看看多少人得了他帮忙。这叫积德。”
“嗤,也就你这样的傻子才信。”
出了镇子,陶传义脸色难看。
他思索着他那哥儿婿对自己的态度,真就跟杏叶一个样,完全没把他这个岳父放在眼里!
好歹是在镇上,那么多熟悉的人,两人是丝毫不给他面子!真跟他娘说的一样,专是克亲的。
镇上,驴车驶到药铺门口,杏叶跟程仲将卫老爷子搀扶下来。
等送到大夫手中,两人立在一旁,杏叶才小声问情况。
程仲抓着哥儿手轻轻捏了捏,道:“老爷子摔了一跤,躺在地上不敢动。旁人不敢挪,我瞧着只是扭到了骨头。”
杏叶道:“那是万幸。”
老人家摔不得,尤其是岁数大的。不过总看见卫老爷子往外面跑,瞧着身体应该康健。
上次在县里回来的路上遇到,他还独自从县里走路回呢。
没一会儿,大夫诊断完出来,确实跟程仲说的差不多。
只不过年纪大了,还是静养为好。恰好夫夫俩有驴车,就帮着取了膏药,将老爷子给送回陶家沟村。
回去路上,程仲跟老爷子说了会儿话。
杏叶在一旁安静听着,才知老爷子上镇上喝茶来的。
老爷子日子还是好过,村里没哪个老爷子有他日子快活。
陶家沟村。
驴车驶入陶家沟村村口,各家屋里的人探头出来瞧。
一眼扫过车上坐着的杏叶,只觉得眼熟,也没认出来。待看到旁边坐着的程仲,精神一振,立马缩回去脑袋。
“那不是程老虎家那外甥,买了杏叶那个,身边那哥儿是谁?”
“瞧着面生又有点面熟,定不是附近几个村的。”
“啧啧啧,外面还传呢,杏叶现在日子过得好。可看看汉子身边那哥儿,好得能让自己男人身边换个人?果然是各家屋里的日子怎么样,也就只有自己知道。”
有人议论程仲,也有人瞧见躺在车上的老童生。
当即有个汉子跑出来,一下将驴车给围住。
“卫老爷子,你这是怎么了?”
卫承祖笑笑:“不怎么,就是扭了一下老腿。”
“您可多注意点吧,我去叫你家老大。”说着,邻人就跑远了。
不多时,驴车到了卫家门口。
卫家大门已经打开,卫老爷子家的子子孙孙一大兜子人全跑了出来,个个都围在驴车边,七嘴八舌的问情况。
卫家老大一听是程仲两口子帮了忙,当即招呼进门,又叫自家媳妇带着几个儿媳做饭。
程仲拒了,只叫老爷子好生养养,随后带着杏叶离去。
直到出了陶家沟村,杏叶肩膀才放松下来。
程仲听到哥儿叹了口气,笑着道:“害怕了?”
杏叶:“我害怕什么?”
他看着汉子硬朗的侧脸,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等人看来,才犹豫着道:“之前在镇上遇到我爹,他说明儿我奶要办寿宴,你说咱们要不要来一趟?”
程仲:“来吧。”
杏叶诧异,没想到他这么干脆。
程仲笑着摸了摸自个儿夫郎的脸,软绵绵的,捏着就有些松不了手。
“你奶是你大伯一家在养老,咱们成婚的时候大伯也来过,过来一趟也没什么。要是杏叶不喜欢,咱们露个脸就走。”
“我奶……”杏叶瘪起嘴巴,想到她对自己避之不及的样子,就有些退却,“她不一定想我去。”
程仲笑了声,手臂勾着哥儿腰稳住些。过了颠簸的一段路,他也没放开。
杏叶倚在他身上,神情恹恹。
程仲下巴落在哥儿发顶,蹭了两下,平静道:“那她总想要礼,总想要银子。”
他的夫郎以前忍受过太多的流言蜚语,这次去也不是当猴子给他们看。
一则,杏叶跟他大伯那边并没到不来往的地步,老太太办寿又是个大事,哥儿该去。二则,要让那些人知道,他夫郎现在离了陶家日子好过得很,也轻易惹不得。三则……夫郎对那王氏的惧怕,始终得有个解法。
程仲眸子暗下去,似有血光闪过。
杏叶抬头,目光灼热地盯着人。
“你打算送多少?”
程仲眼神一敛,低头,鼻尖碰了碰杏叶鼻尖。
“我听夫郎的。”他声音极柔,像什么都可以顺着杏叶,像别人常说的那耙耳朵男人似的。
杏叶被自己的想法逗笑,自个儿傻乐呵两声,心里开始琢磨。
程仲看着心软,轻啄了下哥儿鼻尖,专心赶车。
以前没有过人情往来,杏叶也拿不定主意。想着他们还要去洪家,杏叶道:“我问问姨母。”
“嗯。”程仲笑起来。
哥儿现在知道求助自家人,这样极好。
两人先赶着驴车到家,喂了驴,放下东西,又锁好门拿上那肉直奔洪家。
还没走到洪家门口,他家对门的茂金花匆匆挎着篮子出来。
见夫夫俩迎面走来,手上也提着个篮子,眼神直往里面瞥。
杏叶绷着脸提醒:“茂婶子。”
茂金花被发现也不尴尬,要不是程仲在杏叶身边,能直接凑上去上手将篮子上的布掀开。
被杏叶叫了一句,她撇撇嘴,躲着程仲那不善的眼神儿,快步离开。
“神气什么,还用布遮住,当老娘什么好的没见过!”
“怪不得是三两银子买回来的,小气吧啦的……”
洪家门打开,程金容走出来。她手上提着刀跟背篓,瞧着是要出去。见他俩杵在墙根儿下,笑着道:“进屋里来,站在那干什么?”
又看走远了的茂金花,脸黑了黑。
怪不得刚刚见门缝有一道黑影闪来闪去,多半又是那茂金花在门口偷看。
这贱皮子,被大黄咬了都还不长记性!
“你姨父在家,姨母去摘个菜,中午就留在这边吃饭。”
程仲应下,拉着哥儿进去。
洪大山正坐在堂屋门口编草鞋,两个粗糙大手分别捏着一股草,双手一搓,就成了拧在一起的紧实草绳。
夫夫俩进来,洪大山示意两人坐。自个儿把手上那草鞋收尾。
“老三呢?”程仲问。
他端了凳子让杏叶坐,自个儿杵在他边。
洪大山黝黑的脸挂上笑,“那小子攒娶媳妇的钱呢。”
“捞鱼去了?”
“可不是。”
杏叶听着也笑,坐了会儿,他提起篮子道:“姨父,我们拿了块肉来,我先去收拾收拾。”
洪大山瞧着程仲道:“中午在这儿吃。”
程仲笑道:“我又不跟你们客气。”
洪大山这才低下头,继续弄那草鞋。
没一会儿,屋外就听见洪桐的嚷嚷声。人拎着草鞋跑进来,身上扛着渔网,手臂挂着个桶。
“老二,你下山了啊!”
程仲:“嗯。”
他看了眼洪桐捞的鱼,大的就一条草鱼,看着有两三斤重,还有一条巴掌宽的鲫鱼,余下的都是小鱼。
程金容也背着菜进屋,见三个老爷们立在外头,道:“洪桐,你把那鱼收拾收拾等会弄来吃了。洪大山,这个时候还编什么草鞋,搂点干柴进来。”
洪大山当即放了草鞋起身,去外头扯些稻草。
洪桐看到程仲就知道今儿这鱼保不住,不过他前头几天捞得多,还养着呢,反正够卖。
程仲见人都有安排,看向他姨母。
程金容往他肩膀上重重一拍,那巴掌打得脆响,听得杏叶都忍不住出来看。
程金容笑道:“你小子才进山下来,好生歇着。”
程仲看向门口探头又缩回去的杏叶,迈步进灶房。
“我给我夫郎烧火。”
程金容揶揄:“瞧瞧,原先叫他成亲不成,现在也不知道谁这么黏自个儿夫郎。”
洪大山搂着柴进来,闷声点头道:“成亲还是好。”
边上杀鱼的洪桐又叫:“娘,咱家就剩我了!”
程金容嫌弃得不行,“知道了,急什么!杀你的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