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笔待棠诏》方子竹

39、第三十九章

　　褚聿回房间新换了衬衫，捣乱苦心安排的相亲局，被奶奶喊去问话，
　　兴师问罪完已是深夜，褚聿抬手搭在脑后，舒展舒展僵硬的肩膀。
　　奶奶一大堆人生箴言绕在耳朵里，像解不开的盘丝扣。
　　闭着眼睛神深吸口气，再缓缓吐出，手插着往回走，
　　摸着口袋里瑾书给的钥匙，想起来照棠还在客房，轻拍脑袋，什么破记性，
　　她说过晚上想回去，褚聿拐个弯折回客房，敲了会门久久没有回应，索性推门而入，
　　室内开着壁灯，光线不强，抬手揽起帷幔，淡淡光晕照在照棠半边脸颊，
　　褚聿唇边缓缓升起笑意，轻声道：“睡得挺香。”
　　瞧了片刻，纠结着是否喊醒她，抬手，又放下，
　　瞧着时间已经不早，
　　想了会还是伸手搭在她肩膀来回轻摇，
　　“照棠。”
　　“照棠？”
　　他又唤上几声，照棠依旧没反应，
　　他弯腰靠近照棠脸蛋，再次轻声，“照棠。”
　　“还想要回去么？”
　　“照棠。”
　　手上加重力道，“回不回。”
　　终于，照棠半梦半醒间，呢喃着，“做什么？”
　　褚聿又靠近几分，贴着她脸颊，“你还想不想回去。”
　　“回去我送你。”
　　照棠意识到有人喊自己，她努力睁开眼睛，却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像两个人在极致拉扯，
　　最终仿若梦间呓语，溢出只言片语，“回。”
　　“得回。”
　　“我……”
　　“回。”
　　“回。”她太困，声音减弱，枕着胳膊再次沉沉睡去。
　　褚聿靠的很近，照棠酒后呢喃的尾音传入耳侧，似乎如钩子拨着他心弦，惹得心底忽颤。
　　深夜，陈敬忙完后续事情，准备回去修息，瞧见客房灯亮着，门半开，深夜空气微凉，她拢着衣服走过去，
　　室内，褚聿正弯俯身同照棠说着什么，继而跪坐在床塌边，贴近耳朵……
　　她站得远，看不真切，想抬步走过去，
　　细细想来褚聿的确不是胡来的人，这些年过得也不容易，倘若真是他喜欢……
　　陈敬犹豫间收回脚，打算往回走，
　　正巧，褚聿抱着照棠出门，二人视线相撞，皆有一刹慌张，
　　陈敬不自然轻咳，撇开视线，
　　“妈。”
　　陈敬瞧着儿子，缓缓道：“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嗯，您也早点休息。”
　　褚聿说完，往车库走去，
　　陈敬站在夜色里看着褚聿沉稳的背影，掺着一丝叹息，有些事情，他还真是，当局者迷。
　　————
　　褚聿瞧着照棠当下状态，不适合自己在瑾书家休息，陷入思考，无意识的僵着身子，下颌紧绷着，神色凝重，
　　忽地方向盘一打，开往下一个目的地。
　　车子进入市区繁华路段，商业大楼彻夜通明，前视玻璃被霓虹灯牌染成彩色，
　　褚聿一时出神，到了路口才瞧着红灯慌忙急刹，照棠在惯性下整个人跌靠过去，脑袋砸向褚聿。
　　褚聿此刻才意识到自己紧绷的神经，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因用力轻泛起雾白。
　　脚下踩起油门，他深吸口气，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看向路面，脑中思绪却止不住散到四面八方。
　　车子平缓驶入地下车库，褚聿坐在车里，盛瑾书发个消息。
　　忙完转脸瞧着照棠睡过去的侧脸，复杂得情绪从心底升起，
　　瞧着一会竟笑起来，她的睡眠质量当真好，
　　褚聿下车，转到旁侧，弯腰进副驾驶解开照棠安全带，双手撑在照棠身后，轻手轻脚抱起她来。
　　照棠睡意朦胧中感觉有些痒意，不老实的在褚聿怀里折腾几下褚聿差点没抱稳，慌忙用力往怀里揽上几分，
　　照棠趴向褚聿，脑袋窝在他的颈项处，舒适的往里拱了拱，
　　折腾间一丝柔软划过脸颊，照棠温热气息喷洒过来，褚聿明白过来发生什么，
　　杵在原地，双臂僵硬着不知如何安放，怀中温软的身子持续散着香气，惹得他周身不适，口干舌燥，
　　随即又被自己气笑，一把年纪了，真不至于。
　　他微微低头，瞧着无意识的照棠，这会倒是乖的不像话，一把抱起移步电梯，
　　看着卧室门总算松口气，这一路走的意外艰难，
　　轻轻把照棠放在床边，拿出路上在便利店买来的一些用品，打算按着使用教程帮照棠卸妆，
　　他没经验，拿着卸妆巾靠近照棠脸蛋时，微曲手指触碰着照棠脸蛋，照棠的呼吸喷洒在骨节，
　　手指忍不住微颤，细致的擦拭脸上的化妆品，来回尝试几次，渐渐平稳些许，做完清洁拿毛巾浸上热水，对着脸蛋再擦拭一遍，
　　一套流程下来，褚聿满意的叹口气，收回已经麻掉的手臂。
　　睡迷糊的照棠只感觉脸蛋时而冰凉，时而温暖，
　　像是梦中把脸蛋迈进热毛巾里，每一寸皮肤都舒展开来，
　　甚至连身下的垫子都软的一塌糊涂，
　　反转几次身子后并未触碰到冰冷的墙壁和个咯腿的铁栏杆，动作逐渐肆意起来，
　　折腾几圈找到个合适的姿势，侧身沉睡过去。
　　见她睡得这般惬意，褚聿俯身，静静地看着照棠熟睡的容颜，
　　她睡得很稳，薄唇轻启，均匀的呼吸着，盯着那抹嫣红，回忆起方才无意间触碰带来的一丝冰凉。
　　记忆搅乱着褚聿最后一丝纠结，脑中的天平在来回摇摆。
　　时间过了许久，
　　他终究还是放任唇角泄露一丝克制的战栗，禁不住再靠近些，细细瞧着照棠，
　　熟睡的容颜倒映在褚聿瞳孔里，像经年积雪碰撞沸腾的火山，一片哗然……
　　平日很安静，不喜言语。
　　相较与同龄人，照棠身上有股超出年轻的淡然和韧劲，总是让他无意识忽视掉她年纪，
　　此刻睡着脸蛋染着酒后红晕，显现几分原本的少年稚嫩，
　　说到底不过是十九岁的人，
　　身体随着均匀呼吸彼此起伏，褚聿拉起滑落的薄被，微扬的眉稍藏着柔情。
　　很想想伸手捏她脸蛋，抬手停滞半道，最终只是，轻轻落在她额头，撇开挡在眼间碎发，
　　指腹触过皮肤瞬间，后槽牙咬紧的酸胀感直窜眉骨，周身空气忽然变得怪异，浸透衬衫的不知是燥热还是她呼出的酒气。
　　褚聿起身去卫生间冲个澡，出来后又给照棠喂了一次水，调好闹钟，关灯离开。
　　夜间很适合思考，尤其是各种纷杂想法绕到一起后，更是想要好好的理一理思绪，
　　他，很久，没这般了。
　　书房的灯亮至深夜，电脑桌面里显着跳动的折线，
　　以往最能刺激他神经的项目，此刻他竟心不在焉的盯了半刻，毫无所获，甚至游神……
　　他想，果然，深夜人的情绪会被无限放大，所以才会这般困惑。
　　晨色逐渐清明，
　　照棠桌边闹钟准时响起，是她不熟悉的音律，一瞬惊坐起，打量起四周环境，脑袋发懵……
　　火急火燎爬下床，开们往外走去，客厅有人在煎餐肉，香气四溢，
　　照棠抬眼瞧着厨房里褚聿正靠着案台做饭，
　　他见是照棠，柔声道：
　　“醒了啊。”
　　“去洗漱吃饭，卫生间柜子里有新的洗漱用品。”
　　照棠依旧愣在原地，
　　褚聿笑得愈欢，“怎么了，傻掉了。”
　　“记得把鞋穿好。”
　　照棠闻声低头看着脚下，光着踩在地板上，她还未彻底清醒，懵着按照指示折回去穿鞋，
　　坐回餐桌处，照棠想开口问些什么，褚聿推过来早餐截挡住她发言，
　　“先吃饭，一会送你去上学。”
　　“谢……。”
　　一声粗粝的哑声，从照棠嗓间发出，一下愣住两个人，
　　褚聿实在忍不住笑，脸快抽过去，起身给盛了碗汤，掩饰笑意。
　　“喝点。”
　　“谢……谢。”照棠抬脸艰难开口。
　　“别说话了。”
　　“注意多喝水。”他努力压着说话表情。
　　照棠点点头。
　　赶到学校门口，离上课时间已经很近，照棠来不及说太多感谢，提着包点头致谢，飞奔离开。
　　关宴坐在车内，司机正在停车，他瞧着校门口，从车上下来的照棠，眼睛微微眯起，
　　打量片刻，待车掉头离开时关宴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开这么好的车。”
　　“有些人该有危机意识了。”
　　照棠坐在教室里，感觉有说不上来的不对劲，黑板上的数字变得跳跃，难以入心，恍恍惚惚一节课。
　　下课铃响起，
　　“照棠。”
　　“照棠。”林锦隔着几排座位从后喊她，不见她反应。
　　“你想什么呢？”
　　“啊。”照棠惊慌回神。
　　“回去么？”
　　“我还有题没算完，等会吧。”嗓子好了很多，说出的话还是嘶哑粗粝，
　　“你嗓子没事吧。”
　　照棠拜拜手。
　　林锦走后，照棠提着包去图书馆，盯着演草纸上混乱的笔记难以定心，算不下去的题让她心烦意乱，
　　以她此刻状态不适再算下去，她死犟的气性不允许她轻易妥协，
　　从上午入馆开始坐到下午，死磕每一道题，在规定时间内演算完毕。
　　晚间饭点，夕阳垂暮，
　　晚霞透着玻璃窗折进来，散在桌上一沓满是计算痕迹的草稿纸上，照棠唇边荡起笑意，收拾书包准备回去，
　　————
　　褚聿要回总公司，走之前约上照棠和盛瑾书吃饭，
　　照棠本就想着找机会感谢褚聿，她正借此机会请他和瑾书吃饭，被褚聿直接拒绝。
　　反倒邀请她们去家里吃饭，买菜的机会都没留给她。
　　照棠周天有兼职，褚聿即将离开，她难得的请了假，便抽着空去买礼物，
　　上次拍护照时穿过褚聿针织衫，她记得那个牌子，在商场找到那个牌子，买下同色不同款。
　　瑾书明媚，照棠选择了白色。
　　照棠忙活完，正好褚聿电话进来，刚从超市出来，顺边接她一起。
　　照棠报完地点，乖乖在路口等着。
　　褚聿调出导航，调转方向，向照棠赶去。
　　“坐前面吧。”褚聿开口。
　　照棠提着袋子转身开前车门。
　　褚聿解释道：“盛瑾书在外面工作，忙完导师直接把她送到小区了。”
　　照棠点点头，轻奥一声。
　　“提的东西要不要放在后排。”
　　“好。”
　　褚聿伸手拿过，欲要侧身往后放，看着上面牌子面露疑惑，“买的，男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