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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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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陆陆续续进了许多人,走廊上面吵吵嚷嚷,进去以后鸦雀无声,因为会议室的主位下首,坐了个头发花白脸色阴沉的老头子。
姒廉不仅是前前任掌刀队队员,也是国内知名企业家,帮忙打理族人的金库,说他是族人的钱袋子不过分。
他本有意让姒臣出去继承企业做个体面的社会精英,但姒臣对那不感兴趣,凭着一腔热血杀进掌刀队,然后赖进了凤凰阁。
年轻人的选择老头子管不了,也不强求,反正也就玩一玩,斩兽谈不上危险,上百年都没有哪个掌刀队员出过事,于家族也是一件荣光,毕竟掌刀队也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得经过重重PK考核。
谁知道百年难遇的这一回,偏偏就让他这倒霉孙子摊上了。
姒廉瞥见姬夏清三人,脸上肃杀的情绪更浓了三分,见三人在门口踟蹰,冷声道:“进来,坐。”
偌大的会议室难得坐得满满当当,但这些并不是全部,还有些远在外地无法赶来的族人,就只能通过视频开会了。
姬夏清坐主座,将面对所有人的质疑。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发现无论如何都没有破罐子破摔来得理智气壮,遂打定了主意待会儿绝不忍气吞声。
“人到齐了就开始吧。”姒廉声音不大,却清晰落在每个人的耳朵里。
助手打开远程会议后屏幕上立刻出现密密麻麻满屏的头像,然后听见屏幕里那些隔着山南水北的活泼孩子们叽叽喳喳的抱怨声——
“几十只鼠怪,怎么就只预感到了两三只?这也太水了吧,怎么当上族长的?”
“就是说啊,可是听说她家不是没关系嘛,靠什么上的位,啊,该不会是……”
“别瞎说,我听说她还是有点本事的,上次黄金大涨价就是她传出来的消息,我还赚了笔呢。”
“欸可是我听说……听说她心机可深了,喜欢嬴阙,就把姜晓蓓给挤走了……”
姒廉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屏幕上的讨论戛然而止。
最后那句毫无根据的八卦却让会议室里众人的表情精彩纷呈,大家目光热切地投向事件三人。
姬夏清表面云淡风轻内心无语凝噎:都什么跟什么??
她看向姜晓蓓,姜晓蓓一副了然的表情冲她眨了一下眼。
“小梦,这件事情,你怎么看?”姒老爷子仿佛没有听见那些闲言碎语,直入主题。
他口中的“小梦”就是上一任族长姜云梦,才退休两年,大家遇到事情还是习惯先问她,毕竟姬夏清看起来还一副不太靠谱的样子。
屏幕上一个镜头被放大,出现一个保养得宜看着还很年轻的中年女人,看背景,应该在国外,天还黑着。
“既然对方给了三天时间,我们还是要多调集些人手,毕竟如果这次鼠怪真有那么多……”她顿了顿,看向姬夏清柔声问道,“夏清,嬴阙,现场到底多少只,你们心里大概有数吗?”
“数不清。”姬夏清言简意赅。
但话一出,场内一片哗然,大家纷纷变了脸色。
嬴阙道:“据那领头的人面兽所说的话,我们推测它们身后还有一个更大的群体,只是不知道具体还有多少……”
姬夏清脸上微微发烫,不知道具体有多少,说白了都是族长无能,如果族长发挥作用能够预知那些畜生背后的体量,那么他们制作计划便都有的放矢了,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地掉进对方陷阱里。他们斩兽一族大概从没这么被动过。
一阵短暂的沉默,姒廉再次开了口:“小梦,你能不能回来一趟?”
姜云梦笑了:“姒老爷,我不行了,我四十五岁啦。”
姒廉用鼻子重重喷出一口气,看样子颇无奈。
斩兽一族虽然有异能,但奇怪的是,每一任异能者到四十岁以后,异能就会开始慢慢减弱乃至于无,像是能量被回收了,所以在凤凰阁任职的异能者,几乎都是四十以下的年轻人。
“叫小麦子过来。”姒廉又道。
小麦子就是族内会预知之能的“唯二”之一,大名姜秋珏,年幼时跟着父亲入道观,得了个不靠谱的道号叫“麦子”,于是大家便叫他做小麦子。
小麦子听见自己的名字,立马从房顶上倒挂金钩把自己放到窗口:“我在呢。”
他像只小麻雀从窗口三下五除二地跳进来,身上还穿着一身洗得泛白的藏青色道袍。这道袍他来了两年也不肯脱,仿佛这样就能和他那不靠谱的父亲有心灵感应似的。
“你来相看,对方身后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姒廉朝姬夏清伸手,看也没看对方。
姬夏清从腰间抽出自己的匕首,滑到小麦子面前。
预知可能是无意之间的心灵感应,这是怪兽对人下手之时时常能够触发的波动,还有就是以中间物质做媒介,凝神查看与之相关的未来画面,称为相看。
姬夏清的这把刀砍中过人面兽,以它为媒,应该能够相看到什么才对。
可是昨晚姬夏清试过,除了黑黢黢的一片以及叽叽喳喳的耗子声,别的什么都没有。
小麦子才八岁,没在座那么多的心眼子,说让他相看,他就抓着刀柄闭上眼。
思绪跟着匕首传到很远的地方,但面前像是有堵墙,黑漆漆的一个空间,除了嘈杂的叫喊声和流水声,什么也看不见。
他放下匕首如实说了,姒廉面沉如水,空气一度凝滞成冰。
“或许距离太远了,我们先派人过去,”姜晓蓓不忍姬夏清挨骂,她不怕姒廉,笑呵呵地给大家宽心了,“到了那边说不定就能看到什么了呢。”
“晓蓓说得不错,”姜云梦也接话道,“距离越近,感受肯定越明显。现在他们两个都没看到小臣出事应该就没问题,而且对方抓了小臣想让我们去,肯定是有话要说或者想跟我们提什么要求,先去听听看,再伺机而动。”
“怎么就不能是怪兽想报复,所以引我们过去呢,毕竟我们一族斩了它们不少同伙。”说话的这个是个肩宽背后肌肉隆起的壮汉,也是现任掌刀队成员之一,姬炎禾。
每一届掌刀队队员有七人,负责族内主业任务——斩兽,由族内七大家族每家一个异能出众者组成,族长除外。
嬴阙,姜晓蓓和姒臣,以及这个姬炎禾,都是在任掌刀队队员。
但并非所有队员每天都在凤凰阁待命,姬炎禾是因为就住凤凰山脚下的凤凰城,昨晚得了消息今天一早才能赶上山,另外还有三人,妫瑶,妘韦东和姞娜都在外地,此时只能出现在公屏上。
一人立即反驳道:“照这个说法,对方就是请君入瓮了,那人我们不救了?”
姬炎禾单手将手指骨节掰得吧吧响,冷笑一声:“没说不救,全凭族长吩咐,我无所谓,就是提个醒。”
全场静默了须臾,姜云梦道:“既然这样,那我提议,七大家每家先派十名异能者,跟随掌刀队前往龙吟山,先观察,再商议具体计划救人。如果到了那边夏清和小麦子有了更新的预知,我们再做人手上的调整,如何?”
“除了异能者,每家再调十人做帮手,”姒廉神色稍稍缓和,“龙吟山环境复杂,如果当真有那么多畜生,多留些人手帮忙查看现场也更稳妥。妘老三,姬老四,你们看这样安排,可好?”
妘三和姬四这两位,既是姬夏清几人的长辈,也是姒廉的晚辈,这件事情他们没有反驳的理由。七大家族相互扶持同为一家,谁也不能脱离组织,谁也不能担保下次意外不会发生在自家人身上,两人不约而同地颔首:“没意见。”“合理。”
屏幕上远在外地的长老也都点头同意,会议速战速决,各家长老皱着眉头开始琢磨安排人手的事情,却听见一个颤巍巍的声音从会议室的角落里响起:“怪!几百年……也不曾出过这样的怪事,算上今次,这已经是我老头子在世遇上的第五桩怪兽现世了,数量还这么多!怪,忒怪!”
“……”
散会以后,几个现任斩兽主力并排走在走廊上,一个个愁眉不展,凝眸沉思。
姜晓蓓:“我妈说她砍兽就像我们玩网游,只恨怪兽数量少还不禁砍,这下好了,一来几十只!够砍过瘾了。”
嬴阙:“可能不止几十只。耗子繁殖速度快,或许几百上千只都有。”
姬炎禾:“刚才最后说话那老头,是谁?”
几人看向他,像看傻子似的,还是嬴阙比较善良,提醒说:“前前前前任掌刀队队员,妫长青,今年九十五了,如今在山上养老。”
姬夏清:“就是当年砍了人面豺的长老?”
嬴阙:“对。说起来,其实我们见到的那畜生,要比前辈们遇到的东西小多了。”
“只是数量多而已,”姜晓蓓皮笑肉不笑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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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吟山,和安县,夹木村。
天朗气清,万里无云的蓝天衬托着龙吟山连绵的山势,三个探险主播长途跋涉不远千里赶到这山坳坳里来,准备进行一场直播大冒险。
“咦,蛋哥,这个村子被围起来了啊。”
“围起来就围起来了,大惊小怪,围起来才更有氛围感,观众看着才更有爽感,懂不懂,爽感这东西,我都跟你说过很多遍了……”
“蛋哥,时间快到了,准备一下可以开机了。”
最后说话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女生,她穿黑色短T露肚脐,下身咖色工装裤配马丁靴,嘴里嚼着口香糖,齐耳短发一刀切,典型的弄潮儿装扮。
弄潮儿手里拎着一个旅行用的大黑包,瞧着装了不少东西,沉甸甸的。
这个女生叫肖肖,她从大学开始就和前面说话的两人一起干直播,刚开始收入还不错,那会儿猎奇赛道还不那么挤,随便在学校附近荒废的老楼或者城郊走一走,就能得到不少打赏。
如今行程越走越偏,流量却越来越少,为了抢回流量博人气,几人已经开始往山嘎嘎里跑,对观众的说法是看看能不能在深山老林里头遇到“贞子”。
贞子!
这一噱头赚了不少人气,大家都对这种能出“贞子”的地方心怀敬畏,个个缩头缩脑躲在镜头后面大言不惭:得去死过人的老山村里边儿!
于是,三人经过粉丝的推荐,将行程定到了龙吟山脉上一个特别的县城——和安,十五年前举世闻名大地震发生的震心。
地震发生的当年,挖掘机救援一铲子下去全是支离破碎的肢体,救不出来的只能就地做了坟场,如今都还有个万人坑,阴森可怖。
他们来之前就做了直播的预告,预约人数超万人,开播时间是上午十点半。或许也是有点禁忌的,他们并不敢晚上上山,怕在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真遇到点什么,那就呜呼哀哉了,毕竟有些事情科学家也没办法解释不是吗。
蛋哥的网络全名叫做“探险的小蛋哥”,身高普通,长相普通还提前中年发福,听了肖肖的话后他赶紧搓了一把脸:“来来,东西准备起来。”又真心叹道,“妈的,冷飕飕的,大夏天的深山老林里,阴气真他妈的重。”
此时骄阳挂在天空还没升到最高处,斜斜投下伶仃枯枝的日影,杂乱纷呈地落在枯枝败叶上,两只昏鸦忽然从睡梦中惊醒,瞪着一双无神的圆眼谨慎地左右瞅了瞅,而后纷纷扑棱起翅膀,逃也似的飞走了。
三人站在村口看了一眼村路尽头的绿色铁皮围栏,那斑驳的痕迹,那森然的气息叫人无端觉得振奋——这场直播收入定然不菲。
最开始说话的那个叫周建国,负责抗相机,他把相机准备好后打开测试调焦。镜头里绿皮围栏被拉近,边缘处锈迹斑斑,显然很久没有人管过。镜头往上,围栏里面枯瘦凌乱的枝桠如群魔乱舞;镜头往下,靠着铁皮脚下黑漆漆的一片余烬残灰,好像谁来这里烧过纸。这不奇怪,山里人每年要回乡祭祖,何况这个村子当年是个地震村,死伤不小。
周遭枯黄的杂草茂密丛生,藤曼沿着铁皮向上爬,却在冬日里被风霜雨雪糟蹋得毫无生气,死气沉沉的。明明青天白日的,莫名让人后背一阵阵发凉。
镜头随意掠着周遭,忽然,周建国后知后觉想起方才镜头掠过之处似乎有点幽微的蓝光,于是又将镜头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