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番外 ：鹿湖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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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最炎热的夏季已经过去，除了白天依旧炎热以外，傍晚时段吹来的风带着些许凉意，趁着太阳还没落山，许佑祺关了车内的空调，按下车窗，将脑袋探了出去。
“啊——”
本来想朝着远处的山大喊一声，但是通过镜子看见后方一辆越野车跟在不远的距离，对方同样开着车窗，一双手举着单反正在拍摄远处的天，她怕她们听见便不好意思了，于是小小声意思意思地“啊～”了一下。
像极了小时候对着电风扇长“啊——”，风带着声音抖动就变成了“啊～啊～啊～”，随着风扇摆动，自己还要挪着屁股跟着一起移动的样子。
“许佑祺，脑袋别挂外面，小心掉了！”
许佑祺一听，赶紧缩回脖子，转头就抱怨：“出来度假呢，你能不能说点好话？”
“许佑祺，脑袋别挂外面，小心开花了。”
开花，寓意挺好的。
“闭嘴！”
许佑祺把车窗关了，车子里音响开着，不知道哪个电台放着外国的乡村音乐，还挺适配她们的度假氛围的。
许佑祺从后座拉开了某个背包的拉链，从里头抽了一袋薯片出来，撕开了包装，拿了一片递给驾驶座开车的人。
“话说你怎么突然想度假了？”
周续嚼着薯片，双眼紧盯着路况说：“前几天七夕没能一起过，接下来的中元节也算个节日，算是补上了。”
“七夕本来也不是给情侣过的日子，是女人们的日子。”
许佑祺自己吃一片，喂周续一片，反正周续嘴里就没停下来过。
“我们俩都是女人，所以一起过七夕也很合理。”
“嗯。”
许佑祺话音刚落，想了想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仔细回顾刚刚的对话，她才反应过来说：“中元节你过个鬼啊！那是人过的吗？”
“嗯，就是过个鬼。”
“要不是你在开车，我早一脚踹翻你了。”
“嗯，所以我才会提出要开车，这样确保人身安全。”
“我要上网去投稿，题目就叫女朋友要和我一起过中元节，她是不是有毛病？”
“评论区会有一堆人胡说八道，说什么……你女朋友有问题，稿主快跑！”
“还有什么……建议稿主多观察观察女朋友平日的行为有没有异常。”
许佑祺说着说着都开始笑了，周续同样，笑着笑着嘴巴里就被塞了薯片，许佑祺看她吃着，眼神微眯就知道她也开心。
她们俩同频，喜欢胡说八道，喜欢互相打闹，笑点差不多，所以许佑祺很喜欢，她觉得这个世界上应该再也找不到比周续更了解自己更适合自己的人了。
车子开着开着，穿越了一条横跨一片大草原的公路之后，便抵达了目的地：鹿湖度假村。
说是度假村，也确实是由旧村庄改造的，以前的名字就叫鹿湖村，整座村庄都依着一片湖建立，后来有集团收购土地进行改建后，就加了度假两个字，现在地图上一搜鹿湖度假村，基本上无差评，证明了是个好去处。
地点是她们俩一起选的，本来在好几个地方摇摆，结果鹿湖村一出现，她们几乎是同一时间就决定了要去这里。
周续觉得，或许是因为这片湖的关系。
鹿湖村在长永市，隔壁就是具合市，两座城市的水源交流密切，有许多湖泊都来自于同一处源头。
也不知道鹿湖和干掉的青鸟湖，是不是也来源于同一个。
鹿湖村不像新德村，这里是以商业为目的在运营的，在这里她们甚至能够看见闻名全国的奶茶店和快餐店入驻，民宿和小旅馆的选择也很多，游客的数量也不开玩笑，是新德村那臭老头盼不上的多。
这里甚至还有自治队，一看就特别安全，不像新德村，去一个死一个，死了还没人发现。
车子根着导航给的路线找到了望风小栈，可惜这里没有客栈专属的停车场，她们只能把车子开到了两百米外的共用停车场。
虽共用，但收费，一天十五块钱。
“抢钱呢。”许佑祺扫码付款后，嘴里嘟嘟嚷嚷的，然后开始上网搜各个地区的收费标准。
“是贵了点，能买几根烤肠了。”周续打着方向盘转悠，找到空位就停进去。
“还是肉肠。”
周续踩下刹车拉起手刹，顺手摸了摸许佑祺的脑袋，才说：“下车吧！”
两人下车把行李都拉下车，然后才沿着碎石路朝望风小栈走去。
鹿湖村大部分旅馆和民宿都健在湖边，几乎每一家在网上都打着“湖景房”的标签在拉客，她们看了好几家，发现有些距离鹿湖远得很的黑心民宿，就看见湖的边边角角也用这个标签，要不是评价不怎么样，她们指定要被忽悠。
望风小栈坐落的位置并不能眺望整个鹿湖，但它有日出日落可以看，再加上一点点湖景，许佑祺觉得也还不错。
客栈的招待员是个小妹，看着高中生模样，结果一问人家硕士在读，还是快毕业的那种，许佑祺第一眼见到她就想起了刘书好，当初刚走进旅店时，刘书好也是这般模样，坐在柜台前低着头追剧，区别在于这位硕士妹妹一副快杀死电脑的表情，就连鼻梁上挂着的眼镜都和主人一样，泛着冷冽的寒光。
果然，写论文的人都有杀气。
硕士妹妹叫程前，麻利地替她们登记了入住，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后，又开始和论文搏斗。
“你猜她论文选题是什么？”许佑祺拉着行李，轮子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这动静可不小，她有些嫌弃。
“可能是在写什么民俗相关的，她桌上放了好些这种书。”
虽然望风小栈看起来很传统，但是房卡该有还是有的，周续嘀地一下开了房门，许佑祺看见全屋地毯时，心里对客栈的好感度才逐步上升。
至少晚上睡觉不用听别人走路的脚步声了。
周续打开落地窗，她们特地挑了对角的房间，只有这个方位的房间阳台是L字型的，日出在右日落在左，她们爱看哪个就坐哪边看，惬意得很。
当然，房价也贵。
“哦豁～”
许佑祺扔下行李，用力地蹦上床，开心得在上面滚来滚去，把平整的被褥都弄皱了。
“不是才说坐了一天车，屁股疼吗？”周续坐在窗边，拍了拍床。
不硬也不软，挺好。
“所以躺着正好，你也来躺！”
周续猝不及防被人拽着胳膊倒下，脑袋正好枕在她的肚子上，许佑祺最近玩健身，腹部的赘肉几乎都没有了。
不软，不舒服，但是好看，性感。
周续无声地嘿嘿了两句，许佑祺没有发现，只是揉捏着她的脸玩。
“你开了一天车，要休息一下再出门吗？”
“都行，随你。”
周续倒是无所谓，她精神一直都很不错，开车一天也没觉得多累，反倒是许佑祺，在车上睡了两回，睡醒一次比一次累。
“那睡一下。”
许佑祺挪着身子往旁边移，拍了拍自己身边，周续才蠕动着躺好，许佑祺抱着她的胳膊蹭了蹭，然后才倚着她闭眼。
“周续，唱首歌哄我睡。”
“妹妹背着洋娃娃……”
“好了不用唱了，闭嘴。”
“中元节，应景呢！”
“不需要。”
短暂地眯了半个多小时，周续捏着许佑祺的脸把人弄醒。
“饿了，去吃饭。”
“嗯……”
许佑祺迷迷糊糊地把脸埋在她胸口，直到周续以为她又睡着了的时候，许佑祺这才叹了口气，然后坐起身伸了个懒腰。
“好想一觉睡到明天早上。”
“那我们早点吃完早点回来睡觉。”
“好！”
她们虽然订了四个晚上，但是并没有决定好什么时候回去，要是住得舒服玩得开心的话，不排除待久一些，反正周续三重市那饮料店现在交给了底下的员工打理，新店的选址也还在观望中，所以短时间内都无事可做，许佑祺同样，前些日子研究股票小有天赋，小赚了一笔，更加不想回归牛马生活了。
在网上搜了一下附近好吃的店，搜到了一家烧烤店，评价都说味道好价格实惠，距离望风小栈走路也就五分钟的距离，她们随即就把地点定了下来。
手牵着手在夜风中散步，兴许是晚餐时间，出来觅食的人不少，好些餐饮店都已经坐满了人，周续见状加快了步伐，心里边祈祷那家烧烤店还有空位。
果不其然，来到烧烤店时，一眼望去已经满座，好些人桌上都还空着，看来是刚入坐，距离吃完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我的培根菠萝包……”
周续伤心得开始碎碎念，她看中了这一家的培根菠萝包，从出发前脑子里就一直在幻想吃下去有多美味，结果……
“姐姐？”
听见有人叫唤，原来打算边走边看随机应变的许佑祺抬头，对上了熟悉的一张脸。
“刘书好？”
周续抬头，见刘书好捧着空盘子，两只手的短袖都撸了上去，一副在干活的样子。
“妈——”
刘书好大叫一声，附近的客人们都看了过来，周续无视了那些人打量的目光，瞧见一名妇女从后厨处探出脑袋来。
刘真在见到她们的第一眼，双眼除了诧异，还有嫌弃。
估计是想起了两个天天薅她餐食的饕餮。
“老板娘是刘真，那就好办了。”许佑祺咧开笑容，说了句：“好久不见。”
刘真脑袋一甩，许佑祺非常识相地牵着周续往里走，来到了烧烤店后方，这里同样露天。
“外头满座了，你们坐这吧，将就点。”
刘真开始清理明显是用来堆放食材的桌子，周续和许佑祺二人帮她把桌子抬了出去，拿了折叠椅便围着坐，刘真给她们上了个小炭炉，上面摆上烤网。
“这是菜单，自己看着点。”
刘真递来一张纸，周续快速浏览后找到了培根菠萝包，她在一旁写了个2，后来想了想又划掉，写了个3.
她得吃俩才行。
“你先给我弄这个，其他的可以慢慢来。”周续指着培根菠萝包给刘真看，等刘真走了后，才开始和许佑祺研究着要点什么吃。
什么鸡猪牛羊各种肉串她们都点了，还有玉米、西兰花、章鱼腿，最后点了两碗冰糖水。
刘书好后面来了一趟，只拿走了菜单，许佑祺发现她由始至终都没有和周续对视。
“你发现了吗？”许佑祺问。
“嗯。”周续好几次和她说话，对方也只是低着头回应，视线从没上移过。
她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刘书好用刀子捅了周续，后来她就被刘真给送走了，双方再没见过面，她现在的表现想来应该是对那时的事情还无法释怀。
“看来你得想个办法了。”
要是永远不见面还好，可惜的是已经重逢了，就像是把外面看起来已经好了的创口又重新剖开，露出里面的腐肉。
腐肉一日不剜掉，它永远都在。
刘真再回来时，手上的盘子整齐地堆着三个菠萝包，看得周续眼睛发亮，她放下盘子后也并没有离开，而是坐了下来。
“高清玫一会儿就过来，她说她刚洗完澡，得把头发吹干。”
“她怎么也在这？”许佑祺忍不住拍了拍身边的周续，又问：“我们来的其实不是鹿湖村，是新德村吧？”
“是鹿湖村没错。”
本来遇到刘真和刘书好已经够魔幻的了，这下子还来个高清玫，怎么想都觉得这一趟旅程会变得很不平静的样子。
“你们不知道吧？新德村没了。”刘真一脸平静地开了一瓶啤酒，给自己倒了一杯。
“怎么回事？”
许佑祺可没听说这事，她离开以后再没关注过新德村的动向，因为后续处置都交由许湘芸去处理了。
“你那姑妈整出来的动静可不小，听说管理的换了一批人，村长那老头因为犯事被抓了，其他人逃的逃散的散，现在新德村已经没剩多少人了，前些日子来人说要收购土地，剩余的人就都搬走了。”
“所以你也搬了。”周续一边啃着菠萝包，一边听着她们的谈话。
“傻子才不搬，那破地方我早就不想呆了，正好书好考上了长永的大学，你那姑妈说她鹿湖村这里有认识的朋友，就替我牵线来这里顶下了这家烧烤店，书好离得近，每周还可以回来。”
“没想到大芸姑妈人脉这么广……”
“不是你姑妈人脉广，是你们许家人脉广。”周续说这话的时候，手里的一个菠萝包已经吃完了，她舔了舔嘴角，拿起第二个一口咬下。
许佑祺对她这吃东西的速度早已见惯，她拿起自己的那个咬下一口，味道确实不错，难怪周续一心想着要吃。
“那高清玫和贾卉凤呢？”
“高清玫听说我要来这，就跟着来了，凤姨一开始不想走，后来听说阿玫带她去后山哭了个坟，她隔天睡醒就改变了心意，她们俩现在一起住……”
“是谁背地里在聊我呢？”
高清玫出场，依旧是一袭红衣，只不过区别于以前的是，她手里的砍骨刀换成了啤酒。
“喝什么糖水，一边去。”高清玫坐下剩余的空位，把手里的杯子放桌上，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
“凤奶奶呢？”许佑祺喝了一口，冰镇的啤酒喝了心情舒畅，和这个不算太凉的夜晚很适配。
“老人家睡了，要见明天见。”
还没聊上两句，她们先前点的食物都上来了，不是刘书好端来的，是另一个打工阿姨。
周续动作非常迅速，不过眨眼的时间，烤网就已经摆满了肉串，就连边边角角的小间隙都没放过，章鱼腿即便是挂外面，也逃不过被烤的命运
“你们俩怎么会过来？”高清玫或许是因为突如其来的重逢所以兴致高，很快就喝完了一杯，又给自己满上了。
“来玩啊。”
“真的不是来搞事吗？”高清玫一脸狐疑。
刘真边翻转肉串边说：“别把鹿湖村又给弄没了。”
“才不会！”
四人边吃烧烤边聊着，基本上都在说一些许佑祺没听说过的事，说了村长那老头被人追，睡到一半从床上逃跑时只穿着裤衩子，跑着跑着把自己腿给跑折了，他儿子和江吉安那巫师也没好到哪里去，一个牙都被打缺了，跳烂泥塘里都没躲过，一个成功逃走后把自己头发剃成了瘌痢头，伪装成路边的乞丐翻垃圾吃，结果很快就被人认了出来。
许佑祺和周续像听故事一样，尤其高清玫描述时的语气，竟然让她们产生了无法亲眼观看这一幕的缺憾。
一桌四人一聊就聊了三个多小时，直到十一过，话题才停了下来。
“晚了，你们赶紧回去吧！”刘真看一眼时间，放下了手里的签子。
“你们住哪？”高清玫倒完剩下了啤酒一口干掉，又看了眼天空。
周续学着她看天空，发现本来满天星辰的天，只剩下漆黑一片。
“望风小栈。”
“还好，离这里不远，赶紧回吧，晚上的就别瞎溜达了。”高清玫起身赶人。
周续本来想结账，但是刘真说不用，所以她们也很好意思地准备离开，只不过是离开之前，周续说要找刘书好，所以许佑祺在原地等她。
原来正在帮忙收拾的高清玫见她站着，便靠了过来。
许佑祺想起了一些事，便小声问她一句：“你搬走了，你家那井呢？”
“你姑妈给埋死了。”对着许佑祺，高清玫也没打算隐瞒。
她能信得过她们。
“那就好。”
这边刚聊完，许佑祺便看见周续和刘书好抱在了一起，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才分开，周续摸了摸刘书好的脑袋又说了些什么，然后才挥手告别。
“好了？”她问。
“嗯。”
许佑祺看见周续的肩头上留有泪痕，她想，刘书好真的好了。
周续牵起许佑祺的手，两人迈着小步伐惬意地走着，一路上她们都没有说话，只是感受着这里的风和空气，没有朝望风小栈的方向走，她们绕了另一条路，因为她们同样喜欢现在这样手牵手散步的氛围，还想再延长一些。
“……小视杨家钗裙……”
许佑祺停下脚步，听见远处传来什么声音。
“休得乱测英烈儿孙……”
咚咚锵的声音非常熟悉，两人寻着声音走去，看见某处地方搭起了台子，舞台上有人在唱戏。
“这是潮剧。”周续说。
“我没看过，走，去看看。”
许佑祺觉得特别新鲜，但她也觉得有点怪，台子上虽然有人在唱戏，但是台下却一个观众都没有，整齐排列的塑料椅子空无一人。
“这没人也得唱？”
“是吧？”周续也很奇怪。
“怪可怜的，我们就坐下看看吧，给台上的人一点心理安慰。”
于是两人挑了正中央的位置坐下，似乎有那么一秒，周续感觉到了自己的视线和台上的人眼神交接的一瞬间，对方有了一秒钟的停顿，然后又继续唱起戏来。
“回想起……火塘寨杨家归大宋……请长缨……”
“听不懂。”许佑祺觉得自己很努力了，但是这种方言对她来说很陌生，完全听不懂。
“有字幕，看那个。”周续好心给她指了舞台两边的电子屏幕，方言听不懂，文字总该会看的。
“演的什么剧情？”
“《杨门女将》，内容就是杨家的男人全死光了，杨家女人们上战场杀敌的故事。”
“你懂的可真多。”
“以前旅游时在别的地区看过。”
“那你看完了吗？”
“看完了。”
“全程多久？”
“三个多小时吧。”
“那现在演到哪了？还有多久结束？”
“快的话还有一个半小时。”
“哦……”
许佑祺因为听不懂，再加上吃饱后就有些困了，但是一想到她们唱了好久才终于有了观众，自己才刚坐下来还不到五分钟就走的话，难免寒了台上唱戏人的心，所以硬撑着听了几十分钟。
也就是这几十分钟的时间里，许佑祺偷偷打着哈欠，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椅背被人碰了一下，她转身便看见身后的椅子坐满了人，乌泱乌泱的，甚至还有站着看戏的。
“不好意思，我家小孩不小心踢到你了。”
坐在许佑祺身后的是一个看着很年轻的女人，也就四十来岁，她腿上坐着一个小女孩，只有六七岁模样，对方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她看，似乎对她感到很好奇。
“没事……”
许佑祺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尤其那小孩也不笑，自己想逗她万一对方不给反应，她就觉得挺尴尬的，于是坐正，悄悄靠近身边的周续说话。
“我有点困了，你还想看吗？”
“回去吧。”
周续也觉得有些困了，她都感觉自己看得神游了，尤其是她觉得气温好像降下来了，吹到身上的风都是凉飕飕的。
许佑祺猫着身子走，周续这才发现，身后一排排的椅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满座了，她甚至都没听见这些人发出来的动静，没有交谈声，没有脚步声，所有人都很安静，聚精会神地盯着舞台上看，就连小孩子也不吵闹，安安静静的。
“周续！”
见周续对着身后的人群发呆，许佑祺小声唤她，周续这才回过神来，然后也学着她猫下身子离开。
直到远离了现场，唱戏的声音变小了，许佑祺才终于开口说话。
“果然很奇妙。”
“怎么了？”
“刚刚明明没有人在看戏，但是我们一坐下之后，就爆满了耶！”
“确实。”
“你活这么多年没发现吗？有时候你看见一家餐馆里面没人，在你进去之后，就会有人陆陆续续地进来用餐，就好像那些顾客是跟着你进来的一样。”
周续回忆了一下，反驳道：“我一般不走进没人的餐馆，吃饭就得挑人多的，那一定好吃。”
“那好吧！你说的都对。”
许佑祺耸耸肩。
两人走回去的方向似乎是一个居民住宅区，只见各家各户门前都插着一双蜡烛，蜡烛前面摆着一盘水果或折叠成各种花样的金银纸。
“呃……”
许佑祺有点不敢走了，她看见有几个人蹲在地上烧纸钱，这条路左右两边都是这样，她觉得有点不像是人走的道。
“绕个路吧，今晚七月十五中元节，她们是在祭拜。”
周续看着导航绕了另一套路，多花了十来分钟才回到望风小栈。
许佑祺先洗了个澡，然后才轮到周续。
周续在浴室里吹干头发出来，刚离开浴室温暖的蒸汽，便猝不及防打了个冷颤，而许佑祺开着20度的空调，正舒舒服服地躲在被窝里玩手机。
见她出来了，许佑祺赶紧掀开被子拍了拍床褥说：“快进来。”
周续瑟缩着往床上蹦，许佑祺把厚厚的被单往她身上一盖，顿时就暖和了不少。
周续往许佑祺身上蹭，许佑祺关了手机将她抱住，两个人的体温加在一起，更加暖和了。
“舒服吗？”
“嗯。”
互相抱着沉默了好一阵子，许佑祺突然呢喃一句：“好香。”
“沐浴露的味道，你也香。”
周续抬头时，看见许佑祺凑了过来，于是她闭上眼，闻到了薄荷味。
呼吸互相缠绕着，分开的片刻，周续笑着问她：“你不困了吗？”
许佑祺用鼻子蹭着她的鼻尖说：“洗完澡，暂时不困了。”
“那继续……”
许佑祺重新吻上，还没开始多久，周续甚至都还没完全进入状态，门被敲响了。
叩叩叩……
许佑祺动作一顿，试探性问了句：“谁？”
门外没人答话。
周续仔细听了一下，门外没有任何声响，门缝底下也没有人站在外头的影子，于是她小声问：“我刚刚出声了吗？”
她当下的反应是这里隔音不好，她们的动静被别人听见了。
“没，你没出声呢。”
只是喘息声的话，大概是不会被别人给听见的。
“看看吗？”许佑祺问。
她很确定刚刚确实是敲门声，而不是什么风吹导致的声响。
“等一下。”
周续起身，从包里拿出了匕首，两人踮着脚走到门口。
许佑祺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是谁在敲门？”
门外依旧无人应答。
“开。”
许佑祺抓着门把快速打开然后后退两步，门外什么都没有，周续握着刀子左右查看，证实走道上确实没人后，才把房门关上。
“听错了？”
许佑祺摇摇头。
周续检查了门锁，又把刀子塞到枕头底下以防万一，两人才又躺了回去。
“困了。”
被这么一打扰，兴致全无。
许佑祺忍不住笑了，她抱住周续，把额头抵在她肩上说：“那就睡吧。”
“嗯。”
许佑祺做了个梦。
她梦见自己在看戏，她坐在最正中央的塑料椅子上，面前的台上在唱着《杨门女将》，还是那几句她听过的唱词。
“莫得小视杨家钗裙……”
“休得乱测英烈儿孙……”
“回想起……”
“火塘寨杨家归大宋……”
“请长缨……”
”请长缨……“
”请长缨……“
台上的演员不知道为何，像磁带卡了一样，一直重复着“请长缨”这一句，就连动作都是复制粘贴的，然后唱词越来越诡异。
一开始老演员并没有在看台下，而是在和另外一个演员对戏，但是唱着唱着，对方便转过脑袋来。
真正的转过脑袋来，扭断的脖子有骨刺扎了出来，鲜红的血沿着裂口流出，那老演员空洞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许佑祺看，嘴巴里又开始唱起了词
“请……长……缨……”
每唱一个字，鲜血就从她嘴里流出来，唱完后她不唱了，只是对着许佑祺笑，耳边咚咚锵的乐声还在循环，直到对方的笑容越来越大，嘴角开裂，一路裂到了耳根，露出里头粉色的牙齿，乐声也开始扭曲，变得趿拉刺耳，最后演变成指甲刮黑板的声音。
极其刺耳。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身后传来许多人鼓掌的声音，许佑祺转过身子，看见身后坐满了人，每一个人脸上都是空的，没有五官，但是她能感觉到上百道尖锐的眼神在审视着她。
许佑祺被吓傻了，一双腿颤抖着怎么也使不上劲逃跑，一双手搭上了她的肩，冰冷且皱巴巴的皮肤抚上了她的脸，霸道地掰着她的脸转正。
一张血色窟窿的脸在她面前放大，距离她只有两厘米，对方张开大嘴，说话时喷出一口血腥味。
“我……唱得好吗？”
作者有话说
第87章 番外 ：鹿湖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