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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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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似乎越来越深了,黑暗仿佛一张巨大的保护伞将一切魑魅魍魉笼罩其中,任由它们张牙舞爪,残害忠良。
偌大的济国府,此时安静的让人害怕。偶尔传来一两声虫儿的低鸣,旋即便被苍茫的夜色湮没。
阴森高大的房门像一张张贪得无厌的大口,弥散着阵阵腐朽的气息。
苏小祸怔怔的望着月亮,洁白的脸庞上有种怅然若失的惆怅。一滴晶莹的泪珠由眼角滑落,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乌黑的发鬓中。
忽然一旁的矮木从轻轻的抖动了几下,一个嫩绿色的小身影飞快的钻出,欢天喜地的呼喊着:“三姐!”
苏小祸愣了一下,然后胡乱的用袖子抹了抹眼泪。换上温柔的笑容说:“四儿,三姐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
“ 嗯。”四儿乖巧的回应着,她即没有问去哪里也没有问怎么去。只是单纯的依赖着已经的三姐。却不知她的三姐早已弃她而去了。
苏小祸的鼻头酸酸的,她用力吸了吸鼻子,稍微定了下神,蹲下身与四儿平视.
“四儿,三姐考考你好不好?”
“嗯?”四儿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歪了歪脑袋。
“四儿的大名是什么?”
“沈诗琪。”
“那我叫什么?”
“三姐叫沈诗嫣。”
原来这个身体的主人叫沈诗嫣……苏小祸默默记在心里。
“家里都有何人?”
“嗯……有爹爹、娘、大姨娘、二姨娘、四姨娘、大哥二哥还有大姐和三姐。”四儿乖巧的回答着。
苏小祸点了点头一一记在心里。
“那爹爹是做什么的呢?”苏小祸笑眯眯地问。
“爹爹是大官,别人都叫他济国公,是个很厉害的人哦!”四儿十分得意的说着。
苏小祸不由得弯起了嘴角,忽然想到自己小的时候,也和四儿一样。一从幼儿园回到家便被妈妈搂在怀里笑眯眯地问:“爸爸叫什么?妈妈叫什么?今天都学了什么儿歌?……”
而那时的自己会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回答:“爸爸叫苏诚俊,是个很帅气很聪明的爸爸,妈妈叫陈雪韵是世界上最温柔最美丽的妈妈。”
每次这样说,妈妈就会很幸福地笑,就好像拥有整个世界一般。可是现在也不知道他们过的好不好。想到这里,苏小祸的心中又是一阵难过。
“三姐,三姐,我说的不对么?”四儿可怜兮兮的看着苏小祸,怯怯地说。
苏小祸这才回过神来,温柔地摸着四儿软软的头发:“没有,四儿都说对了,四儿最聪明了。” 四儿这才咧开掉了几颗牙的小嘴笑了起来。
苏小祸暗自思索了一下,然后敛着眉试探性问:“四儿知道有什么出府的秘密通道么?”
四儿为难了一阵儿,然后点了点头。说:“嗯,南边的围墙下有哥哥们挖的洞。不过他们不许我告诉别人。”她扁扁了嘴。
苏小祸松了口气,看来电视剧里的情节也并非子虚乌有的。
她温柔地拉过四儿的手浅笑着说:“嗯我不告诉别人。”
现在的苏小祸已经无暇自哀了,因为有人需要她。感觉着手心中的温度,她的目光逐渐坚定了起来。
既然没有人能拯救自己,那么就自己拯救自己。
济国府占地面积很广,这里亭台楼阁,花园水榭,碧瓦飞甍,自成体系。园中各物无一不精,皆是巧夺天工,让人赞叹不已。
然而精致的府第此时却毫无人气,人去楼空,物是人非。自古以来荣极必衰。想来这济国公也必是荣极一时了。
苏小祸在心中暗自扼惋。
不消半个时辰,在四儿熟门熟路的带领下,两个人来到了庭院果然如同四儿所说,一个如同狗洞般大小的洞穴极隐蔽的藏匿在花草丛中。四处花香阵阵,娇贵的名花与杂草共生。
苏小祸微微叹息。带着四儿丛洞穴逃出了济国府。
洞穴的另一边是一条寂静幽长的弄堂,向前绵延着仿佛没有尽头。只是偶尔传来一两声打更的梆子声。
四儿有些困倦的放慢了步子,摇摇晃晃的跟着苏小祸。
两个人在弄堂里迷迷转转,终于在天将破晓之际走出了弄堂。
天空泛着水泥一般清灰色,像发霉的面包一般散发出腐朽的气息。大街上渐渐地热闹起来,人们就好象约好了一样三三两两的向城门聚了过去。
不一会儿,巍峨的城门就被早起的人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身穿青甲的士兵们正襟危坐,皆是腰间佩刀,威风凛凛,骄固的脾睨着那些如同蝼蚁一般平庸碌碌的人们。
他们抬着头对着城墙看戏似的指指点点,苏小祸摒着眉也扬起了头。
高耸的灰白色墙头上有一团团黑色的暗影,仔细一看竟是一颗颗鲜血淋漓的人头!
此时苏小祸忽然发觉手中的那只小手越发的冰凉,并且不可抑止的颤抖着。她回过头,对上了四儿惊慌悲痛的小脸,晶莹的泪水在肆意流淌,她的嘴微微翕张却没有发出半点儿声音。苏小祸好像刹那间明白了什么。
四儿攥紧拳头古结都已泛白,她却浑然不知。只是直直的盯着墙头。
难道?
苏小祸不安的再次抬起头。
第一缕阳光刺破昏沉的雾霭,金色的光芒撒在一家老小的头颅之上,他们圣洁的微笑着,高贵的俯视着那些低俗的人们,竟没有一个人的表情是恐惧狰狞的。
苏小祸转过身,说:四儿不哭,沈家满门都是有骨有节的英雄。”
“嗯,四儿不哭,不哭。”四儿喃喃的说着,泪却怎么也止不住。一滴滴的湮没在灰色的石板路上。
苏小祸叹息一声,默不作声的背起四儿,逐渐远离那些麻木不仁的人们。却感觉得到那一家老小正微笑的目送她们远去。
苏小祸看不见四儿的表情,却感觉的到背上的衣料被殷湿了一小片。
“三姐,那些坏人一定不得好死。”她的声音冰冷而空洞,仇恨的种子已经在她的心中滋生、成长。
苏小祸的脚步一滞,仰起头望向蓝天,似呢喃自语的低叹:“嗯,不得好死。”
风轻轻的吹起女孩柔顺的发丝,带着浓浓的眷恋飞向天空的彼岸,树叶随之发出“沙沙”的轻响,像哀鸣一般久久不肯消散。
天色逐渐大亮,街市上人流涌动叫卖声与嬉笑声相互交织,串联成一幅表面上的盛世之象。苏小祸一步步缓慢地走着,身上的血迹已经凝固成狰狞的黑色。
忽然有一片欣长的阴影遮了下来,苏小祸怔了一下,皱起眉逆着光抬头。
“全身都是血迹,你也敢到处乱跑?”男子长身而立,清朗俊逸,声音朗朗疏疏,带有一丝调侃。
苏小祸眯着眼睛并未言语,只是像猫一样绷着身子戒备的盯着那人。
他并不恼怒,笑容和声音一样的朗朗疏疏。逸笑道:“在下尉迟晟,奉我家主人之命邀沈家小姐府上一聚。”
苏小祸抬起眸子,水光流转,闪烁着智慧的光晕。
她不动声色的打量了男人半饷,轻挑柳眉,笑:“好,烦你前面带路。”
那男子面上一愣,似乎没有想到苏小祸回答应的如痛快。
“怎么?”苏小祸回过头来,睨着那人。“没事,走吧。”男子马上恢复了儒雅温柔的笑容。做了个“请”的动作,苏小祸轻哼了一声。把熟睡的四儿向上移了移。
“渭洹府”三个烫金大字在蓝色的扁额上奕奕生辉。各种名花竞相绽放,亭台水榭交错相映。华美的斗檐上金色的貔貅威风凛凛。临湖边杨柳随风舞动,迷蒙着不远处的水中小榭,题名曰:雅修亭。
已是不惑之年的渭洹公,林骛彦依旧身形刚毅,临风长坐,手执精致的白玉酒杯,神情飘渺地望着远方。
“大人,沈家小姐带到。”尉迟澈俯了身,十分恭顺的说着。
苏小祸安分地垂着头立在一旁,一声不响。
渭洹公收回了目光,望向苏小祸,眸子中似有水光流过,即温柔又有些悲痛。
尉迟晟静静地退身离开。
小亭内微风徐徐,抚动着苏小祸乌黑的长发略为飞舞。渭洹公只是看着她,好像有些不知该讲什么才好。
苏小祸自然是不认识他的,但是看样子似乎没有什么威胁,她也像模像样地福了福身,说着:“沈诗嫣给渭洹公请安。”
那人一怔,眼神越发的悲伤起来。“嫣嫣……”
苏小祸直起身,垂着眉不语。
“唉,陛下大去之日不远矣,太子尚且年幼,陛下怕我们这些权臣功高欺幼主,听信谗言,将你们沈氏满门抄斩,我也是迫不得已,嫣嫣你还在怪我么?”
苏小祸,长长的睫毛上下舞动,分析着渭洹公所说的话。看来她与四儿之所以能平安的活到现在,大概就是这个渭洹公在暗中的保护。
俄倾,苏小祸扬起小脸,轻轻摇了摇头,笑道:“我没有怪您。”
“嫣嫣?”渭洹公面上一喜,戎马半生的他此时竟像孩子一样欢喜。
“但是我很讨厌你。”苏小祸扬起嘴角的弧度一字一顿的说着。
渭洹公愣住了。
“那样腐朽的朝廷你为何还要为它效力呢?这次是爹爹,下一次就会是你。”
一阵风疾驰而过,吹的柳枝呼呼作响。
渭洹公的表情有些颓然,良久他才轻声说:“我知道。”
“那你还为他们卖命?”
“自古以来君为臣纲,君要臣死臣便不得不死。”渭洹公淡淡的说。
狗屁!
苏小祸险些将脏话脱口而出。这种她最鄙视的三纲五常原来在这里也是金科玉律,她果然和这些古人有千年的代沟。
“我就是讨厌你们这些愚忠之人,既然这个朝庭不能任用贤良,体察民苦,留着又有何用?”苏小祸有些恼怒了,她算准了这个渭洹公不会对她怎样,有侍无恐地说着。
渭洹公震惊的看着她,想象不到这番大逆不道的言论竟是出自那个总是沉默着躲在娘亲身后的小丫头之口。
“嫣嫣!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是讲不得的。”他低声呵斥道。
苏小祸撇了撇嘴,不再多言。她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那么生气,也许在潜意识里原来的沈诗嫣还是很关心这个渭洹公的。
“你为我担心我知道,但是我有我的立场。你年纪还小,有些事你不懂。”渭洹公见苏小祸不再言语,稍稍软了语气。
苏小祸偏过脸去不去看他。
“京州城是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我明天一早就派人送你们离开。”他敛了表情正色道。“嗯。”苏小祸不在意的答应着。“您如果没有别的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告退了,四儿还在厢房等我。”苏小祸的语气仍是别别扭扭。
渭洹公点了点头,任由她别扭下去。
苏小祸再次福了福身,旋身离开长亭,却听见渭洹公沉沉的声音“你爹爹……是个大忠臣。”苏小祸缓了脚步,转头,眼底似有泪水泛起,她浅笑:“嗯,我知道。”
渭洹府西边的厢房里,紫色的香炉正发出淡淡轻甜的气息,绣着华美花纹的锦床上,四儿在沉沉地睡着。
苏小祸坐在一旁,微微蹙起柳眉。人一静下来,才发觉心中有多么的悲伤,只身一人回到这纷乱的时代,那种无助感,孤独感也只有她自己才能体会的到。
忽然镂着繁复花纹的红木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长很可爱的男孩把小脑袋探了进来。
“夫人大人。”他长的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虽然年纪尚小,却已是美少年的赔子了。他在看到苏小祸的那一刻眼睛迸发出异样的光芒,却还是一板一眼的走到苏小祸面前鞠了一躬,规规矩矩的说着。
夫人?还大人?苏小祸满脸问号的看着他:“谁是你夫人大人?”
他一怔,问道:“你是不是姓沈名诗嫣?”
苏小祸茫然的说:“是啊。”
“那你就是我的夫人大人。夫人是身份,大人是敬称,所以我叫你夫人大人。”他依旧一板一眼的说着。
苏小祸顿感一阵头痛,刚解决一个老古董又来一个小古董,这两人八成就是父子俩儿。
看来眼前这个人应该是渭洹府的少爷,极有可能还与原来的沈诗嫣有个娃娃亲之类的婚约。苏小祸只想仰天长叹,自己造的什么孽啊?
“夫人大人?”
“你再喊我夫人大人我就拿你去喂猪!”苏小祸用下巴指着他,阴森森的说着。
“为什么要喂猪呢?”
“因为猪爱吃小孩。”
“那猪为什么爱吃小孩呢?”
“它喜欢,用你管。”
“哦,那……”
“那什么那,你是《十万个为什么》么?”
“十万个为什么是什么?”
“。。。。。。”苏小祸正处于崩溃的边缘。
“元儿,你是不是欺负人家嫣嫣?”门外传来一阵娇娇媚媚的声音,甜的几近腻人。
还真是丹唇未启笑先闻。
两个丫头将大门完全敞开,一阵甜甜馨香扑鼻而来,来人身着宝蓝色绣彩凤缀流苏曳地抹胸长裙,手挽七彩牡丹长纱,头梳飞天髻,一朵淡粉的芍药花在髻边妖娆绽放。一双丹凤眼左右盼顾生辉。
“姨娘大人。”男孩恭恭敬敬地说着。
得,他叫谁都是大人。
不过,姨娘?那就是说这人不是正室?
“嫣嫣,莫要怪元儿,那不过是老爷与令堂之间的玩笑而已。”那美妇人笑的温婉怡人。
苏小祸撇了撇嘴,鄙夷地看着她。
什么玩笑!如果眼前是没有家破人亡的自己站在这里,那么她早就一口一个儿媳叫开了。人就是这么现实。
可是她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况且她可不想嫁个古董花瓶。只能弯起乖巧的笑容,不言不语的看着他们二人。
“可是她就是我的夫人么……”男孩扁扁嘴,啜喏着。
“元儿。”美妇人面上依旧笑容如春,语气却严厉了几分。
男孩垂下头敛了声,两只手绞来绞去。
“嫣嫣累了吧?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吧,有什么吩咐尽管和怜儿提,权当自己家就好。”美人温婉的对苏小祸说着,又转过头对着门口的一名青衣丫头吩咐道:“好好伺候着。”
说罢便领了男孩千娇百媚的离去。
临走时,男孩还恋恋不舍的回头看了看苏小祸。
苏小祸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