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 下个街头 你在等我》韦海

7、海城旧事

　　湛蓝般的海色
　　乳白般的雾霭
　　想在有轨电车上靠着他的肩
　　想在滨海木道上牵紧他的手
　　不远处拂来一阵泛着咸腥气息的海风
　　在远方那片荒芜的空地
　　筑起专属于我们的城堡
　　Chapter07 海城旧事
　　她依稀记得曾经这样定义过大连：一座携带着安宁气息的港湾，一派向着海畔蜿蜒的东方巴黎。因为记忆中只有大连的海色是怎么也难以忘怀的独一无二，所以，她更加倾向于亲昵的称呼它，海城。
　　……
　　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之时，她意外的发觉这趟列车就要进站，而眼前呢，她似乎是从未见过般的北国海景。
　　不清晰的视野里充斥着一派无垠和空旷，她甚至不敢相信这是蔚蓝的天空、乳白的雾霭和湛蓝的海洋同微微一痕的金黄色的海滩无暇的完美组合。她似乎是忘记了眼前这一道通透的玻璃窗，伸出双手就想要捧起一捧金灿灿的沙子，舀起一舀散着咸味的海水。炎炎盛夏时节，来自北半球灼热的阳光竟只是在这一方土地，上轻描淡写的勾勒了几笔，惬意中带着一番莫名的释然。即便是坐在车厢内观看着移动的风景，她却依旧能够感觉到窗外不住拍打的海风。
　　这里，居然也会是一座城。
　　只是，它区别于人烟阜盛、繁花似锦的不夜A城，它更多的呈现的是一份宁静祥和的气质。
　　这里，居然也会有这样一群人。
　　只是，他们行走的步伐会稍事缓慢，不想错过来自海畔的每一缕清新。
　　转身回头她发现身旁的顾白还依旧闭上双眼沉浸在美好的梦乡里，她知道他累了，也真的不忍心叫醒他，她愈加仔细的端倪了一番他紧闭的双唇、高挺的鼻梁、白皙瘦小的面庞上窗外的阳光在一丝丝的游离，映衬得弱弱泛黄的刘海微掩着他的右眸。安静中只想要聆听他微弱的呼吸声，她又望了望在视野中即逝的海色，似乎更深的领悟了些什么。
　　……
　　“本次K78列车即将到达终点站大连，感谢您选择乘坐本次列车，祝您一路顺风、旅途愉快！”熟悉的背景音乐后是一位声音甜美的广播员在反复用中英双语对乘客进行广播，而后，他的眼皮渐渐舒展，居然发现身旁的伊橙居然早已在悠闲的看着列车上提供的杂志，不觉间他真的有些惭愧。因为如果在一般情景中，他和她的角色一定是互换的。
　　“你，怎么这么早？”顾白伸开双手用懒洋洋的姿势和语气说道。
　　“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懒啊，居然一路狂睡15小时！真是头懒猪！快点，拿下行李准备出站了。”伊橙一边说一边把刚刚捧在手心的杂志插进前排后座椅上，而顾白则是久久都不敢相信这些居然是这一位真正的懒猪所说的话。他又回想起冬天那段每天记考勤的晨练，同寝室的诸菲和魏晓琳总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把她从床上拖起来，但是这甚至有时都难以奏效。所以，她开始向他求救，让他每天早上来一段morning call。
　　“因为只有你的声音，才能解除我再次赖床的魔咒。”想到这里，顾白不知怎的居然在盛夏里打了个寒颤。
　　他只好起身带着尴尬笑容，乖乖顺从的拿下他们的行李。
　　“哎，你还有一件行李没拿！”她独自坐在人流已经疏散的座位上对着就要下车的顾白说道。
　　“咱不就两件行李吗?都在我手上啊”顾白听起来有些莫名奇妙。
　　“可你居然忘了最重要的行李——我！”她凑到车门前一把挽起了他的右手。
　　于是，你可以在公元2003年盛夏某一天的大连站，看到一个挺瘦弱的男生愁容满面的双手各拉着一个行李箱，身旁有一个笑容灿烂的女孩强挽着他的胳膊，向着出站的方向，行走在带着浓郁西洋风格的旧火车站。
　　而这时，却不知从哪个方向悠扬的传来了一阵由远及近的钟声，伴着欧式传统的报时音乐，回荡在半座城里。一看她傻傻愣愣的表情，他就有些窃喜。“傻瓜，十二点了。”
　　……
　　终于，走出了火车站，他们站在正午时分的火车站广场上。顾白莫名不解为何伊橙又一次望着他那样带着虚情假意的咧嘴笑，而来自于她肚子的那一声嗷叫最终破解了这个谜题。他低下头，认了怂。
　　……
　　“小白，为什么这个凉拌裙带菜这么好吃啊？”走过窗边的行人也许可以看见餐厅里的的女孩正在开怀大吃，就连顾白也吃了一惊，因为她的饭量他是再熟悉不过的，而这次顾白基本就没怎么动筷子，几盘凉拌菜和那些海鲜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你-你要不要再来点。”顾白着实是有点惊讶她类似于难民逃荒的那般吃相，这时的伊橙才真的反应过来，面露羞涩的停下筷子，捂着满嘴未嚼烂的食物。
　　“不了，我要减肥的！”可能不止是顾白会开怀大笑一番，就连邻桌的食客听到也绝对少不了一番笑意。
　　“小姐，买单。”顾白掏出钱夹，用地道的胶辽官话和服务员交谈，并最终递给了她钱。
　　“我以前都没发觉，你可真能吃！”他一边收起皮夹一边说道。
　　“哪里能吃啦，只是这里的凉拌菜和海鲜真的太好吃啦，H城都没有。”伊橙脸红的解释道。
　　“好啦，走吧，我们出去逛一逛，回家我给你做地道的凉拌菜。”他起身再次抽出行李箱的滑竿，她牵着他的手，走向了餐厅外。
　　……
　　午刻的阳光洒在干净而通透的街道上，他们所感受的每一缕空气都在不住的更迭，站在靠着路边的仅有一个小小遮阳棚的车站，看着挂起了那个罗马字母标注的时钟，伊橙仿佛想起了在日本或是台湾电影里那样质朴的小站。
　　微风拂起他们的头发，温暖的阳光却像春天般自如的映衬在彼此的脸上，带着笑意，聆听到不远处叮当作响的有轨电车，它金属的外壳被漆上一身的深红，顶上的两条电缆斜着直直的钩在电线上，有点像是回到了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的旧上海。
　　那时的大连还没有盛行明珠卡，顾白好不容易的将两个行李箱拿进了车厢后顺手递给了当时的售票员几个硬币。伊橙则是很快的找到了位置，双手不住的向他招摇呼唤他过来，可稍稍运气差了点，一个不小心，伊橙留下的位置就被一旁看似有点猥琐的男人占住了，伊橙想要恶狠狠的瞪他一眼，却发现一旁的那人丝毫没有理会她的意思。这时的顾白走上前来正对着她面前，示意他没关系，抬手抓住手柄，时不时照看一下有齐腰高的行李箱。
　　这时的伊橙才来得及回味着这样带有欧式气韵的有轨电车，全木式结构，司机坐在最前方气定神闲的看着没有玻璃窗的前方的道路状况，座椅也是一长排的设置，站客都是站在两排长椅中间的过廊，车厢还是那种手风琴似的加长版，不时听到电车特有的铃响，抬头还可以看到车顶有两个开启的通天窗，交错着绿叶和蓝天的影子，任风拂进古朴的有轨电车。当然，车速很缓慢，时常看着窗外的私家车很快的超过了这台老古董的身影。不过伊橙真的很喜欢，在这样悠闲的节奏中，尽看大连的祥和和安宁。
　　看着猥琐男流露出要下车的神情，一等他屁股离开木椅，她便像母亲保护孩子那般守护着身旁的那片空地，顾白有些觉得尴尬的将头甩向一侧，却被她用很大的力气给摁了下来。
　　“我想就这样一直慢慢悠悠的向着终点走去，而你，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她的头微微的偏向靠他的一侧，而不远处，他们视线里同时出现了深蓝色的海畔。
　　……
　　当她恋恋不舍的抚摸着有轨电车的木椅时，他却对她说要下车了。
　　可当下车的第一刻，她便丢到了刚才那一番极其不舍的情感，因为，眼前的那片风光更是令她所无限期待的。
　　“这是滨海路”顾白说她肯定会喜欢这里，所以特地带她来的。
　　她的眼神中流露的一种品味的态度，他就知道，她会喜欢上这里。
　　“初春时节，针阔混交林的山峦上有向着开放的杜鹃花，另一侧的海洋则有着千姿百态的礁石岛屿，蜿蜒的小道上，大连人喜欢品味这种独特的浪漫。”顾白用导游般的语气说起之时，她都已经醉醉的行走在这般浪漫的木栈道上，只有偶尔徐徐刮起的海风，才能让她苏醒一点。
　　于是，他在后面跟着，自己也在细细的回味这里的曾经和现在。
　　……
　　“那是哪里啊？”她指着星海湾的方向。
　　“那可是大连被誉为东方巴黎的代表，星海广场。”顾白又向她解释道大连被誉为中国广场之城，而星海湾畔的星海广场则是大连最大最具代表性的广场。
　　当他还没来得及说完，她便硬拉着他向着广场上走去。
　　面向一望无际的大海，伊橙心中有种超然于世，心胸开阔的畅快。
　　她独自向前奔跑，向着海滩的方向奔跑，双脚沉浸在温暖的海水里，望着海边即将落下的夕阳，那残存的一点余晖。
　　顾白拖着两件行李好不容易才跟上她的步伐，看着她那么喜悦的沉浸在海水的乐趣中，不想去打扰她所现在畅享的每一瞬。
　　直到夜色临近，站在海滩上回望远处这座城，在黑暗中闪现出迷人般的色彩。
　　“我们，回家吧。”他递给浑身湿透的伊橙一条毛巾，顺便帮她摆齐她下水前乱扔的鞋子。
　　……
　　又一次在有轨电车上，只是这一次窗外的城市裹上了一层迷离的面纱。
　　……
　　不知不觉中，车就到站了，而这时的顾白去发现自己的T裇上居然有些湿湿的温热，伊橙居然就这样倚着他的肩累着睡着了，他连忙让司机多停片刻，背上肩负着进入梦乡的伊橙，左右手却还滑动着厚重的行李箱。皎洁月光下，他从车站沿着归家的方向一路前行，缓缓踱步中不时伊橙还会在他肩上动来动去，一时间，心中莫名的涌上了一股幸福的暖流。
　　……
　　舒缓的睁开双眼已经是第二天上午的事了，她显得有些恐惧，毕竟是自己一个人呆着自己完全不熟悉的房间里，怎么睡到这里真的是有点没有记忆了。只见床头柜边放好的新短袖牛仔裤一定是昨晚顾白从行李箱里拿出替她准备好的，于是她想也没想的就一把抓了过来准备换下旧的，却没想到就这样将一旁的相框不小心摔在地上，那是一个清瘦而文静的男孩，一个真的好像都没什么改变过的男孩，她浅浅的笑道并捡起摆好。不过幸好是塑料相框，扎实的丝毫未损，可这时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是在他的房间睡了一夜。
　　她穿好衣服后仔细的开始端倪整间房的一切，柔和的白色墙漆，还是一样的爱好干净整洁，床头柜上除了昨天摆放的自己的衣物和刚摔在地上的相片外，只有一面小小的镜子和一把极简的梳子，即便是自己有半年都没呆在这间屋子，却依然是纤尘不染。书桌上有一面厚实的玻璃板，下面还压着类似应该是高中的课程表，上面摆着一个木制的笔筒，干净的橡皮，削尖的木头铅笔，长长的塑料尺和一支几乎未用过的黑色中性笔向着四个方向摆放其中。面对的是一扇内外拉开的老式玻璃窗，浅黄色的布帘掩在两侧，而阳光却已经开始在她趴在书桌上的脸上奔走。
　　简单的整理了自己的头发，叠好昨晚盖过的空调被并放入他的衣柜中，还没等她来得及平整床铺，一阵敲门声便已经从前方传来。
　　“起床了”顾白对着门内的伊橙悄悄说道。
　　“哦，马上就好”没多久她便打开房门，只见顾白在门口拿着新毛巾和新牙刷，叮嘱她向前笔直走到厕所里刷牙，她乖乖的从了。
　　刷完牙洗完脸，她居然发现已经十一点半了，回到顾白的房里，发现他床边看着刚刚被她摔过的相片，很显然，他，已经知道了她干的好事，不过，他真的懒于和她计较什么了。
　　“走吧，我们下楼吃饭吧，我爸妈都在等你呢。”顾白起身向着门外走去，只听见伊橙“啊，我的天啊”
　　“怎么啦？”顾白又回过身望着伊橙。
　　“我问你。我昨天是怎么来的？”伊橙眼神镇定的看着顾白。
　　“还能怎么来，我昨天托了三件行李到家，其中最重的一件扛在肩上”顾白坐在床上，又半身躺了下去。
　　“也就是说，昨天我进你家时，我是处于睡眠状态的咯。”伊橙边说便用右手食指指着某个方向，后又弯曲的放在唇前。
　　“何止熟睡，你的口水都快湿透了我的T裇右肩”顾白躺在边笑边说。
　　“那，那也就是说，你的父母昨天看到了我，我睡着还被你背上了你的房里。”
　　“嗯，当然，你别想多了哦，昨天我可是睡的阁楼，把我心爱整洁的房间让给了你。”顾白猛地一下子起了身。
　　这次换伊橙一下倒了下去，“完了完了”她好像快咽气的姿态，而顾白骤然有些紧张。
　　“到底怎么啦？”顾白这一次问得特别正式和谨慎，仿佛要面对什么重大事故。
　　“那我这样怎么见你父母啊”她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颊，而顾白却又一次躺下，一如第一次那般轻轻地摘开她的两瓣手。
　　“可，丑媳妇总得见公婆啊。”顾白笑道。
　　……
　　从顾白住的三楼下到他父母住的二楼，顾家住的是一栋老式的房屋，可是却能给她一种很温馨的感觉。
　　扶着木制的楼梯扶手，她的心跳正在加速，而顾白看着她紧张的神情有些想要替她分担的心情，握紧了她的手，微笑的对她点点头。
　　“没事的，我父母很喜欢你的”顾白说道。
　　但愿如此吧，她心中默念道。
　　……
　　一走进二楼客厅，伊橙就不知不觉的紧张的把头都埋了下来，她知道自己很不好意思让顾白的父母看到自己如此糗态，更是不好意思让二位等她那么久，直到顾白使劲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挤出一点力气抬起了头。
　　视线里是两个和颜善目的中年人，他的母亲显得十分和蔼善良，用极其温和的眼神带着笑意的望着她，可想而知年轻时候的她一定是个标致的美人。他的父亲也看起来是一个温和的人，身材倒是和顾白有些差距，略显肥胖，带着一副大镜框的老花镜端倪着眼前的她，看得出，父亲对她还是很满意的。
　　“爸妈，她就是伊橙，我的女朋友。”顾白示意让伊橙坐下，伊橙微笑的对二位点头行礼。
　　“真是个美人啊，我儿子的眼光真好。”顾白母亲看着她不住的添加溢美之词，这倒是挺出乎伊橙意料之外的，可能是曾经看过台湾电视剧那些恶婆婆的形象太过深入的原因吧。
　　“哦，伯父伯母，我叫伊橙，冒昧的来到您家真的很不好意思，昨晚因为睡得太深没有很您们打个招呼，很不好意思。”她的头都快埋进顾白母亲刚刚为她盛好的海带汤里了，顾白则又是在一旁窃喜。
　　“我都说了我父母很喜欢你的吧”他亲昵的在她耳畔耳语。
　　伊橙只好有些无奈的对顾白笑了笑。
　　“昨晚还睡得习惯吧，大连夜里比H城凉，如果觉得有点冷，我让顾白再给你拿一套厚一点的被子。”
　　“不用了，伯母，我睡得很好，谢谢您的关心。”伊橙回答道。
　　“来来来，别光坐着啊，听小白说你很喜欢吃凉拌菜和海鲜，他妈今天一早出门买了很多海带、裙带菜和海鲜，赶紧吃吧”顾白爸爸像是对自己女儿那般的温柔体贴。
　　“是啊，专门为你做的，来，这个大连海带汤的原料和做法都和一般的不一样的，趁热喝吧。”母亲握着她的手，又一次仔细端倪了她的面容。
　　伊橙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吃饭时显得很拘束，貌似在假扮淑女，这一点是只有见过昨天那般吃相的顾白才知道的。
　　午餐时间比平时都漫长了许多，顾白父母和伊橙不住的亲切交谈，伊橙后来也逐步放开了，双方就这样彼此交换着现在和曾经的关于顾白的信息，倒是顾白本人在不住的吃着，懒得听这个还没过门媳妇和未来公婆之间的交谈。
　　“伯母，您做的凉拌海蜇皮和裙带菜比餐馆的都好吃”这时的伊橙仿佛真的一下子适应了这种未来的生活。
　　“那呀，你就快点嫁到我家来，伯母天天做给你吃。”顾白母亲笑着对她说。
　　这一下她又脸红了，而顾白则是埋下了头。
　　……
　　饭后，顾白母亲忙着收起碗筷，而一向对这些家务麻木不仁的伊橙则是意外的有些懂事的想要帮顾母的忙，顾母则是拉着小白让他带伊橙出去逛逛。
　　顾白则是靠在厨房的门框上，双手交叉在肩前。
　　“你，真的会洗碗吗？”
　　伊橙腼腆的笑了，顾白的母亲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