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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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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
飞吧、
南方的一个镇子里,她和青草、泥土、天空度过一场短暂而沉长的童年。
她胆小,懦弱。连墙边潮湿的苔藓也不敢触碰,桥栏上有蜗牛,她甚至不敢靠近。
最怕的是回家。那不是家,是一个禁忌的牢笼。有着一个狠心的女人和一个狠毒的男人。因而,他们只是无休止地吵,打架。
一天里,只有一两个小时看得见男人。是在她睡觉的时候,然后,会被叫骂声或尖利的破碎声吓醒。她奔出房间,看一场歇斯底里的“斗兽”。她只能蹲在墙角呜咽。男人总是强势一点,女人快落下阵来的时候,她跑向前去张开手护着女人,只为了不让男人杀死女人。
男人和女人把对彼此的侮辱和挑衅当成兴奋剂,一把一把地淋上去,碰到底线就开打,从不厌烦。有时,男人很多天不回家,女人也会生气,她便成了池鱼。一点小顽皮便可以是女人浴火,女人用织毛衣的针抽她,抽完罚她跪房间,跪到膝盖麻木,开始打瞌睡,只有这样,女人才会把她抱到床上去睡,不用再跪。
每次男人咒骂完要离开前,会把她抱到门口,在她口袋里塞一叠一百块的钱,并叮嘱她绝对一分钱也不许给女人。她又怎么敢,她要这么多钱有什么用。所以,她会在车子的声音远去后跑到主卧里,把钱全数上交给哭得眼睛红肿的女人。把纸巾给她,默默的离开。
他们彼此倔强,假装强悍不肯示一点点弱。真的看不懂。
在她七岁生日那天,女人早已不知道第几次离家出走。男人从不会去找女人回来,而女人会或多或少几天后自己回家。她一个人坐在留有余热的石阶上,不知所措,甚至没有饥饿和悲哀。嗡嗡的铃木重型机车停下,年轻俊朗的男人回来了。他把一只锡箔纸做的金鱼送给她,还带来一只鲜红色的书包,装满了五彩玻璃纸的糖果。是,她该上学了。
男人问,她呢?
不知道。
你去奶奶家吃住吧。我有事。
好。
她光着脚,牵着金鱼气球走了。从泥土路走上水泥桥,风猎猎地咆哮,拉扯着她的头发,锡箔纸噼里啪啦作响。走了很久,不放心看向头顶后方,气球早已不见,空留麻线还在轻晃,她的头发缭乱而有力地打在脸上、脖子上,肃杀的疼。脑子一片空白。
她顺着风一路狂奔,头始终昂着,在昏灰的天空里搜寻,可是再也找不到。直到天黑,再也看不清……
她坐在桥上,晚风像巨浪一拨接一拨,令人窒息。
一个人的归途,泪如泉涌。
……
丢了。丢了。
泪无声地淌下,滑落的轨迹晶莹剔透,落地开花。
她在没有人注意的时候轻轻拭去泪痕。
请你原谅,原谅我破碎的时光。
请你原谅,记忆顽强地生长,即使被时间碾过却一定要生根发芽。
请你原谅,我该到何处去寻找遗忘。
旎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