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乘》布雷克兔子

4、第 4 章

　　这一天，门铃难得的响起来。门口站着一个左边提笼子、右边提包的中年女人。晚认出她，她有着跟澜十分相似的脸，她是澜的母亲。像以前那样，卷卷的乌黑短发，身材丰腴，几乎没有岁月走过的痕迹。
　　时晚啊，都这么高啦，又漂亮了嘛。
　　严阿姨好。
　　哎，你好。澜澜要的猫我给她买得来了，省得天天跟我烦，喏。严姨说着，把一只雪白的猫从笼里抱出来，放在胸前，坐下，眼神中掩不住的喜悦。
　　赞哇？看着眼睛，漂亮哇？
　　严姨用带沪腔的普通话说着。晚笑了，说，漂亮，蓝色的，是什么品种？
　　布偶猫。
　　仔细看，会觉得的确很像布娃娃。蓝瞳，小巧的嘴脸，活脱脱是个小美人。小家碧玉类型的也不过如此，能呼唤起人内心的保护欲。晚静静地陪着猫，或者说应该反过来，猫陪着晚。她观察它的一举一动，眨眼，低呜，走路，蜷缩，蹭毛，品闻，玩耍，翻滚……它可以自娱自乐，晚乐之所乐。晚开始可以理解为什么澜喜欢猫喜欢了十几年。

　　四点整，下午时间，实在太久没出门了，她决定出去找一个地方闲度。她把猫抱到沙发上，把低处的食物和水都搬到高处，易碎品，重要的书籍纸张都收起来。像预防小孩子一样预防白猫，最后，在笼子前放上猫粮。和唐吻别。

　　随着自动扶梯下降，进入地铁站。一股闷闷的气味充满了地面空间，她随人群流向走着。
　　墙上一个个广告牌，漂亮性感的女人，健康阳刚的男人，都市流行的元素，认真的一个个看完，大脑里撑开一张三维信息系统，瞳仁里分析着这些平面，线条，阴影，比例，方位，视角。不可否认，她这时候是专注而敏锐的，像一只美洲豹。对图像的强烈捕捉，多年学美术培养出来的洞察力，使她选择了摄影这一学问。摄影，需要一双会观察和会思考的眼睛，就像法国的天才摄影家罗曼洛朗，他的作品会孤寂，会疯狂，会爆发。
　　然而，摄影师需要会等待，会捕捉瞬间，会挑剔，追求一种瞬间的美，这种美一个光年也不会再出现第二次。摄影家也是艺术家，这门艺术，需要她用一生去学习。所以，在别人问职业的时候，她只称自己是自由摄影者，而不是家。

　　步入车厢里，门滴滴滴三声，砰地关上，由缓到急稳稳地开着。人们都沉默着。
　　“天上的星星，为何像人群一样拥挤，地上的人们，为何又像星星一样疏远？”
　　他们只是彼此陌生。没有铭记，没有遗忘。下车后只记得自己的目的地。
　　如果现在晚带着她的装备，她一定会为这份沉默留影。此刻的遗憾只能对自己说：“让你由心灵记住美景，而不仅仅是相机。”来安慰安慰。
　　随即，她的目光被一个男孩引去，男孩有着光鲜的外表，潮男的发型，洋溢着属于年轻的叛逆气息的衣着。她可以想象他的青春无疑是最繁华的年代，跟随着时尚的步伐一直走远。他们会在躁动不安的岁月里挣扎，在绚烂之极后归于平淡，平淡里蜕变成熟，成长为一个勇敢的男人。

　　收回目光，看着反射在玻璃上的自己，她最熟悉的人。
　　她想象着，这是一班开往地狱的列车。
　　她想象着，这是千与千寻的剧情，列车在水上开动，穿过森林，带她去找巫女和白龙琥珀川。
　　她被自己的童真念头都笑了。又看看玻璃上的自己，笑容纯真，快乐不过一念之间，自我满足，自娱自乐。

　　清秋没有阳光，浮云在上。重金属的建筑物透着雾朦朦胧胧，看起来污浊没有生气。灰色调的部落，枯萎的风。

　　时晚，时晚，你怎样的认真，找到这个失望的一整个世界。把时间的沙漏颠倒，在野百合花丛中等待着你的路西法。
　　是你吗？你回来了吗？
　　你呢喃出声，让我心疼。是我。我曾无数次地在梦里与你邂逅，可现实的残酷又将我的步伐羁绊着。
　　我的大天使，我该如何爱你，才不浮浅，才配得上这份光芒。

　　路西法的面目渐渐模糊，千丝万缕。时晚从遐想中清醒。她在一瞬间踏入了幻觉，在梦境里编写故事，演给自己看一场戏剧，一场蝶舞翩跹的浮生一梦。镜头完毕，喊“Cut！”熄场。

　　她迈开步伐，三步，四步，五步，停下来。
　　她要去哪里？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她看着忙忙碌碌的人群，想：人家说，过于忙碌的人会迷失方向。原来，过于空闲的人也会迷失方向的。

　　她掏出手机，给唐打电话。
　　唐，我发现，这个城市一点也不开心。我当初为什么想要回来？
　　晚。除非逃到这个世界中，否则怎么会对这个世界感到开心呢？
　　……
　　那，我们明天就出发。一起去找到你。
　　好。
　　她结束通话。对，有些人，有些地方，一旦离开就再也回不去了。或者说，总觉得自己回不去了。她肃穆地看着天空，道声感谢。离开。

　　时晚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