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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时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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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
晚
他说,晚,在这里等我,我去拿机票。她放开牵着他的手,说,好。
他拥过她,唇上落下蝴蝶般的吻。轻轻离开。
那是十月的傍晚,清冷多云的天昏昏的。机场人影游动。白光照得全身反光,玻璃都闪闪的。她找了座位坐下,周围人少了,有一些平静。她只是专注的看着自己的手。
旁边传来几句标准的美式英语,座位有些动。她抬头向右侧看去,一个小女孩,一个母亲。她们有着一样亚麻色的头发,苍蓝的明眸。她们忙东忙西。她喜欢这种颜色,她的长发在半年前被染成浅亚麻色,现在用一只粉色的亚克力簪盘起。她看着她们,产生莫名的好感。
女孩从吊在胸前的牛仔布包里拿出一包口香糖,撕去锡箔层,拉出一条,看看时晚,笑容像向日葵一样绽放,伸手要给她。“No,thanks.”女孩的母亲注意到她,并无反应,一推散在脸上的发丝,坐了下来,把包放在腿上。
她又开始看自己的手。
被黑靴束缚的脚疼痛感一点一点缓解。晚,晚,走。唐向她招手。
她站起身,抚了下衣服,小女孩仰头看她。她走到唐身边,想到什么,拉住他的手,从他的黑漆包里翻出什么,小跑到女孩身前,放到她手上,“漂亮女孩,为你祝福。再见。”女孩和母亲看着玻璃娃娃,投去目光,落在两个并肩的背影上。
飞机上的时间,很缓,像整个夜晚一样漫长。她几乎不讲话,她在任何交通工具上都不想讲话,这是一个习惯了。她干脆脱下外套,呼吸着自己的味道,睡着。她知道自己困了,意识却清晰,她听见他翻书的声音,他打发乘务员的服务,拨弄她的留海,在额头落下小鱼般的吻,等来漫长的静谧……
安心的睡去,她暗示自己说,这是上帝的吻。你被爱着。被祝福着。
航班抵达上海是在几个小时后。她回到了这个藏着许多回忆,然而天天在更新变化的城市。深夜,气温很低。两人各拉一只行李箱,笃笃嗡嗡…脚步与轮子的声音清晰的循环着。她手背擦了下眼皮,赶跑了睡意,努力打起精神。
唐,我晕机了。
唐揽过她的肩,继续走着。
从出口出来,找寻熟悉的脸孔。耳边都是吵嚷的上海话。终于在很后面看见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女人穿着深紫色的长毛衣,厚棉毛打底裤。伸着脖子还在搜索。
他们走过去,她和女人拥抱,低语。
车上,母亲帮晚按摩着头部,像很小的时候那样,很舒服,他永远记得那是揉进骨髓里的温暖。母亲开口说,“要不回家吧?看你这么难受的,真没用。”
不了,跟她们说好了。
她闭着眼。唐在副驾驶座上转过身,还是回去吧,我自己去就好。她睁开眼,注视他良久,像是一种协商,他了然地转回坐好。
她是时晚,21岁的女孩,她摄影。
他是唐旎冬,24岁的男孩,他设计。
十月,他和她有个旅行。
两年前的夏,唐说,他爱上了她。她说,好。心里想,谢谢。她本是一个平淡的人,对人一直缺少复杂的感情,她的朋友少,要说友情,是因为在一起久了,一种习惯而已。有人说,你真是淡然的可怕。我不喜欢你这种态度,我怕你会活不下去。她笑笑,掩掉目光里的无奈。
后来,唐说,要带她去日本看樱花。她只说,嗯。
总觉得,承诺,是一个矛盾的玩意儿。它可以把人玩得死死的,让你又爱又恨,你总是没法拒绝那一刻的幻想带来的欣喜。直到由期待变成一种结果。结果要么成真,要么破灭。小时候,大人给出一个个承诺,给小女孩的心灵充满了好奇和期待,后来,她问,爸妈,什么时候带我去?他们答,那也要等我有空啊。或者答,我还想坐豪华游轮呢。你带我去?或者,我们去坐私人专机吧。渐渐地,她对承诺失去兴趣,说话而已,信仰它干吗,我们的理想多了去了,一抓一大把,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叫做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