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山峦共白首》李椴桉

7、你还没让我张嘴

　　施忱看见前面的人用力地摁灭屏幕，抬起手，转了两下笔。

　　片刻后，她的肩膀一抖，
　　应该是气笑了。

　　聂子知缓缓侧过身，舌尖抵着后槽牙，给他竖起一个极其标准的中指。
　　她的浅粉色的唇瓣轻轻一动，清晰地吐出两个无声的字：
　　“傻逼。”

　　施忱：……

　　聂子知眼看他气息一沉，喉结不受控地滚了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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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你他妈想什么呢哥。

　　实验室里某间常年废掉的空教室。
　　这里位置偏僻，人迹罕至，没有监控。
　　是一个在校规边缘横跳的风水宝地。

　　翘了跑操的三五个人聚在后两排，晃着二郎腿，吞云吐雾。

　　“妈的，又考试，早知道暑假就写上几道题了。”付杰叼着烟嘴，手指一动，推了个塔。

　　安凌意灵活地操控着人物，冷笑：“怎么，你推得动塔，写不动字？”
　　“李白的剑把你手筋挑了？”

　　尹边放了个大招，夹起嗓子：“不行～我今天连跪～再写作业我会抑郁的～～”

　　付杰瞬间红温：“草泥马，我那是懂得劳逸结合！”
　　尹边：“我抑郁啦～我抑郁啦～”
　　付杰：“草泥马草泥马！”
　　两人捧着手机边追边打，满教室乱窜。

　　突然，空荡的窗边闪过一个人影。

　　那人影很亮，经过的时候还带过一抹光。

　　付杰几乎立马想到了王海树那颗秃了一半的头。

　　愣了三秒，他一把扯过旁边人的卫衣帽子。
　　“灭霸！灭霸来了！兄弟们撤，我断后！”

　　门口一身荧光绿外套的聂子知被这一声叫唤吼得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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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特么踩地雷了。

　　所有跑了一半的人看着门口的女孩，齐齐停下了脚步

　　许多双眼睛无言地对视。

　　其他人：靠，原来在学校也能穿得这么闪？
　　付杰：靠，原来真有东西比灭霸的脑门还反光。
　　尹边：靠付杰你这个狗比你要勒死我-

　　聂子知试探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靠！没有没有！”付杰最先反应过来：“义夫来了！坐！”

　　他跟个店小二似的，冲着身后的人喊：“老袁，赶紧给我义夫来根华子！”

　　聂子知：……
　　她感觉自己的耳膜估计要折在这里。

　　“付杰你傻逼啊，来你大爷！”安凌意不耐烦地踹了他一脚：“都他妈把烟给老娘熄了！”

　　这里的人应该都听说了聂子知英雄救美的光辉事迹，他们纷纷掐了手里的烟，起身向聂子知打招呼。
　　搞得聂子知像个负伤凯旋，拯救了组织的□□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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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伙子小孩儿能不能少看点儿港片。

　　“子知宝贝，”安凌意放下手机，搬着凳子靠到她身边：“你不舒服吗，怎么没去跑操啊？”

　　聂子知坐在那里，乖巧得像个小学生，结果张嘴就是：“没有啊，不想去就旷了。”

　　安凌意挑了挑眉。

　　付杰在一旁感慨得摇头晃脑。
　　唉，想当年，自己也是个如此质朴单纯的叛逆小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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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子知看着他怪里怪气的表情，不动声色地挪远了些。

　　正当所有人以为，这位误入成人世界的小学生姐也就在这里乖乖坐到跑操结束。

　　这位姐十分慵懒地往墙上一靠，从口袋里水灵灵地掏出个手机，很是悠闲地看了起来。
　　众人：？

　　似乎感受到了这片不寻常的安静，她还抬起头，十分贴心道：“你们玩，我给你们望风。”

　　众人：……
　　姐，你出去可不能说是我们带坏的你啊。

　　聂子知低头回信息。
　　央音说拿施坦威养我拍了拍z 说“让我看看是哪个小朋友又有任务了呀。”
　　z：……
　　z：你练琴被琴键崩脑袋了？
　　央音说拿施坦威养我：这位小朋友手举的最高，让我们把任务给她好不好呀？
　　z：不好。
　　央音说拿施坦威养我：今天晚上七点基地集合，咱们把蜘蛛那伙子人杀了串成烧鹅！
　　z：ok
　　央音说拿施坦威养我：妈的，日他奶奶的，没办法，我现在天天教秦家那小孩儿弹咪发啦希，弹一次恨不得哄八百遍，已经疯了【微笑jpg.】
　　z：看出来了。
　　央音说拿施坦威养我：不想弹就别学，三岁小孩搞什么陶冶情操。
　　z：嗯嗯，对啊。
　　央音说拿施坦威养我：老子每天的两个小时是白活的吗？
　　z：不是。
　　央音说拿施坦威养我：啥也别说了，给我转上两个小w然后表示理解这事就算过去了。”
　　z：…
　　z：我姓秦？

　　央音说拿施坦威养我：……
　　央音说拿施坦威养我：我都！熬成！这样了！
　　央音说拿施坦威养我：我！每天！浪费！两个！小时！去哄一个小孩子区分黑白键！
　　央音说拿施坦威养我：我的一生还有多少个两个小时…
　　央音说拿施坦威养我：我不活了Zoe呜呜呜
　　【大哭刷屏jpg.】

　　z：【转账两万备注：调琴钱。】

　　央音说拿施坦威养我：嘿嘿我突然感觉自己还能活好多个两小时。
　　【已收款备注：mua 】

　　聂子知面无表情。
　　z：先别ma了，老子要开学考。
　　z：老子从边境回来，老子人生中，进入校园的第一年第一天，让快八百年没碰书的老子开学考。
　　z：老子可能真没几个两小时可活了。【微笑jpg.】
　　z：给你的这笔钱他妈的当老子遗产吧。

　　央音说拿施坦威养我：……
　　央音说拿施坦威养我拍了拍z 说“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央音说拿施坦威养我：先生有说什么吗。
　　z：说你妈。
　　央音说拿施坦威养我：奥，什么也没说。
　　央音说拿施坦威养我：他应该会理解你…的情况…
　　央音说拿施坦威养我：吗？

　　z：……
　　z：会就怪了。
　　z：唉。
　　央音说拿施坦威养我：【拍拍头jpg.】
　　z：我还是买个护膝吧。
　　z：再他妈在祠堂跪一晚上我的膝盖就要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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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央音说拿施坦威养我：我愿用我弯一辈子换Zoe开学考年一。【信女愿一生吃素jpg.】
　　z：6
　　z：既要又要佛祖看了真的不会烀你吗。

　　切出对话框，聂子知才看到那个荧光绿头像又冒出了小红点。

　　二十蝉：跑操一起下楼吗。
　　二十蝉：？
　　二十蝉：你去哪？
　　二十蝉：带我一个。
　　二十蝉：不要我QAQ

　　聂子知心想他是真烦啊。
　　z：闭嘴。
　　然后反手一个消息免打扰。

　　她突然感觉这个聊天框哪哪都看不顺眼，又点进去。
　　z：还有你那个网名是个什么鬼。

　　跑操的音乐停了，聂子知的手机也开始震动。
　　二十蝉：你终于理我了TAT
　　二十蝉：你发现了？…太明显了是吗…
　　？

　　破译过上万条密码的聂子知难得一头雾水。

　　z：。
　　z：皇帝的新网名？

　　跑操结束，坐得歪七扭八的一群人收起手机往外走。

　　付杰随口问道：“哎，义夫，开学考你紧张不。”

　　尹边在一旁骂：“靠，付杰你个狗贼，居然在这散播焦虑！”

　　付杰：“妈的老子要是考不好，被我爹抽成肉泥，老子第一个托你的梦灌你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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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凌意在一旁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聂子知回答：“还好吧。”

　　付杰：“义夫你估计自己能考第几？”

　　聂子知敷衍道：“倒一吧。”

　　付杰听得直摇头：“不行啊义夫，这倒一一直是我，不过你要是实在不行…”

　　安凌意：“你那点逼分还跟人家让上了。”

　　聂子知点点头，漫不经心：“那就倒二。”

　　毕竟考不了第一，考第几都一样。
　　一样的挨罚。
　　呜。
　　他妈的。

　　看她盯着手机，看着聊天框皱眉，旁边刷视频刷的无聊的安凌意凑过去。

　　“怎么啦宝贝，跟男朋友吵架了？”

　　聂子知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施忱的回复就那么赤裸裸地躺在对话框里。

　　“因为你的名字一共二十个笔画，然后你的名字里的知，连在一起就是知知。”
　　“很像蝉的叫声。”
　　“所以我叫二十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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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啊？”
　　“…没谁。”

　　“施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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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说他今天跑操出教室的时候怎么一直盯着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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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绝对没有。”
　　“姐，听我解释。”
　　“不听，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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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进教室后门，聂子知就看见施忱已经端正地坐在那里，转着笔刷上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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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狗。

　　聂子知已经对马上到来的惩罚感到麻木了。

　　她旁若无人地从他身后经过，面无表情地拉开凳子坐下。

　　难得暖和的阳光从窗外打进来，落在施忱清冷的五官上，他坐在阳光里，专注地打着草稿。
　　两人的前后距离很近，聂子知甚至能听见他笔尖摩擦纸业的沙沙声。

　　聂子知又点开聂阑铭的聊天框看了一眼，确保没有别的消息，把手机扔进桌洞。
　　身后的沙沙声停了。
　　一支笔轻轻戳了戳她的后背。
　　身后人的声音淡淡：“去抽烟了？”

　　这人狗鼻子？

　　聂子知头也没回：“去绣花。”

　　“你现在有事吗？”
　　“忙着呢。”聂子知翻了页练习册：“我在控股，老美没我就要破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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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以问你个题吗？”
　　“？”
　　你脑子落操场了？

　　她淡淡：“我只会十以内加减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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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

　　聂子知刚吐出一口气，后背就又被戳了两下。
　　她向前坐，身后传来凳子轻微的拖拽声。
　　两秒后，
　　又戳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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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着题库向后走的王安林默默停下了脚步。
　　聂子知依旧低着头，没有注意到他的身影。

　　但他看到施神偏过头看了他手中的题库一眼，又冷淡地撇开视线。
　　男人的第六感告诉自己现在不是问题的时候，但在重点班练就的厚脸皮敦促着他，王安林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题库刚碰到桌面，下一秒，他就看见前排的女孩猛得站起身，一把拉过他面前的凳子。

　　？

　　被人截胡很不爽，王安林皱了皱眉，刚要理论。
　　就见聂子知一把拉过施神的练习册。
　　很不耐烦的样子：“哪个？”

　　？？

　　王安林像被八百道雷劈了个遍。

　　施神有不会的题？
　　搁这儿玩呢？

　　然后就见施神屈起手指，在一道题目上点了点，很委屈的样子。
　　就像一个被负心汉伤了心的小媳妇。

　　看着施神那张和平时无异的冷脸，王安林被自己不自觉的脑补吓得一个寒颤。

　　然后他就看见了让他更寒颤的一幕。

　　女孩在题的最后飞快圈了个关键词，瞥了眼选项，然后在括号里十分潇洒地画了个D。
　　？
　　她扔掉笔，语气无波无澜：“A代错，B少算，C小数点，选D。
　　？？？

　　王安林愣了愣。
　　这哪本？
　　他看到了熟悉的封面。

　　森五？
　　这个转校生居然会做森五？
　　他迅速瞥了眼页码，急忙去翻答案。

　　D？
　　还做对了？！

　　施忱在一旁愉悦地弯起嘴角。
　　“别笑。”女孩冷冷地：“丑死了。”
　　施忱：……

　　王安林不知道怀着一种什么样的心理，把自己的森五推过去，虚虚地问：“聂…子知…同学，那，这个题呢？”

　　聂子知扫了一眼他的过程。
　　“设未知，代入，联立…”她的目光定格：“你这个根错了，是3不是5。”
　　她手指划了划：“然后后面就都错了。”

　　王安林：“？”
　　“你怎么化简的？”

　　聂子知皱了皱眉：“可以化…但你可以带公式，硬算，少写几步，更方便。”

　　你特么硬算是图方便？
　　王安林又去翻答案。
　　bur,还真是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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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他妈是计算器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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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安林的脸一阵青一阵绿，抱着练习册回去怀疑人生了。

　　总算应付完，聂子知刚要起身。
　　一只修长的手臂拦在她的身侧，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虚虚地按在凳子边缘。

　　她盯了他两秒，
　　“你想付钱？”
　　“……”

　　施忱低下头，又笑了，沉沉的嗓音一颤一颤。

　　聂子知拧拧眉：“不准在我面前笑。”

　　对面人直起身，修长的手指捂住了自己的嘴唇。
　　一双桃花眼还很乖得眨了眨。

　　聂子知：……
　　右眼皮又开始跳个不停。

　　两人离得很近，呼吸交错。

　　施忱又向前挪了挪凳子：“刚刚跑操班长点名，我帮你答了到。”

　　聂子知面无表情：“嗯，谢了。等会儿v你50。”
　　施忱：“……”

　　聂子知反问：“要不你v我50？”
　　看对面人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就是不张嘴，也不把手臂拿开。

　　“你哑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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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忱终于舍得把手拿开：“你还没让我张嘴。”

　　？

　　刚才那些话鬼说的。

　　聂子知突然想到她在微信上发的那条“闭嘴。”

　　她一脸“你踏马神经病？”看着他，无语地败下阵来。
　　“好好好，张嘴张嘴。”

　　结果对面的人一脸委屈。
　　“微信上的也要张嘴。”
　　聂子知：……
　　你俩眼长我手机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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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顶着两道炽热的目光，慢吞吞的地把免打扰的小绿键按灭。
　　肇事者心满意足地收回视线。

　　实在气不过，她泄愤似的狠狠戳了戳那个荧光绿的头像。

　　然后，屏幕上赫然弹出

　　z拍了拍二十蝉说“别怪哥不爱，因为哥实在太多人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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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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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子知静静地按灭了手机，静静地看天，静静地说，
　　“你要是敢笑我就灭口。”

　　对面人的肩膀一抖一抖，气息都不稳了。

　　“我要再接再厉。”

　　“坚持到哥心动为止。”

　　聂子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