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山峦共白首》李椴桉

3、我是她的追求者

　　嗡嗡—
　　手机震动。
　　啃苹果的聂阑铭看了眼来电备注，一脸疑惑，
　　“喂？怎么了。”

　　电话那头，女孩似乎在慌张地奔跑，声音急促，断断续续，
　　“帮，帮我去…”
　　“算了。”

　　通话一下子被挂断。

　　聂阑铭：？？
　　！！！
　　他一把抄起外套，向外跑去。

　　逼仄的小巷里，红漆喷的字搅着劣质的小广告糊在墙上。四周灰尘四散，乌烟瘴气。
　　粗重的辱骂声伴随着拳肉的撞击声，一阵比一阵高。

　　“草泥马的一群搞偷袭的王八羔子，今天一个也别想——”
　　“妈的老子干死你们——”

　　一个理着寸头的男生被砸了一拳，有些难以抵御地向后退了几步。

　　突然，一把尖刀划着银光向他的脸上砍来。

　　“我日—”

　　锋利的刀尖在离他鼻梁大约十厘米的地方骤然停住。

　　后两个字生生卡在嗓子里，寸头男脑子里已经有了被这把刀子爆头的场景，后背一阵冷汗。

　　他虚虚地偏头，一只纤细而白净的手正牢牢握着刀把，精准地为他避开了这一场血光之灾。

　　寸头男感觉眼前发晕，身边的女孩穿着一件肥大的荧光绿休闲外套，光环围绕疑似迪迦现世。

　　他缓了缓，才发现女孩有一只银白色的瞳孔，被厚云笼罩的太阳。

　　聂子知把刀收好，很敷衍，
　　“不好意思啊，没看见这里在打架。”

　　问候祖宗的声音都飙出了三里地的众人：“……”

　　有本事你英语听力的时候也这么说。

　　对面一个满脸肥肉的男生嗤笑，
　　“小妹妹啊，这种搭讪方式对哥哥没用，趁着哥哥没发火，赶紧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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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沉默。
　　然后齐刷刷偏头一yue 。

　　肥肉男：“……”

　　聂子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诚恳道，
　　“不好意思，你刚才蹲那儿，我以为是个尿素袋子呢。”

　　一身土黄色衣服的肥肉男：“……”

　　“我草你妈——”尿素袋子拎起拳头就冲她砸来。

　　速度很快，连离她最近的寸头都没来得及反应。

　　他心下一紧，英雄救美的雄姿摆了一半，就见女孩一个侧身轻松躲过。

　　寸头：“我靠，小心！”

　　聂子知反手把扑过来的尿素往墙上一按，抄起一个空酒瓶就往他头上招呼。

　　寸头：“卧槽，牛逼。”

　　旁边的一个瘦子不信邪，掏了把小刀就向前冲，女孩一脚踹掉，一个过肩摔硬是砸出了地震的气势，还有两缕头发因为大幅的动作垂到她精致的脸侧。

　　寸头：“妈的，爹地。”

　　看着一个的身形娇小的女生疑似尽情卡着新手保护期的bug 大杀四方。
　　而地上的两位兄弟一个脸被揍成馕，一个疼得扭成蛆，站着的人十个有八个脸上闪烁着认祖归宗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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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敌军幸存的领头羊仔细地分析了局势，抢先开局仰天长啸：“踏马的你们等着！”

　　不鸣则已，一鸣百应。

　　坚定秉承着只要有人敢开局老子就敢跟的不懈信仰，对面剩下的男生喊出了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气势，撤退出了奥运会百米赛道上的速度，蜂拥而下。

　　主打一个来得澎湃，退的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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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考半晌，聂子知看了眼倒在地上的两人，已经拧成了small size 和oversize 的两根麻花，狼狈地像是被切了腹。

　　她试探着提议，
　　“要不我们换个地方。”

　　一群人思索片刻，殷切地包围着本场巅峰对决的MVP来到另一条狭窄的小巷。

　　聂子知：……
　　不良少年的秘密基地都是全国统一的吗？

　　另一边，狂奔的聂阑铭看到地图上原本安静下来的小红点又移动了半个街道。

　　原本以为已经打赢了的聂阑铭：“？”

　　还有下半场？？
　　这年头群架都讲究中场休息吗？

　　他在心中骂了一声活爹，任命地加快脚步。

　　手突然被握住，抬头就是一张剃着寸头的方圆脸。
　　寸头热泪盈眶：“你好，恩人，敢问尊姓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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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家的古风小生没拴住。

　　聂子知眉心一跳：“不用这么叫我。”
　　“好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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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沉默三秒，妥协道：“你好，我叫聂子知。”

　　“我草，我草，我草，”寸头试图用自己贫瘠的词汇来表达内心的激动，
　　“爸，呜呜呜，爹，谢谢你…”

　　聂子知：……
　　“不用这么客气。”
　　“不，呜呜呜，爸爸，”寸头又想到了那把刀，
　　“要不是你，那刀就把我的脑子串成脑花了。你救了我啊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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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寸头的兄弟都是一群讲义气的，但作为一堆只是想要挥洒一把年少轻狂的叛逆少年，他们虽然打过群架，但也没想过动刀子伤及性命。
　　所有人想到当时的场景，心有余悸，都走过来一口一个聂姐，恳切地仿佛准备拉着聂子知就地来一场桃园结义。

　　一个头发长得像杀马特的男生道：“聂姐，你也太牛逼了，”这个年纪男生的赞美直白又纯粹，
　　“你哪个学校的啊，我们以后打架叫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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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子知装作没听见最后这句话：“我以前不在上辰，这个月刚转学过来。”

　　“靠，原来是萍水相逢的江湖侠士，你要转到哪？”

　　我要把你们的古风武侠小说都撕了。

　　聂子知忍了忍：“上大附中。”

　　“卧槽！”寸头诈尸似的一蹦，
　　“缘分呐恩人，咱们校友啊！”

　　聂子知十分礼貌：“多多关照。”

　　寸头激动得涕泗横流，
　　“我靠，爸，姐，恩人姐，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了！让小弟为你保驾护航，一定让你在附中乘风破浪，如鱼得水…”
　　好的，谢谢。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浪迹天涯杀人放火…”
　　不用了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杀马特在后面笑道，
　　“得了付杰，你一个搁学校混的就别“谋害”人家新同学了！”

　　“草泥马，瞎说！我害谁都不会害我义夫！”

　　聂子知：……没完了是吧。

　　聂阑铭赶来时正好听到寸头这一声撕心裂肺的表态。
　　他心一抖，都没来得及听清内容，一把举起从家里薅来的羽毛球拍，边冲边喊，
　　“草泥马的一群混蛋，动我姐妹！一个都别跑，Zoe你撑住，我这就来——！”
　　下一秒看清巷子中的场景，他硬生生停住了脚步。

　　巷子里一片海晏河清，太平盛世，话题已经上升到了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啊！敬友谊！好兄弟！
　　聂阑铭：……

　　六七张脸庞面面相觑，透着清澈的愚蠢。

　　寸头：“走错了吗哥，六中那场在隔壁。”

　　聂阑铭：“……”

　　聂子知眼皮一跳：“你拿个球拍干什么？”
　　“拍苍蝇。”
　　“…哪来的苍蝇？”
　　“再说拍你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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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着聂阑铭湿透的后背，眼皮跳得更厉害了，
　　“你不会是跑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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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给我打的电话我踏马以为你要死了。”

　　他要死不活地回了口气，
　　“来，给你三句话的机会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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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仔细想了想聂阑铭家到这里的距离，忍不住道，
　　“才三公里就喘成这样，你菜就—”
　　“别说了同归于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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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子知自知理亏，心虚地揉了揉鼻尖，
　　“其实我就想让你经过肯德基给我带个冰激凌。”

　　“我来得太赶，没来得及。”
　　“后来想想算了，我也没有很想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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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阑铭举起球拍，
　　“你打电话再尼玛大喘气我就把你抽成冰激凌。”
　　聂冰激凌默默闭上嘴。

　　最后，一行人来到街边肯德基，为了表达真挚的歉意顺便巩固今天诞生的兄弟情谊，聂子知大手一挥给每个人安排了一个圣代。
　　聂阑铭把透着凉气塑料杯递给她。
　　聂子知看着上面一层黑乎乎的巧克力酱，皱了皱眉，
　　“我想要草莓…”
　　“再挑扣你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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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寸头叼着勺子，好奇道，
　　“哎，义夫，这你对象吗？”

　　两个聂姓人对视，聂阑铭给她比了个中指。
　　还生气呢？！

　　她无语：“肯定不是啊。”
　　“那是…”

　　两人异口同声：“姐弟。”
　　“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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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子知不满：“以前不是说好的，谁矮算谁大。”
　　185的聂阑铭：“我你爹。”

　　她不再开玩笑：“不是，我们是发小，四岁就认识了。”

　　“哇，发小，那你们父母也是朋友吗？”

　　“不是，我们在孤儿院认识的。”
　　“……”

　　死一般的沉静。
　　寸头的所有兄弟不约而同地低下头，把脸埋在冰激凌里装死。铁了心让这位智障哥们自己打的地狱局自己破。

　　“哈…”一颗晶莹的汗珠滑落，寸头抹了把额角：“对，对不起啊…”

　　“没关系的。”两个当事人一个笑得善解人意，一个毫不在意低头纯吃。

　　寸头拼命转移话题：“哇，姐，”他看着女孩苍白色的左眼，努力按住发抖的手，诚心夸赞，
　　“你这是戴的美瞳吗，好酷啊。”

　　“啊…这是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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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马特：“付哥，木鱼给你下单了哈。”

　　寸头站起身：“我给你磕一个吧义夫。”

　　看他一副后悔到要切腹自尽的样子，聂子知乐了，不再逗他，
　　“不用，别放心上，你坐着就行。”

　　闹了一通，寸头和这一伙子兄弟也做了自我介绍。
　　寸头名叫付杰，杀马特名叫尹边，还有一个戴眼镜的男生也是附中的，叫祝袁。其余的人都在别的学校。

　　尹边看向聂阑铭：“哥，那你现在是…”
　　“我是十九中的。”

　　“哇，十九中好啊。”尹边感慨道，
　　“比附中管的松多了，你都不知道，王海树那个灭霸天天盯我们，跟他妈盯劳改犯似的，就知道说：你看人家施…施神？”

　　两个人正听得带劲。
　　聂子知：“灭霸？”
　　聂阑铭：“施神？”
　　付杰：“施神！”

　　众人回头。

　　来人身形修长，整洁的白衬衫挽上了半个袖子，有力白皙的手臂透着隐隐的青筋，自带矜贵清冷的气质把一众人衬得像乡村大舞台。

　　付杰一个机灵，
　　“卧槽，学神哥，你咋显灵…啊呸你咋来了，坐！吃冰激凌不？”

　　尹边和祝袁：呵，舔狗。
　　付杰：懂个屁，那是我未来作业的衣食父母。

　　施·衣食父母·忱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他视线一移，落在聂子知的冰激凌上。
　　他微微皱眉，张了张嘴。
　　聂子知：“看也没你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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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马特问：“哎，施神，你怎么在这啊。

　　施忱言简意赅：“接人。”
　　他看向聂子知。
　　聂子知：接鬼。

　　感觉到两人之间奇怪的氛围，施忱冰山似的脸上像是泛着浅笑，莫名一副很不值钱的样子。

　　付杰试探道：“施神，聂姐…你们认识啊。”

　　施忱的冰山脸没什么变化，但聂子知看见了他微微泛红的耳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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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种不详的预感。

　　然后这个冰山下一秒，
　　“对，我是她的追…”
　　“追债的。”

　　聂子知一脸坦荡，
　　“我欠他钱，他是我债主。”

　　施忱我草尼玛。
　　施忱：……

　　付杰也是个小富二代，此时义父有难，他决定万死不辞，
　　“哎，施神，今天聂姐是我的救命恩人，大家也都是朋友，你说，一共多少，我来……”

　　“不用了，”施忱肩膀一抖，像是笑了一下，很愉悦的样子，
　　“我请她。”
　　他想了想，又补充：“我愿意的。”

　　聂子知：……
　　我那天就该把花砸你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