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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访佳人空门结义 晤良友道路闻名 ...

  •   各位看官,咱们接着上回的故事来讲!话说那王云,自从在天竺寺进香与心上美人吴梦云再度错过,却意外捡到她遗落的绫帕,知晓了美人芳名,这下可把王云给乐坏了,就跟得了稀世珍宝似的 。
      当晚回到郑宅,王云饭都顾不上好好吃,径直钻进书房。他小心翼翼地把绫帕铺在书桌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吴氏梦云”这四个娟秀小字,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绫帕上的诗:“溪前柳线夹轻红,翠竹迎人乱舞风……”一边念,一边啧啧称赞:“这诗写得太妙啦,美人的才情简直让天下书生都汗颜呐!可惜那天在天竺寺,被那和尚留茶耽搁了,没来得及落款,不然美人看到诗,知道我的名字,说不定咱们早就有缘分啦!”王云翻来覆去地看着绫帕,满心都是对吴梦云的思念,这一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满脑子都是明日如何去寻访美人,恨不得天赶紧亮。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天边刚泛起鱼肚白,王云就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麻溜地梳洗完毕,早饭一吃完,就心急火燎地出了郑宅,满大街去找吴梦云。他在街上像个没头苍蝇似的乱转,正站在街边抓耳挠腮想主意呢,突然瞧见一家窑器店门口倚着个人,看着怪眼熟,可一时又想不起人家叫啥。那人也直勾勾地盯着王云看。王云赶忙走进店里,客客气气地打招呼:“兄台请了,我瞅着您特面熟,就是想不起来您贵姓大名了。”那人笑着说:“我是朱寿啊,去年在玄墓山,因为乞丐偷银子那事儿,咱俩见过面,您还记得不?”王云一拍脑门:“哎呀,正是正是,兄台好记性!后来那银子找到了没?”朱寿说:“还真在算盘底下找着了。您来这儿有啥贵干呐,快到里面坐。”王云心里正想着寻访梦云的事儿,顺势就坐下说:“小弟有一事相问,听说城里有个吴梦云小姐,才貌双全,兄台可知道她?”朱寿挠挠头,想了好一会儿说:“这是人家闺阁女子的名字,我上哪儿知道去呀。您要是知道她父祖的名字,那就好查了。”王云一听,觉得有道理,点点头起身告辞,又接着在街上晃悠。
      就这么找了大半天,王云连吴梦云的影子都没瞅见,累得气喘吁吁,只好坐在树荫下唉声叹气。歇了一会儿,他又琢磨起来:“得想个啥办法,才能不辜负我这一片诚心呐?”正想得入神,一抬头,瞧见对面有座小庵,庵门上写着“福云庵”三个大字。王云眼睛一亮:“要不先到里面去歇歇脚,再从长计议。”说着就走到庵前,见庵门紧闭,他上前轻轻叩了两下。里面传来一个小女童的声音:“谁敲门呀?”王云赶紧应道:“是我,小生。”女童打开门,见是个书生,客客气气地说:“相公请里边坐。”王云一看是个小女童迎接,心里猜到这可能是个尼庵,就跟着走进佛殿,打算坐下歇歇。这时,里面又走出一个年轻的尼僧,这尼僧生得那叫一个风姿绰约、举止优雅。尼僧一看到王云,见他年轻英俊,一副富贵人家公子的模样,赶忙走下来行礼说:“小庵又破又荒凉,实在不值得相公进来游玩。”王云忙说:“我就是随便走走,路过宝地,进来瞻仰瞻仰,没想到还惊动师父了。”尼僧笑着说:“瞧您说的,要是相公们能来,那可是让我们这小破庵蓬荜生辉啦!”女童端上茶来,王云一边喝茶,一边打量这尼僧,见她年纪也就二十上下,忍不住问道:“宝庵里一共有几位师父呀?”尼僧回答:“就我们师徒三个,我师父今天早上出门去了。”王云又问:“师父今年多大了?法号怎么称呼?”尼僧说:“小尼法名慧空,今年二十三岁。”王云接着问:“久仰师父大名,还想请教尊师的法号。”慧空说:“我师父法名悟真。还没请教相公您贵姓大名呢?”王云说:“小生姓王名云,表字清霓。”慧空听他口音,好奇地问:“听相公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呐。”王云解释道:“我祖籍是姑苏,这次来一是到天竺寺进香,二是探望我母亲的姨家。”慧空又问:“令母姨家姓甚名谁呀?”王云说:“家姨父姓郑名天昆。”慧空惊讶道:“原来是做河南刺史的郑老爷家呀,我知道。”王云一听,赶紧抓住机会问:“既然师父对城里这些大户人家都熟,那可晓得有个吴梦云小姐不?”慧空听了,沉思了好一会儿,摇摇头说:“这是闺阁女子的私密名字,我怎么会知道呢?要是不知道她父祖的名字,可就不好打听了。”王云一想,也是这个理儿。慧空却好奇起来:“相公怎么知道这小姐名字的呀?”王云心想,既然问不出来,也没必要多说,就敷衍道:“既然不知道,那就算了,不必提了。”慧空也不再追问,又热情地给王云奉茶,还时不时抛个媚眼,那姿态就差没写着“我看上你了”。可王云一门心思都在寻访吴梦云上,根本没把这风月尼僧的暗示当回事。
      王云喝着茶,眼睛盯着几上砚筒里的毛笔,慧空立马心领神会,问道:“相公是想看笔砚,想要纸写诗吗?”王云惊讶道:“师父怎么知道我心思的?”两人正说着,慧空又热情地邀请:“相公请到里边去坐,这儿人来人往的,别打断了相公的诗兴。”王云就跟着慧空来到后面,原来是慧空的卧房,里面布置得十分雅致,窗明几净,琴棋书画样样俱全,墙上挂着古画,窗外翠竹环绕,花香阵阵。王云坐下后,忍不住夸赞:“慧师的禅室简直就像仙境一样啊!”慧空一听“仙源”二字,春心大动,直接就开始勾搭王云:“相公要是不嫌弃,小尼愿高卷湘帘等你来。”王云一听这话,心里一紧,赶紧低头沉思:“这尼僧虽然对我有意思,可我不能做这糊涂事儿。”慧空见他不说话,又追问:“相公是不是在构思佳句呢?我去把笔砚拿来,助相公一臂之力。”说着就把笔砚摆在王云面前,还说:“小尼虽说对诗不太精通,但也略知一二,正想请教相公呢。”王云一听慧空懂诗文,来了兴致:“师父肯定精通文墨,那我就先献丑了,请慧师帮忙指点。”慧空也客气道:“相公的佳作肯定是金玉之章,我和的诗还得请您多修改。”王云也不含糊,铺开锦笺,提起笔来,文思泉涌,片刻就题成四首绝句。慧空接过来吟诵道:
      “其一
      难借东风将意传,一番空自辨媸妍。
      心附浮云临碧汉,悠悠时绕玉楼边。
      其二
      黄鹏春晓语关关,绕径寻芳乡阁前。
      客路竟如云路杳,瑶池咫尺韵空宣。
      其三
      淑雅名钦费品思,香为风引蝶才知 。
      梅静耐空山冷,孤影横窗好待时。
      其四
      九十春风管落开,芳菲惹得蝶徘徊。
      新红片片随流去,引却渔郎挽棹来。”
      慧空吟完,夸赞道:“每一句都充满春意,字字风流,写得又快又清新,小尼可和不出相公这样的阳春白雪之句啊!”王云谦虚道:“我这就是随便写写,不值一提。”说完又催慧空:“现在该请教慧师的大作了。”慧空也不推辞,铺开锦笺,略加思索,就和成四首绝句,递给王云。王云正低着头想自己的心事呢,一看慧空这么快就写完了,很是惊讶,接过来看道:
      “其一
      寂静云堂钟鼓传,松青柏翠胜花妍。
      一帘月色黄昏后,风韵潇潇到耳边。
      其二
      关关啼鸟怕春残,为惜韶光芳树前。
      蝶本怜香迷却径,莲台清咏亦堪宣。
      其三
      白雪阳春费品思,垂帘向避蝶蜂知。
      红梅今得东风暖,岂不倾心易昔时。
      其四
      芳草随风小径开,落花飞絮两徘徊。
      菩提难彻红莲座,诗胜禅机百倍来。”
      王云吟完,忍不住称赞:“真是海水不可斗量啊,没想到慧师有如此妙才,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失敬失敬!”说着起身向慧空深深作揖。慧空还礼道:“相公过奖了,我这拙作,您不嫌弃就不错了,哪敢当您夸奖。”王云好奇地问:“慧师如此年轻有才,怎么就剃度进了空门呢?俗家又姓什么?”慧空听了,长叹一口气,伤心地说:“既然相公问起,我也不瞒您。小尼本是江南凤阳人,父亲姓刘,做生意的。我小时候读过些经书,可十四岁那年,父母去世,后来被恶兄卖给坏人,带到这儿,又转卖给钱塘妓院做妓女。那时身在烟花之地,想脱身却没办法。后来老鸨死了,我想从良,又怕遇人不淑,耽误终身,只好到这庵里削发为尼。”说着说着,慧空忍不住潸然泪下。王云听了,也感叹道:“原来师父有这么多委屈。”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慧空和的诗,细细品味,觉得诗里似乎有勾挑之意。这慧空春心萌动,可偏偏遇上王云这个不解风情的,心里别提多懊恼了。慧空见王云看诗发呆,凑到他身边问:“相公想的,莫非是‘难借东风’到‘瑶池咫尺’这些句子?”王云赶紧掩饰:“我想的是‘诗胜禅机’,‘莲台清咏’。”慧空哪肯罢休,又说:“不对吧。相公肯定是心里想着美人,不妨跟我说说,要是有机会,我也能帮您寻访寻访,何必瞒着我呢?”王云见她这么执着,心想也不妨说说,就把在山塘遇见梦云,以及天竺进香、壁上和诗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慧空听了,笑道:“怪不得相公如此思念,这也难怪。”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可一直惦记着王云说的“意密”“情深”四个字,转眼间又开始勾搭起来,对王云说:“小尼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王云问:“有什么话,师兄但说无妨。”慧空欲言又止,脸涨得通红,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小尼一见到郎君,就被您的年轻英俊和才华吸引,想把终身托付给您,这都是缘分,不知相公肯不肯接纳我?”说完,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王云听了,叹了口气说:“承蒙仙姑厚爱,我也不是铁石心肠,可我觉得因果循环,您既然已经入了空门,就不该再动凡心。想当初您好不容易脱离烟花之地,又入了空门,如今要是再乱了方寸,贪图一时欢乐,不仅坏了终身佛戒,还会被世人耻笑,以后说不定还会坠入轮回。还请仙姑三思啊!”慧空听了,连忙磕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从此断了这念头。”王云又说:“小生还有个提议,您我邂逅相逢,也是有缘,我想与您在佛前结拜为异性兄妹,不知慧师意下如何?”慧空一听,喜出望外,起身向王云稽首道:“要是能得到贤弟厚爱,那真是我三生有幸。”随即叫小女童在佛前摆好香烛,两人对着佛像拜了八拜,正式结拜。王云叫慧空师兄,慧空高兴地说:“贤弟来了,想必还没用午饭,我这就去准备些斋饭,略表心意。”王云推辞道:“师兄不必麻烦,有点点心填填肚子就行。”慧空说:“那也好,咱们还是到里面坐。”两人又回到房中,慧空吩咐女童重新烹茶,自己则搬出许多精致的茶点,摆在桌上。两人对坐,女童斟上茶,慧空热情地把茶点往王云面前推,就怕他吃不饱。吃过点心,又喝了几杯茶,王云起身告辞:“承蒙师兄厚爱,小弟就不多谢了。”慧空挽留道:“天色还早,贤弟再坐会儿呗。”王云说:“我怕姨母担心,下次再来看望师兄。”慧空把王云送到庵门外,依依不舍地说:“贤弟要是不嫌弃这儿简陋,以后常来走走。”王云说:“就怕师兄嫌我来得太勤。”慧空连忙说:“怎么会呢。”王云这才告别离去,慧空一直站在庵前,直到看不见王云的背影,才满心失落,无精打采地进庵去了。
      再说王云回到郑府,郑乾问他:“贤甥一个人去哪儿玩了,连午饭都不回来吃?”王云撒谎说:“我去西湖看景致了,所以回来晚了。”郑乾也没多问,叫家人拿点心给王云吃。吃完点心,郑乾又说:“我前些日子在老朋友那儿赴宴,有两个诗题,在座的人都写了诗,就我喝多了没写成,带回来想请贤甥帮我写一写。”王云连忙说:“大人吩咐,我不敢不从,只是我才疏学浅,写得不好,可别坏了大人的名声。”郑乾笑道:“贤甥别谦虚了。”说着就把两个诗题拿出来。王云接过来一看,一个是《绿堤春晓》,七言排律一首;另一个是《西湖夜月》,五言古风一篇,四换韵。王云说:“我尽力写,写完请大人指点。”说完就回到书房,取出一幅牙笺,文不加点,片刻就把两首诗写完了,拿出来呈给郑乾:“请大人过目。”郑乾本想试试王云的才学,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写完了,很是惊讶,接过诗来看道:
      “绿堤春晓
      风绕花堤春晓光,画楼遥映翠娥妆。
      绿杨飞线惊莺梦,红蕊飘珠惹蝶狂。
      烟雾悠悠三竺声,彩云荡荡六桥香。
      树含玉露逞松柏,桃带朝霞妒海棠。
      山影岚屏情肃远,水横苍镜静流长。
      老渔江上排金钩,千户炊声入九昂。
      西湖夜月
      冰轮升海东,金色湖烟夺。
      潋艳夕风融,花落桥流活。
      蟾影满晴空,三潭水映玉。
      桃柳净溶溶,栖鸦魂未足。
      耀宇碧玲珑,峰嶷疑是雪。
      舫内写青篇,忽临墨池袕。
      斗酒举浮霞,苍茫云雨涉。
      星月逞春寒,黄鹂舞夜晔。”
      郑乾吟完,赞不绝口:“贤甥才思如此敏捷,我读过那么多士绅学友的诗,都比不上你这锦绣文章,以后你考中状元肯定没问题!”王云谦虚道:“承蒙大人不嫌弃,我就知足了,哪敢奢望夸奖。”
      这边王云和郑乾在厅里闲聊,咱再把目光转到吴府。吴斌在京城告假还乡,家人赶紧到后堂通报。夫人和梦云赶忙出来迎接。吴斌和夫人见了礼,梦云走到一旁,恭恭敬敬地说:“爹爹在上,孩儿拜见。”吴斌笑着说:“我儿免礼。”梦云又说:“爹爹一路辛苦了,平安归来,孩儿太高兴了。”吴斌说:“不用为我操心。”接着问夫人:“大儿子怎么没见着?”夫人说:“文安伯写信来,叫他到任上去了。云老家境寂寞,想让侄儿去陪陪他。”吴斌说:“这也说得过去。梦云这孩子,一年没见,又长高长大了。”夫人趁机问:“孩子是长大了,相公,你给她选婿的事儿怎么样了?”吴斌皱着眉头说:“我也一直留意,看了不少子弟,可就是没碰上出类拔萃的。”梦云一听说到自己的终身大事,脸一红,赶紧起身回房去了。夫人就和吴斌到内堂叙话,还摆酒给吴斌接风。
      这杭州城啊,有个兵部尚书叫臧瑛,那模样长得肥头大耳,为人奸得很,就跟那狡猾的狐狸似的。他有个儿子叫臧新,更是让人哭笑不得。这臧新,脸长得那叫一个奇特,跟传说里的钟馗有得一拼,肚子里却一点儿墨水都没有,可偏偏就爱装出一副满腹经纶的文曲星样儿,到处显摆。
      这天,臧新又带着他那两个马屁精帮闲,一个叫刁奉,一个叫白从,去纠缠两位秀才钱禄和何霞。钱禄,字春山;何霞,号瑞麟,人家可都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哪愿意跟臧新这号人混在一起呢?可架不住臧新软磨硬泡,没办法,只好陪着他到福云庵去闲逛。刚一迈进庵门,臧新那色眯眯的眼睛就开始乱转,张嘴就问:“慧空小师父呢?”老尼悟真赶忙陪着笑脸说:“小徒偶然得了点小病,躺在床上呢,实在是有失远迎,三位相公多多担待啊。”
      几人正说着话呢,钱禄眼睛尖,瞧见墙上贴着几首诗,那字迹写得是龙飞凤舞,十分漂亮。他赶紧凑过去一看,好家伙!四首绝句,每一句都写得春意满满,再看落款,原来是“姑苏王云”。钱禄忍不住拍着桌子大声叫好:“这等好诗,肯定是风流才子写出来的!”何霞和臧新也好奇地凑过来看。臧新哪懂诗啊,就是个睁眼瞎,可他不管,看着别人叫好,他也跟着瞎嚷嚷:“好诗!好诗!”那模样,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当下,这三个人就缠着悟真,非要打听王云的下落。悟真没办法,只好进去问了慧空,出来后就告诉他们:“王相公住在东门郑天昆老爷府上,是他家姨外甥。”臧新一听,眼珠子滴溜一转,心里就开始盘算起来:“郑老爷和我父亲是同年,这可巧了,明天我非得去会会这个王云不可!”
      到了第二天,臧新、钱禄和何霞三个人就来到了郑府。郑乾一看是兵部尚书的公子来了,哪敢怠慢呐,赶紧把他们请进客厅。王云得到通报,出来和他们相见。只见王云头戴方巾,身上穿着一袭青衫,整个人那叫一个风度翩翩,就跟下凡的神仙似的。钱禄和何霞见了,心里也是暗暗称赞,可臧新呢,直接就看傻眼了,结结巴巴地说:“久仰王兄大名……”那模样,别提多尴尬了。
      宾主都坐下之后,钱禄就说起在福云庵看到王云题诗的事儿,王云这才想起来那天在庵里题诗的场景。大家正聊得热闹呢,钱禄突然站起身,对着王云作了个揖说:“明天我家里准备了点薄酒,还请王兄一定赏光来坐坐!”王云刚想推辞,何霞也在一旁帮腔:“王兄要是不来,那可就是瞧不起我们了!”
      臧新在旁边干着急,也想献献殷勤,可是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王兄要是不去,我、我就……”话还没说完呢,大家就已经笑得前仰后合了。王云一看这盛情难却,实在没办法,只好答应了下来。
      又过了一天,王云带着家人去回拜这三位。先到了臧新家,只见他家大门朱漆闪亮,门口还蹲着一对威风凛凛的石狮子,看着那叫一个气派。臧新穿着一身崭新的员外服,手里摇着一把金扇就迎了出来,那扇子上还画着松鹤呢。他哪能想到,这松鹤图啊,后来成了王云调侃他的好由头。
      接着,王云又到了钱禄家。刚一进门,就看见何霞在院子里逗着一只紫燕玩呢。钱禄笑着说:“王兄来得可真是时候,瑞麟有一把扇子,正想请你题首诗呢!”何霞也赶紧取出一把白纸扇,递给王云。王云稍微想了一下,拿起笔就挥毫写下:
      “香泥飞坠主人堂,细尾轻翻剪玉光。
      秋云春来传冷暖,落花衔去啄雕梁。”
      众人看了,齐声喝彩。臧新一看,心里可不服气了,也赶紧掏出自己的金扇,说道:“王兄也给我写一首!”王云看了看那扇面上画的松鹤,心里暗自发笑,提笔就写:
      “亭亭秀色入丹青,云鹤栖松唤不灵。
      泼墨描衣心未足,紫封仙版伏威庭。”
      何霞看了这首诗,心里暗暗吃惊,他心里明白,这诗表面上是在赞美松鹤,实际上是在讥讽臧新徒有其表呢。他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却看见臧新拿着扇子,摇头晃脑地念着:“好诗!好诗!”那副得意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忍俊不禁,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臧新眼巴巴地瞅着王云给何霞题的扇子被众人一顿夸赞,心里那叫一个痒痒,跟猫抓似的。二话不说,麻溜地从怀里掏出自己的金扇,满脸堆笑,跟献宝似的递到王云跟前,那语气热络得很:“王兄呐,您这大才,也给小弟我写几个字呗,让我也沾沾光!”
      王云接过扇子一瞧,扇面上绘着一只仙鹤,单脚独立,稳稳地栖在松枝上头,那羽毛根根分明,画得栩栩如生,跟活的似的。王云眼珠滴溜一转,心下已有了主意,嘴角微微上扬,提笔便在扇面上挥洒起来。眨眼间,一首诗成了:“亭亭秀色入丹青,云鹤栖松唤不灵。泼墨描衣心未足,紫封仙版伏威庭。”写罢,将扇子递给何霞。
      何霞何等聪慧之人,只一眼,便瞧出这诗里头暗藏玄机,表面上是在夸赞松鹤的神韵,实则是在暗讽臧新空有其表,肚子里没多少墨水。他刚要开口点破,却见那臧新摇头晃脑,正对着扇子上的诗念念有词:“云鹤栖松唤不灵……”突然,他猛地一拍大腿,扯着嗓子嚷嚷道:“妙啊!妙不可言呐!这仙鹤住在松树上,连名字都不叫一声,这分明是夸我超凡脱俗,不与世俗同流合污呢!”
      这话一出口,钱禄和何霞对视一眼,那脸上的表情瞬间就绷不住了,嘴角直抽抽,差点就笑出声来。王云也憋得辛苦,强忍着笑意,端起酒杯,一脸诚恳地说道:“臧兄过奖了,过奖了!来,咱们喝酒,喝酒!”
      这酒局啊,就这么热热闹闹地持续着,众人推杯换盏,你一言我一语。不知不觉间,太阳慢慢西斜,都快落山了。臧新喝得满脸通红,醉醺醺地站起身来,脚下一个踉跄,好不容易站稳,还不忘晃着手里的扇子,大着舌头说道:“改日……改日再请王兄到舍下作诗,小弟今日先走一步啦!”说罢,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王云回到郑府,见姨父郑乾没在家,便径直来到书房,一个人静静地坐下。此时,暮色已经悄然笼罩大地,窗外炊烟袅袅升起,随风轻轻飘荡,院子里的花影在微风中摇曳生姿。王云望着这眼前的景象,思绪却飘回了远在苏州的家乡,想起了家中的老母亲,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浓浓的惆怅。
      他下意识地伸手入怀,小心翼翼地取出吴梦云的绫帕,轻轻摊开,手指缓缓地抚摸着上面娟秀的字迹,眼神中满是温柔与思念。许久,他长叹一声,喃喃自语道:“难道我王云命中注定,要与这佳人失之交臂,擦肩而过吗?”那声音里,满是无奈与失落。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房间里。王云早早地用过早饭,信步走到大门前。他心里头烦闷得很,正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着,远远地就看见钱禄脚步匆匆地走来。两人一照面,赶忙相互见礼。王云嘴角含笑,打趣道:“春山兄,瞧您这般衣冠楚楚的打扮,可是要去赴什么大喜事呀?”
      钱禄苦着一张脸,无奈地说道:“舍亲家有点急事,非得我去跑一趟不可,耽搁不了多久,片刻就回。王兄要是不嫌弃,就到旁边的凉亭稍候片刻,我尽快回来。”
      王云在凉亭刚坐下没多久,就瞧见两个妇人,瞧模样像是媒婆,扭着身子走了过来。她们在对面的石凳上坐下,张媒婆眼珠子滴溜一转,先是警惕地左右瞧了瞧,然后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王妈妈,你可知道府前吴府的那桩亲事?”
      王媒婆一脸茫然,摇了摇头说:“哪个吴府呀?我还真不清楚。”
      张媒婆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了:“就是兵部侍郎吴文勋家的梦云小姐呀!这小姐可不一般,长得那叫一个标致,而且才貌双全。这些日子,多少豪门公子托我去说亲,结果都被拒之门外了。吴老爷和夫人放出话来,说要给女儿找个才貌相当、旗鼓相当的女婿,普通人家的公子,他们可看不上眼。”
      王云原本还心不在焉地听着,听到“吴文勋”和“梦云小姐”这几个字,心里猛地一震,瞬间来了精神,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细听。
      张媒婆接着绘声绘色地说道:“前日啊,臧尚书家的那位公子,也托我去说亲。您猜怎么着?吴夫人当场就把我给羞辱了一番,她说:‘我家女儿要嫁的,是真正有才华的才子,可不是那些靠着父亲的荫庇,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
      王媒婆听了,忍不住叹了口气,感慨道:“如今这世道,想要找个才貌双全的年轻人,可真是比登天还难呐!”
      王云听到这儿,只觉得热血一下子涌上心头,激动得差点站起身来。他刚想快步上前,跟这两个媒婆打听个清楚,话都到嘴边了,却又猛地停住。他心里暗自思量:“不行啊,我可不能这么莽撞。这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万一认错了人,那可就尴尬丢大了,说不定还会误了大事。不如先按捺住性子,想办法查清虚实,再做打算。”
      正犹豫着呢,钱禄办完事回来了。两人又闲聊了几句,王云便告辞回府。
      在回家的路上,王云恰好经过福云庵。他不经意间抬眼一瞧,只见小女童正站在门口,一脸焦急地张望着。小女童一看到王云,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跟发现宝贝似的,兴奋地说道:“王相公,您来得可太巧了!我师父病得可厉害了,这些天天天念叨着您呢!”
      王云一听,赶忙跟着小女童进了庵。来到慧空的房间,只见慧空面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虚弱地倚在床头。见王云进来,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挣扎着想要起身:“贤弟,你可算来了。”
      王云急忙上前,轻轻扶住她,关切地说道:“师兄病体虚弱,就别多礼了,快躺下好好歇着。”
      慧空苦笑着说:“自贤弟走后,我这病就一天比一天重,怎么都好不了,怕是得了相思病喽。”
      王云心里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故意打趣道:“师兄您可是出家人,怎么会得相思病呢?莫不是庵里的桃花开得太娇艳,把您的心给勾住了?”
      慧空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落寞,缓缓说道:“贤弟有所不知,我虽如今出家为尼,可也曾是良家女子。那年,我被恶人拐卖,要不是师父搭救,我早就沦落风尘,这辈子就毁了。”她望向窗外盛开的桃花,眼神渐渐变得迷离起来,轻声呢喃道:“有时候静下心来想想,这青灯古佛相伴的日子,虽说清净,可倒不如做个普通女子,嫁个如意郎君,平平淡淡地过日子……”
      王云听出她话里有话,心里有些慌乱,赶忙岔开话题:“师兄且安心养病,等病好了,小弟陪你去灵隐寺游玩,听说那儿的风景美不胜收,咱们好好去散散心。”
      慧空微微点点头,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王云又安慰了几句,这才告辞离去。
      这正是:才子佳人两心牵,咫尺天涯一线悬。臧新仗势欲夺爱,且看云郎怎周旋。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绣珠传书藏玄机,梦云题帕露芳心,更有贼子夜入香闺,一场好戏即将开锣!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访佳人空门结义 晤良友道路闻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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