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相称》有生生

15、愚人与熟女

　　话说开后，两人将自己的“白日梦”都讲了一遍。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有了灵魂穿越这种事儿，再加上自己莫名多出来的记忆，林唐难以将女人说的话玩笑置之。
　　展风的梦中没有明确的时间，她回忆着两次梦中展筠的样貌，推测道：“最多是现在的十年之后吧。”
　　林唐的脸色有些幽暗。女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就是梦而已。虽然很逼真吧，但你看过弗洛伊德没有？梦都是现实世界的拼凑。”
　　女生的脸色并没有什么好转，她看向展风，语气沉重。“我没有做梦。”
　　展风手上的动作僵在半空，歪头问道：“什么意思？”
　　林唐叹了口气，解释道：“昨天从商场回来后，我觉得很不对劲。”
　　林唐不知道自己关于未来的记忆是如何出现的，但那份可怕的对展筠的恨意，她十分肯定是昨日才有的。
　　林唐能够回忆起，她记忆中未来的“林唐”在提到展筠时，只有怜惜和遗憾，并没有仇恨。
　　但如今的林唐自然不存在这些情感。她看到无助落魄的自己只觉得不解和生气，昨晚面对“展筠”时，她甚至觉得，如果对方消失，自己就不会变成未来的失魂样子。
　　女生皱起眉头，恍然想起什么，补充道：“我觉得很不对劲，因为我突然有了关于未来的一些记忆。我不确定这些记忆是怎么来的，但它们引发的十分强烈的消极情绪，是从……昨天见到梁芳开始有的。”
　　“梁芳？”展风不禁瞪大了眼睛。
　　林唐点点头，盯着女人的眸子：“在我记忆里，未来坐在我对面引导我说话的心理医生也是她。”
　　展风拧着皱眉，思索道：“看来这些事情都和梁芳脱不了干系。”
　　“这些？还有什么事情？”
　　林唐的未来记忆不是做梦知道的，而展风关于未来的事情，是她在梦中看到的。
　　而梦不会无中生有。
　　女人沉闷地转头看向窗外，直到林唐再次追问：“昨天在咖啡馆，梁芳和你说了什么？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展风回身面对林唐，沉静的眸子深如秘湖。
　　“我不太相信她。”
　　林唐盯着女人的双眼，忽然明白她的意思。
　　如林唐关于未来的记忆展示的那样，梁芳是林唐的心理医生，那两人应该是紧密而彼此信任的关系。
　　如果展风如实向林唐转述了在她看来并不可信的事情，林唐又会相信谁呢？
　　女生伸出手放在展风的肩膀上，用力捏了捏，接着就这么搭在她的薄肩上。感受到右肩上掌心的温热，女人微微低下头，说道：“梁芳说她来自十年后，是我未来的女友。”
　　“什么？”
　　接收到女生惊讶的信号，展风皱眉摇了摇头：“本来我是全不信的。但既然你因为她有了关于未来的记忆，那未尝不能相信，她的确来自十年后。”
　　展风说到此处，抬头看向林唐，目光有些灼热，近乎将对方的脸上烫出一个窟窿：“但她不可能是我女朋友。”
　　林唐的脸上轻染一层薄红。她随即眨了下眼睛，恢复以往的神色，勾起嘴角轻笑道：“怎么？她不合你的口味？”
　　展风将后背靠在床头，眼神在女生的脸上游走又撇开目光，故作悠哉道：“那到没有。”
　　林唐放开女人的肩膀，眯起眼睛，身体向后靠了靠。她眼神上下扫了一遍女人，反问道：“你真的比我大9岁？”
　　展风歪头看着她，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
　　林唐摇了摇头，点评道：“幼稚。”
　　“嗯哼。”展风无所谓地答了一声，偏过头去。
　　阳光透过窗子勾勒出女人的侧脸。明明是同一张脸，林唐看过无数次。但如今再次投入目光时，她却感受到这副皮囊之下的落寞与孤独。
　　女生的心也跟着沉静下来，不再追问缘由。她如实道：“好吧，我相信你。”
　　展风闻言弯起嘴角，十分轻微地点了点头：“梁芳一定知道很多事情，甚至是全部事情。但她并不打算告诉我。”
　　女人身子依旧靠在窗边，手掌贴在床上，指节抬起又落下，发出轻闷而有节奏的声响。“或许我们能理清一些什么。”
　　林唐思索了一会儿，询问道：“4月27号那天，你还记得原本发生了什么吗？”
　　“你是说我穿越来的那天。”女人重复了半句问题，开始思考起来。
　　在林唐的那段记忆里，展筠本应被送进医院。但展风醒来时并无异样，桌子上也没有林素绢所说的安眠药。
　　2020年，2020年4月27号……
　　女人皱起眉头，努力在乏善可陈的过去里捡拾有关展筠的记忆。
　　她目光看向一边洁白的被子，被罩的褶皱未来得及铺平，繁复的沟壑在眼中映现，仿若因此便可得以隐去。
　　女人咽了口水，终于道：“我想起来了。那天，我妈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抽时间联系一下我妹。”
　　展风眼中闪烁了一瞬，避开了林唐的目光。“然后我那天就微信找她，发现她把我删除好友了。”
　　女人伸手抓住被子的一个边角，才发现自己手心生了一层薄汗，嗓子发涩，呼吸也变得困难。
　　“我当时以为她是闹什么脾气，就没再理会。”
　　被角在手中被捏做一片浮云，房间内静得只剩下一轻一重的两个呼吸声。
　　林唐摸了摸女人握拳的手背，紧了下手掌，覆于其上。
　　“她们既然要瞒你，自然不会让你知道。不是你的错。”
　　展风松开被角，眉头并未舒展。她忽然意识到什么，抬头看向林唐。“所以我才没有在展筠的手机里找到我的微信！”
　　女人呼出一口气，拍了拍对方：“快把展筠的微信推给我。”
　　林唐瞪大眼睛，拧起眉头：“你在说什么？”
　　展风‘啊’了一声，右手捂住额头。她调整呼吸，努力展开眉头，重新说道：“你能跟我妈要一下，我的微信吗？”
　　林唐愣了一下，‘哦’地一声反应过来，从睡衣兜里掏出手机，在两人中间解锁屏幕，点开微信。
　　展风将头凑到屏幕前，只见林唐的手指点进一个向日葵头像的聊天框，快速地在手机键盘上敲动手指，
　　「姑姑，能把展风姐的微信发给我一下吗？」
　　展风歪着头注视着女生的动作，看到“展风姐”几个字时挑了下眉毛，压住上翘的嘴角。
　　但很快，女人收住嘴角，瞪大了眼睛。
　　只见林唐的手指僵在发送键上，随即将输入框内的文字逐一删除。
　　展风抬头看向女生：“怎么了？”
　　林唐将手机锁屏，解释道：“姑姑让我保密的，不会把你微信给我。”
　　？
　　展风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没听清：“保密什么？”
　　林唐咽了口水，站起身来，与女人拉远了一些距离。
　　“嗯？”女人目光追随着她的动作，不明所以，直到对方深呼一口气，再次开口。
　　“你出国以后，姑姑找到我，让我照顾展筠。”
　　女人露出更加疑惑的表情，等待进一步的说明。
　　林唐捏了捏睡衣的衣角，手心的细汗被空调的凉风吹散，提醒她时间在此停留过。
　　“她说，展筠接受不了你离开，她会做傻事。”
　　“她让我代替你陪着她，也不希望你知道这件事。”
　　展风瞪大了双眼。她站起身来，一时拿不出话头。女人脸上修剪妥帖的眉毛皱起又放开，放开又皱起。
　　她有一肚子的无名火和满脑子的慌乱，却无处释放和安置。
　　为什么？
　　女人目光盯着林唐，雨天湿滑的墓碑闪过脑海，她压着怒火，艰难地发问道：“为什么要答应林素绢这种要求？你傻的吗？”
　　石膏被用力抵在地毯上，脚背上绷带的阻力让人举步维艰，但女人依旧努力站 立身体，接着反问道：“你很闲吗？展筠那么大个人需要你什么为她做什么？”
　　展风的收声带着颤抖，她转过身去，看向窗外。阳光刺眼，但女人依旧将面容正对着太阳，看向远处，不顾及是否会晒黑自己栖身的这副身体。
　　女生被吓住。她目光看向窗边女人的背影，挺直的腰肢强撑着身体的重量，坚定而执着。
　　林唐向着光的来处走去，迟缓的脚步被自己绊了个踉跄。她抬手将散乱的发丝别至耳后，仿若自己才是两人中行动不便的那个。
　　她深吸一口气，上前抓住女人的手臂，指尖颤动。“展风，现在你来了，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女人闻声回头，回握住林唐的手臂，紧蹙着眉，视线在她两眼之间追寻，随即别开目光，回握的手指松开力道，语声低垂道：“我又能做什么呢？”
　　展风摇摇头，看向林唐，反问道：“阻止你杀展筠吗？”
　　女生的身体僵在原地，瞪大了眼睛。阳光在她的眼睛中泛起波光，眼中的风景一览无余。
　　“我担心自己变成梦里的样子，一时冲动。”
　　“但你求过凶签吗？未来的警示，也是神明的祝福。”
　　女人将身子靠在窗沿，略带困惑地看向对方，直到得到林唐的答案。
　　“我不会再那样做的。我向你保证。”
　　展风眨了下眼睛，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她咽了口水，郑重道：“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