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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长生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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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凰元年的雪掺着血沫落下时,姜沐慈正在烹煮前朝老臣的骨殖。琉璃盏盛着七十三颗瞳仁,在祭坛上摆出紫微垣星图——正是萧逸尘教她认的第一组星宿。
"陛下,午门外的学子...还剩二十三人。"掌印太监腕间佛珠溅满脑浆,那是今晨撞柱死谏的老翰林所留。
姜沐慈指尖划过冰鉴上的舆图,凝结的血霜勾勒出镇北侯封地轮廓。她忽然想起及笄那年,萧逸尘握着她的手在沙盘推演,少年呼吸扫过她耳畔:"慈儿若为将,当以人心为城池。"
祭坛突然震颤,螭龙玉佩熔成的金水溢出鼎炉。灰衣人斩断祭品铁链的刹那,姜沐慈看见自己倒影在血泊中的脸——与萧逸尘咽气那夜铜镜里的模样重叠。
"公主真要效仿商纣?"师兄剑尖挑飞星图,七十三个瞳孔滚落丹墀,"你可知这些读书人临死前,喊的都是镇北侯世子的名讳?"
姜沐慈赤足踏碎一颗眼球,黏腻声响让她想起萧逸尘教她骑马时,掌心被缰绳磨破的血泡:"师兄当年剖开孕妇肚子找兵符时,倒不见这般慈悲。"
骤雨突至,冲刷着宫墙上新糊的《讨逆檄文》。墨迹蜿蜒如蜈蚣,爬过"牝鸡司晨"四个朱砂批注。姜沐慈突然轻笑出声,那夜萧逸尘攥着她的手临《兰亭序》,笔锋就顿在"死生亦大矣"的"死"字上。
子夜更漏伴着雷声炸响,羽林卫押来个浑身是血的少年。姜沐慈拨开他额前碎发,在狰狞鞭痕下找到火焰胎记——与她自己左肩的印记分毫不差。
"萧家暗卫从北疆挖出来的。"灰衣人扯开少年残破的衣襟,心口螭龙纹正在渗血,"说是前朝太子遗孤。"
姜沐慈将匕首抵在少年喉间,却看见萧逸尘的脸。那年她故意跌进猎户陷阱,少年徒手扒开兽夹时,十指白骨森森也是这般支离破碎。
"阿姐..."少年突然抓住她裙摆,眼底映出祭坛冲天的火光,"荧惑守心的卦象...咳咳...我在占星监见过..."
剑光闪过时,灰衣人挑断了少年脚筋。姜沐慈俯身舔去他眼尾血渍,尝到与萧逸尘佩剑上相同的铁锈味:"带下去,剥皮时留心后背——前朝皇室在肩胛骨有刺青。"
暴雨淹没了惨叫声。姜沐慈在太庙殿顶找到最后一块螭龙残片时,身后传来熟悉的沉水香。她反手射出金簪,却穿透虚影钉在萧逸尘的灵位之上。
"陛下梦魇了。"大宫女战战兢兢捧来安神汤,"钦天监说今夜荧惑星异动..."
姜沐慈将残片按进心口,鲜血染红衣襟上的日月纹章。她望着琉璃瓦上蜿蜒的血溪,忽然看清那都是萧逸尘教她写的《出师表》——"亲贤臣,远小人"的朱批被血污浸透,化作宫墙外累累白骨。
五更时分,北疆传来八百里加急。奏报在女帝掌心皱成团,灰烬里依稀可辨"萧逸尘遗甲生花"的字样。姜沐慈推开窗棂,看见新雪覆盖的练武场上,自己正踮脚去够少年将军手中的红缨枪。
"终究是长不高啊..."她喃喃着扣紧九龙冠,发间金钗刺破掌心。血珠滚落奏折残页,在"世子坟冢开出血色并蒂莲"处凝成朱批:悉数焚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