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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五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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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轻轻拍了拍桌子,说:“诶,怎么不知道,你们刚从外地来,消息还挺灵通。”
朝眠给人倒了杯茶,笑笑说:“住在这种人来人去的地方,也是偶然听说罢了。”
大哥奇道:“也是怪了,那位开布行的苏大官人家里天生残缺的傻儿子,傻了整整十九年,今儿个突然就好了。”
朝眠动作一顿,面不改色引着人继续说下去:“是啊,怎么就那么邪乎呢?”
大哥道:“肯定是苏大官人行善积德,感动上苍,他可是我们这儿出了名的大善人,三天两头施粥布善,不知救济了多少流民。”
朝眠淡笑一声,和大哥聊了几句,等那大哥的朋友一来,便和他分道扬镳。
天底下有那么巧的事儿吗,那边人刚痴了,这边人就清醒了。
朝眠很找到那位苏大官人的府邸,他家儿郎却有异样,虽然恢复神志,但性情多变,喜怒无常。
朝眠使了点小手段,让那位苏少爷害了个治不好的小病。
三日后的夜里,朝眠拉着宋淮宁离开阳春客栈。
暮色寂寥,皎月高悬,冷风袭来拂过街头,吹得街边店面门前的红灯笼来回摇晃。
静悄的小巷子里两个身着道袍的男人并肩行走,他们脸上皆都蓄了胡子,身形一胖一瘦,一高一矮,一个严肃,一个敦厚,约莫五十多岁的样子。
瘦瘦高高的那一个,偏头看向矮矮胖胖的同伴,脸上憋着笑,他瞄了好几眼,最后还是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矮胖道士用力踹了一下高瘦道士,高瘦道士顾不上疼,笑得乐不可支。
矮胖道士不耐烦地说:“再笑你就别去了。”
高瘦道士慢慢停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歪头问矮胖道士:“朝朝,如果我真长那么丑,你还会喜欢我吗?”
扮作道士的朝眠一愣,想也不想地说:“不会。”
宋淮宁瞬间没笑脸了,他耍脾气变回自己的模样,嚷嚷着:“那我不要变成那个样子了。”
这在朝眠眼里属于无理取闹,她只瞥了宋淮宁一眼:“那你就别去。”
宋淮宁倔的要命:“我不,我就要去。”
朝眠平静说:“你这张脸太显眼,不妥。”
“谁让你那么肤浅,只看脸。”
朝眠敷衍地说:“开玩笑的,就算你是刚才那副又老又丑的样子,我也喜欢你。”
宋淮宁听完还是不满意,他不能容忍朝眠会喜欢除他之外的第二张脸。
朝眠幸亏不知道宋淮宁心里是怎么想的,不然非得把他按住揍一顿,怎么样都不行了,还要她怎么办?
朝眠见宋淮宁还犟着,直接一挥手给他变回高瘦道士的样子。
苏府门前,传来“铛铛铛”一阵响亮的敲门声。
阍人开了门,看见两道士,颇觉怪异,低声询问道:“不知两位道长深夜敲门,所为何事?
朝眠捋了捋胡须,庄严持重:“小兄弟,我看你府上阴气隆绕,恐有邪物藏身。”
阍人低着身子道:“道长,我们府上一向安然太平,哪里来的邪物?”
朝眠脸一沉,从袖中掏出一张黄符,黄符升至空中燃起绿火,符纸冒出黑色浓烟,气味刺鼻。
阍人满脸呆滞看着空中状况,猛一回神,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朝眠气势唬人:“这道符遇邪自燃,你还敢撒谎。”
阍人脸上充满敬畏,忙道:“小人不敢撒谎,这,这......对了!我家公子三日前突发隐疾,一病不起,可是邪物作祟?”
宋淮宁眯了眯眼,语气冷漠:“还不赶紧去禀报你家主人。”
“是!我这就去,二位稍候。”阍人朝他们行礼,转身匆匆离去。
不多时,五个衣衫不整的男人跟着阍人向门口走来,这些人刚从梦中脱身,脸上还带着没睡醒的倦态。
为首那人衣着富贵,想必就是这家的主人。
朝眠颔首:“贫道暮行,携师弟......暮宁,与苏大官人见礼。”
苏鹤拱了拱手:“听闻道长说鄙人府上有邪,不知道长如何得知,邪又从何来?”
朝眠幽幽道:“大官人,贫道自是懂得一些茅山之术,才敢孤口断言,邪物四面具可来,来而不走,灾祸必出。”
话刚一落,寒风四起,裹挟阴森在府内肆虐,激得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空气都变得诡异了。
朝眠与宋淮宁面色如常,可他们对面六人,皆都一脸寒颤无措。
苏鹤连忙将朝眠和宋淮宁请了进去,堂内相谈,他命人端了热茶进来,给朝眠和宋淮宁倒上。
“道长,那邪物如今还在我家吗?”苏鹤紧张地看着朝眠。
朝眠与宋淮宁对视一眼,捏起茶杯抿一小口。
苏鹤混浊的眼里都是恐惧,拍了拍腿说:“请神容易送神难,这可如何是好啊......”
朝眠嘴角一勾,用茶杯遮住笑。
宋淮宁的语气比朝眠要冷酷得多,分外不留情,沉声道:“你到底用了什么东西与那邪物做交易,换你儿子恢复神志。”
苏鹤深深叹了口气,满脸沧桑:“道长真是神机妙算。”
宋淮宁心中一嗤,这么明显,傻子都猜的出来。
他说:“如果你不希望你儿子有个什么好歹,就如实交代。”
苏鹤想起自己高烧不退的儿子,咬咬牙说:“两位道长,我是做布匹生意的,常与南荒来的商人交易,做生意嘛,吃饭喝酒都是难免的,久而久之,我们便以兄弟相称。知犬子残缺,他们花大价钱在南荒帮我请回一尊仙人瓷像,只要虔心跪拜,供奉香火,便能补全犬子残缺。”
朝眠淡笑一声,提醒道:“苏大官人,你还没说代价呢?”
苏鹤脸色巨变,有些语无伦次道:“它要的东西我明明给了,已经给了的,到底为什么?我可就这一个儿子,我可就这一个儿子......”
说到最后他竟哽咽起来。
宋淮宁收到朝眠递给他的眼神,立刻心领神会,恶狠狠道:“你再这么拐弯抹角,连你儿子的命都保不住了。”
说完他看向朝眠,催促道:“我看他也不需要咱们帮忙,咱们还是走吧。”
“不不,不。”苏鹤想要阻止他们离开,“道长,它要的......是以人骨烧制的香供养它,我们这种小老百姓,哪里敢杀人呢,只能叫人去黑市买回来。”
朝眠问:“瓷像呢?”
苏鹤哆哆嗦嗦道:“在祠堂......”
朝眠笑了,不可思议:“你还把它供奉到祠堂了?”
“......”
看他支支吾吾,朝眠叹了一口气:“带我去祠堂看看吧。”
苏鹤有些犹豫,但想到自己儿子的命,还是带朝眠和宋淮宁去了祠堂。
朝眠看到那尊瓷像,慈悲面,双手合十,通身雪白,只有额间一点朱砂。
朝眠直接上去把那尊瓷像抱了下来,苏鹤在旁边看着都快跪了,朝眠把瓷像塞进宋淮宁手中,拍了拍手,看向苏鹤:“这是尊邪仙,以后别瞎拜,你儿子真的会没命的。”
朝眠其实没吓唬他,他儿子的神志都是用别人的魂魄填聚的,一时半会儿看不出什么,用不了两年,那些拼凑起来的魂魄就会慢慢消散,而这两年,拼凑起来的魂魄也需要消耗身体主人的精元才能得以凝聚。
除非供奉瓷像的人日复一日上香供养,邪仙才会每两年找一些跟求魂人八字相符的人,抽取别人的魂魄,给予供奉它而有所求之人,直到那人的精元完全消逝,灯枯油尽。
这一过程,也不过十年之久。
一个人十年的清醒,却要摧毁掉几十个人的神志,让那些人变成一具具行尸走肉,那些人又何其无辜。
况且这十年的清醒也都只是假象,散碎的灵魂被聚集到同一副躯壳会相互排斥,这也是苏鹤的儿子为什么会变得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原因。
随着时间增长,被填入他体内的魂魄越多,这种情况就越严重。
“走吧,去看看你儿子。”
朝眠只身走出祠堂,苏鹤连忙跟上,宋淮宁非挤到朝眠身边和她一起走。
苏鹤的儿子烧的满脸通红,病气恹恹躺在床上,嘴里含糊不清念叨什么,语气时而老气横秋,时而幼儿呢喃,古怪诡异。
朝眠捏指,指尖青光点向苏鹤儿子,从他身上把不属于他的魂魄都抽了出来。
床上的人瞬间安静下来,不再喃喃自语。
苏鹤上前一步,手往自己儿子额间一探,还是滚烫,他束手无策看向朝眠:“道长,已经烧了两天了,吃药施针都不管用,又不是寻常的病,您能不能再帮帮忙,把这病给治好了。”
朝眠向床上拂袖,青光一闪,苏鹤儿子瞬间康复。
“好了。”朝眠收回手。
苏鹤又连忙探了探儿子的额头,果然不烫了,他惊喜道:“道长真乃神人。”
朝眠瞥了一眼身旁的真神宋淮宁,谦虚道:“不敢当。”
苏鹤问道:“不知道长医金几许?”
朝眠道:“不收分文,你要切记,歪门邪路断不可去。”
苏鹤看了看床上还未苏醒的儿子,长叹一声:“就算道长不说,我也不会再干这种事了。”
本来用这些以人骨烧制的香,他就于心不安了,没想到还惹祸上身。
朝眠与苏鹤告辞,带着宋淮宁离开苏府。
两人换回原身,用了半个时辰,从城西到城东,把那些遇害百姓的魂魄都还了回去。
回到春阳客栈,已经子时三刻。
朝眠将瓷像摆上桌,掏出从苏家祠堂顺来的人骨香,点燃之后供到瓷像前。
不多时,香的气味在房里散开,有些刺鼻,瓷像上面邪气肆虐,不多时,瓷像本尊归位了。
朝眠眸光一闪,迅速出手,直接将那邪仙封印到它自己的瓷像中,她收了瓷像,打道回府。
飞至天界,朝眠在云河停身。
她看向宋淮宁说:“你先回去吧,我去趟慎安司。”
宋淮宁蹙眉:“我要跟你......”
“不行。”朝眠直接打断他,不由分说,“我还有公务在身。”
宋淮宁还想坚持,但看到朝眠的脸色,他犹豫了,朝眠好严肃。
“你是要我回哪里?”宋淮宁心里难过。
朝眠道:“你想回哪儿就回哪儿。”
腿长在他身上,她只让宋淮宁别跟着她,又不是非管着宋淮宁要去哪里。
宋淮宁问:“那你处理完公务回哪里?”
朝眠扯扯嘴角:“我还能去哪儿,当然是回家啊。”
宋淮宁眼神期期:“可我们有两个家,你要回哪一个。”
朝眠好整以暇看着他,心思几经婉转:“你回哪个家我就回哪个家。”
!!!
宋淮宁愣住,瞬间压不住嘴角,骄矜道:“那我要回天界的家。”
朝眠轻笑一声,清了清嗓子说:“那你回家等我吧。”
宋淮宁依依不舍:“我还是把你送到慎安司再回去吧。”
朝眠无奈:“你不要总是那么粘人。”
宋淮宁拧眉:“我们劳燕分飞九百多年,好不容易团聚了,我就想待在一起怎么了。”
好好好,又来是吧。
朝眠再一次妥协。
成群的灵雀飞过天河,远处霞光尽现,映衬天河盛景,美轮美奂。
两道修长的身影飞向云雾中,慢慢消失不见。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