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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做客 ...

  •   冬日的寂静像一层薄霜,覆盖了整个城市。荷叶百无聊赖地倚在窗前,呵出的白雾在玻璃上凝结成模糊的轮廓。窗外那株枯槐在寒风中伫立,枝桠如干枯的血管般分割着铅灰色的天空。树皮早已剥落殆尽,露出灰白的木质,上面密布着虫蛀的孔洞,像是无数双窥视人间的眼睛。
      几只麻雀忽然落在枝头,羽毛蓬松得像一团团灰棕色的绒球。它们歪着头叽叽喳喳,不一会儿又扑棱棱飞走,仿佛被某种无形的恐惧驱散。枯枝在风中相互摩擦,发出骨骼碰撞般的脆响。远处传来寒鸦的啼鸣,凄厉的声音划破凝滞的空气,又在冷冽中渐渐消散。
      “叮——”
      手机提示音突兀地响起。荷叶懒散的用手指划了一下屏幕,在看清是陈槐安后他立刻来了精神。
      harbor:宝宝,有想我吗?
      hy:嗯
      harbor:真的?
      hy:很想很想
      陈槐安盯着屏幕笑了一下,少年笑起来时,眉眼一弯,像是春风吹皱了一池静水,连带着周遭的空气都跟着晃了晃。
      房间外又传来徐清怀急促的声音:“槐安啊,下午我带你去我朋友家做客,你打扮打扮呢!”
      他的笑容顿了一下,又恢复了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声音里察觉不到一丝情感:“知道了。”
      随即他又打开了聊天框,敲下了一行字:
      harbor:下午我妈要带我去她朋友家做客,可能不能打视频了。
      附加一个委屈巴巴的小狗表情包。
      自从谈了恋爱之后,陈槐安好像大变样了。也许,这就是张橦说的刚开始很高冷,接触久了后就熟了?
      那个曾经高冷淡漠的数学天才,如今也会用表情包撒娇了。荷叶想起徐清怀曾经说的一句话:“陈槐安这人啊,外表看着像块冰,捂热了才发现里面是团火。”
      荷叶看着陈槐安发来的消息,喉结滚动。
      hy:那怎么办啊,陈老师?我好想你呀
      最后五个字简直像一条柔软的猫尾巴,轻轻的抚过陈槐安的心间。
      harbor:那晚上陪你聊,好不好?
      hy:哦,那只能委屈下我了
      harbor:我要出发了,宝宝晚上见。
      hy:好
      坐在车上陈槐安靠在车窗旁,看着街边的风景他越来越觉得熟悉——那是朝荷叶家的方向开,难道?突然徐清怀在十字路口转了一个弯往反方向开去,什么都不用想了,车子停在了一家花店门口。
      她让陈槐安下车一起去花店选花。
      徐清怀选了几只粉玫瑰与浅紫洋桔梗。
      柔雾般的粉玫瑰与浅紫洋桔梗交织成一场温柔的梦境——戴安娜玫瑰层叠绽放,花瓣如丝绸般泛着细腻光泽,从中心渐变的蜜粉色到边缘的浅绯,仿佛少女脸颊的红晕。紫洋桔梗的星形花朵轻盈点缀其间,薄如蝉翼的紫色花瓣透着朦胧,像是被晨露浸染过的霞光。
      银叶菊的灰绿叶片从花束底部蔓延而出,冷调的羽状叶中和了甜腻,尤加利果的圆润线条垂落几枝,为整体增添一丝自然野趣。浅香槟色雪梨纸包裹花茎,褶皱处隐约透出哑光丝带的珍珠光泽,宛如捧着一束被晚风轻抚过的花园。
      她对自己选花的眼光很欣赏,买完花。徐清怀继续开车前往朋友家。
      冬日的长街像一轴缓缓展开的素绢,铺陈着铅灰色的寂静。行道树的枯枝在寒风中摇曳,将天空分割成不规则的几何图形。阳光稀薄,无力地流淌在柏油路面上,被来往车辆碾碎成细碎的光斑。
      槐树干上残留的几片枯叶,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老人在低声絮语。
      沿街商铺的玻璃橱窗上结着霜花,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偶尔有行人匆匆走过,踩碎路面的薄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外卖电瓶车碾过积水处,溅起的水花在半空中凝结成细小的冰晶。
      整条街道沉浸在冬日特有的静谧中,连时间都仿佛被寒冷凝固。只有偶尔掠过的寒风,提醒着这个世界仍在缓慢地呼吸。
      陈槐安上车后就没有在看窗外的风景了,他盯着手机刷题。
      “到了,别玩手机了。”徐清怀开车驶入地下室,看了一眼后视镜对陈槐安说。
      陈槐安收起手机,跟她一同下车。
      7幢,17层。
      两人提着礼物,按响了门铃。
      “小叶,你去开一下门。”客厅传来荷雨的声音。
      荷叶慢吞吞地走向门口,心里还在想着那个不能视频的下午。当他打开门的瞬间,呼吸突然停滞——
      陈槐安站在门外,穿着一件灰黑色的呢子大衣,衬得身形更加修长。他手里提着礼物袋,冷峻的面容在看见荷叶的瞬间柔和下来。少年微微偏头,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笑意:“荷同学,你好啊。”
      “啊,你好。”荷叶愣在原地,直到陈槐安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肘才回过神来。
      客厅里,荷雨热情地接过徐清怀带来的花束。
      这束花捧在手中时,粉与紫的渐变会随光线流转:日光下清新如初恋,暖光里又化作一团氤氲的温柔雾霭,恰似那些无需言说的闺蜜絮语——既藏着少女时代的烂漫,又沉淀着经年不变的真诚。
      荷雨十分喜欢,赶紧放在了餐桌上。
      客厅里四人尴尬的坐着,最终还是荷雨开了口:“小叶,你要不带槐安去你房间玩会儿吧?”
      明显是不想让两个小的听到大人之间的话,所以荷雨找了一个拙劣的借口支开他们。
      “哦。”荷叶自然的拉起陈槐安的手,领进了房间。
      荷叶拉着陈槐安进了房间。房门关上的瞬间,他转身将陈槐安抵在门板上,仰头问道:"你是不是早知道要来我家?”
      “不知道。”陈槐安无辜地眨眨眼,“我要是知道,就不会发那些消息了。”
      “荷雨都没告诉我。”荷叶撇撇嘴,随即又笑了起来,“不过看在你亲自来的份上,原谅你了。”
      荷叶示意他坐到床上,自己拉上了窗帘,打开了投影仪。
      “干什么啊,男朋友?”陈槐安听话的钻进荷叶的被窝靠在床上,仰着头看向荷叶。
      “看电影。”荷叶准备好一切也钻进了被窝,靠在陈槐安的怀里。
      “什么电影?”陈槐安看着荷叶在手机上输入的关键词:恐怖,鬼片
      他挑了挑眉,笑道:“不害怕啊?”
      荷叶钻进他怀里,狡黠地笑了:“有你在,怕什么?”
      荷叶躺在他怀里,应为两个人身高相差不大所以陈槐安只看见了一只“小猫”微微的扬起了嘴角。
      房间里的灯全关了,只剩下电视屏幕泛着幽幽蓝光,鬼片阴森的配乐在黑暗中窸窸窣窣地爬行。
      阴森的配乐在黑暗中蔓延。荷叶整个人缩在陈槐安怀里,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衣角。"刚才那个影子是不是动了?"他的声音有些发抖。
      陈槐安低头看他,故意逗他:“怕了?”
      “才没有!”荷叶嘴硬道,却往他怀里又钻了钻。
      “骗人精。”陈槐安在心里笑了笑。
      当屏幕上突然出现一张惨白的鬼脸时,荷叶吓得一抖,整张脸埋进陈槐安的颈窝。温热的呼吸喷洒在皮肤上,让陈槐安的耳根悄悄红了。
      说着,他的手臂环得更紧了些,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他的肩膀。
      镜头缓缓推进,对准一扇半掩的卧室门,门缝里渗出黏稠的黑暗。背景音里,隐约能听见指甲刮擦木板的声响——“咯吱……咯吱……”一声比一声清晰,仿佛就在耳边。
      突然,画面一黑。
      死寂。
      下一秒,一张惨白的脸猛地从屏幕边缘窜出,黑洞洞的眼眶直勾勾地“盯”向观众,嘴角以不可能的弧度缓缓撕裂,露出森白的牙齿——
      “砰!”
      客厅的窗户被夜风猛地撞开,窗帘狂舞,阴影如活物般在地板上蔓延。荷叶浑身一颤,攥紧了陈槐安的手,冰凉的手指在他掌心微微发抖。
      陈槐安咽了咽口水,强作镇定:“……假的,都是特效。”
      话音未落,电视里的女鬼突然歪了歪头,发出一声尖锐的、不似人类的嬉笑——
      “找到你了。”
      就在这时,屏幕里的女鬼猛地贴脸放大,荷叶吓得一抖,直接埋进陈槐安的颈窝,温热的呼吸蹭得他耳根发烫。陈槐安刚想逗她两句,忽然——
      “啪!”
      房间里的大灯骤然亮起,刺眼的光线劈开黑暗。两人同时僵住,缓缓转头,只见荷叶站在开关旁,表情微妙地挑了挑眉:“干什么呢?灯都不开?”
      “……阿姨好。”陈槐安干笑一声,下意识把荷叶往身后挡了挡。
      荷叶整张脸瞬间涨红,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弹开,结果不小心按到遥控器,电视里的女鬼骤然发出一声凄厉尖叫——
      “啊!!!”
      荷叶:“……”
      陈槐安:“……”
      荷叶:“我能不能原地消失?”
      但是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往陈槐安的怀里钻了钻,被子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两个看电影了,待会儿记得出来吃饭。”荷雨走出房门,顺手将灯也关掉了。
      看完电影,也到了饭点。
      厨房里,崭新的木砧板上放着一尾白鲩,去了鳞,剖作两扇净肉。
      荷雨便用擀面杖轻轻捶打起来。先是试探着,怕惊动了鱼肉似的,后来便放开了手,杖下发出"噗噗"的闷响。鱼肉竟渐渐扁了,薄了,透亮了,像一片云母,又似半张宣纸,能映出砧板的木纹来。
      灶上铁锅里的水正滚着,咕嘟咕嘟吐着白沫。那鱼片滑入水中,登时便卷了边,由透明转为雪白,在沸水里浮沉。汤色渐渐乳白了,飘出鲜气,钻入鼻中,勾出舌底的津液。撒一把嫩姜丝,几粒枸杞,青葱切作米粒大,往汤面上一扬——青是青,白是白,红是红,倒也好看。
      舀一勺,鱼片在勺中轻颤,入口便化了,只余一缕鲜味,缠绕齿颊。热汤滑下喉咙,五脏六腑都暖了。
      餐桌上摆放都是一些温州的家常菜:
      红烧黄鱼表皮泛着琥珀色油光,浓稠的酱汁裹着蒜瓣肉,鱼身完整而微微塌陷,露出雪白蒜瓣肉。
      江蟹生堆叠如红玛瑙碎冰,半透明的橘红蟹肉裹着姜末酱油冻,蟹钳尖端还沾着未化的霜气。
      酱油肉切片后呈现大理石纹路,肥膘部分晶莹如蜜蜡,边缘微卷起焦边,盘底积着琥珀色肉汁。
      盘菜烧排骨中象牙白的盘菜吸饱酱色,与绛红排骨层层相间,汤汁收得极浓,能看见细小的油珠在表面滚动。
      “很久没做菜了,将就一下吧。”荷雨略带歉意的对徐清怀说。
      四人坐下,徐清怀尝了一口:“嗯,好吃啊!小雨,你的厨艺有长进啊。”
      听到这句话,荷雨对着她笑了笑,对陈槐安说:“槐安,多吃一点。谢谢你对荷叶的照顾啊。”
      “没事的阿姨,谢谢。”陈槐安对荷雨说完,眼神偷偷看了荷叶一眼。
      没想到,男朋友的耳根还是很红。
      餐桌上,陈槐安表现得彬彬有礼,但在桌下,他的腿却时不时蹭过荷叶的小腿。荷叶瞪了他一眼,那人才安分下来,却在荷叶夹菜时,偷偷在桌下勾住了他的手指。
      饭后,徐清怀和荷雨坐在客厅聊天。陈槐安和荷叶站在阳台上,望着远处的城市灯火。夜空中飘起细雨,街灯在雨幕中晕染成朦胧的光团。
      “要走了。”陈槐安轻声说,手指悄悄缠上荷叶的手指。
      吃完饭,徐清怀跟荷雨又聊了几句。时间不早了,徐清怀才带着陈槐安离开。
      荷叶站在阳台上看着沿江的大道上,一辆白色的宾利行驶过大道。
      它的轮胎划过积水路面时,两道扇形水幕骤然腾起,在街灯照射下突然化作千万颗飞溅的碎钻。
      城市在雨中坍缩成朦胧的光团,霓虹招牌在潮湿的空气里晕染开来。某栋大厦的玻璃幕墙正将对面写字楼的灯光折叠重组,形成某种不断变幻的几何图案。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倒映在柏油路上,随着涟漪微微颤动,仿佛沉在水底的彩色月亮。
      千万颗飞溅的碎钻,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晚安,陈槐安。”
      荷叶轻声说道,声音消散在冬夜的寒风里。但他的心是暖的,因为知道明天太阳升起时,他们又会相见。
      就像数学公式终有解答,就像漫长寒冬终将迎来春天。所有的等待,都会在相遇的那一刻变得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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