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息之境（无限）》弓长曹飞

38、美居

　　半夜，杨李躺在床上，隐隐约约听到天花板传来的哭泣声，她撑直身子，竖耳细听，那声音从头顶传来，按照这里的布局，是洋娃娃的屋子。
　　李嘉敏揉搓着眼睛，连连打着哈欠问杨李：“怎么了？”
　　杨李看着李嘉敏茫然的样子，确定对方没有听到哭泣声，她看着那层天花板，拍了拍李嘉敏的手，商量道：“上面有情况，我上去看看，如果半小时内没有回来，注意提防。”
　　“啊？”李嘉敏立马清醒，她挠了挠头，没感觉出有什么不对劲，“一起上去吧，万一出事我还能帮衬。”
　　“也是，不过你还是在楼梯那守着吧。”杨李想了想，点头并道，“还得留下一个人保护吴思。”
　　杨李进了那间摆着洋娃娃的屋子，屋子里一片漆黑，原本模糊的啜泣声在这里变得清晰，不过没多久，在她们意识到杨李进屋的那一刻戛然而止。与之同时，关节腐朽的扭动，黑暗中，杨李感受到一群灼热的视线。
　　她顺着声源处走去，在架子前停下了脚步，虽然安静，但还是有极小声的哭声泄露出来。
　　杨李摸黑触碰架子的洋娃娃，一股湿意流到指尖，她顿了顿，继续向前触碰，发现是洋娃娃闷声不响地在掉眼泪。
　　“为什么会哭呢？”她擦去洋娃娃的眼泪，陷入疑惑当中。
　　手中的洋娃娃沉默片刻，大颗大颗冰冷的泪珠砸在杨李的手心，痛苦呜咽：“我想出去，我要出去！”
　　“帮我们逃出去吧，让我们出去！”
　　杨李接住那些眼泪，问道：“如果大门打开了，你们是不是都能出去？”
　　洋娃娃没有回答是与不是，只阴恻恻道：“把他杀了，把他杀了，让他死！”
　　杨李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李嘉敏在原地跺脚，不时看着手机上的时间，见杨李安全出来后，松了口气，语气放松道：“发现了什么？”
　　“那些洋娃娃是被囚禁在这里，大门打开，不能出去，但杀了他，或许可以。”杨李猜测，“也许和我们找的是同一个人。”
　　“管他是什么人，能让吴思成功就行。”李嘉敏嘟囔了一句，板下脸道，“她必须成功。”
　　次日，杨李从床上醒来，窗户上带着蒙蒙的亮意，她打了把水冲脸，镜子里的杨李看起来很狼狈，她觉得缺了点什么，从窗帘上剪了一小条布带笨拙的给自己扎了个马尾，窗户上的白光照在她的脸上，她看了一眼窗户的玻璃，脸色渐沉。
　　李嘉敏问：“怎么了？”
　　杨李退后一步看着整面窗户，草草回了句“假的”，便抬起椅子砸过去，玻璃碎片飞溅，她一把撕下了贴在后面的背景纸，一堵结实的墙出现在两个眼前，红色的血字开始隐现。
　　李嘉敏一惊，打开房间所有的窗户，那些晨曦下的迷人风景全是假象，待两人撕完屋里不知多少的破纸，清醒的发现，她们所待的房间是一个密闭的空间。
　　血红的字组成了两个词，流浪和垃圾。
　　“所有人的房间不会都这样吧？”
　　杨李摇了摇头，撕开了那些破纸，房间一下子暗下来，她开了房间的灯，随后打开卫生间的门，古典大的镜子直对着她们，那双眼睛没有出现在这里。
　　“退后。”杨李冷冷说了句，拎着另一个完好的椅子往里面砸去，镜子碎了一地，明亮的光从狭窄的洞里透出来，可见这栋房子存在另外一个空间。
　　杨李捡起地上的碎片，慢慢往前走着，她伸手进破开的一小块洞，摸了一圈，没受到任何伤害，她低头凑过去看了一眼，长睫一颤，外面是一个偌大的空间，陈设的东西足足有房子里的百倍大。
　　李嘉敏应声而退，立马握着一把剪子守在一边，见杨李安全的收回手，她松了口气，拉着杨李走出镜子好远，她才紧张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杨李笃定道：“牌上的大房子。”
　　“啊？”李嘉敏疑惑了一瞬，马上反应过来，小声道，“他会不会在那？”
　　“可能，也许等我们走出这栋小房子，就能和他见面了。”杨李淡道，“走，我们出去和她们交换信息。”
　　来到这栋房子的第二天，所有人完整无缺的从房间里出来，她们的脸色比昨晚要好上很多，显然昨晚睡得不错，她们聚在一楼，借厨房的食物做了顿早餐填饱肚子。
　　许锦雨坐在杨李身边，低声问道：“你有看到群里的消息吗？”
　　杨李点头，平静说道：“或许他们也在这里。”
　　许锦雨听到这句话，脸刷的一白，她紧张的攥紧衣摆，害怕的样子在一众称得上悠闲的女孩面前很明显。
　　杨李颔首看许锦雨的状态，伸手在人眼前晃了晃，问道：“你怎么了？”
　　许锦雨摇头示意没事，她轻声道：“没什么，身体有些不舒服，我缓缓就好了。”
　　“嗯……”杨李摸不准这女孩遇到什么事，翻了柜子找到包红糖，想了想，泡好递给她，只道，“有问题的话可以跟我们讲，吴思和嘉敏多少会拉一把。”
　　许锦雨愣了愣，迟疑接过红糖水，说道：“啊，好的。”
　　杨李打开手机点进去，看见他们聊天的内容，猜测他们玩的游戏，退出时发现那个叫闫文石的人给她发出了好友申请，通过后，一时没有消息发过来。
　　“我们发现了一个线索，我们房间的窗户都是假的，住的地方是一个封闭的空间。”杨李见众人吃的差不多了，收起手机分享她的线索，“我猜测，也许不止你们的房间，所有的地方都一样。”
　　杨李边说着，边打开窗户，扯开了一整面的卷纸，客厅一下子暗下来，漆黑的墙面显现出红色的血字，字字泣血，哭声和哀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所有人都看清了墙上出现的字，尽是……你逃不掉的。
　　“啪”的一声，吴思开了灯，那些声音也随着客厅的明亮而销声匿迹，可见光源是一个重要条件。
　　“别紧张，这种一般都是故意调动人的情绪，没有危险。”吴思拍了拍许锦雨的肩，安抚她不安慌乱的情绪，她看向章芷，问了句：“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章芷看了一眼手机，漫不经心地回道：“楼上啊，这地方不怕水淹，不怕火炼，这些不过告诉我们是假的，把第二扇门解决了再害怕吧。”说完，她和叶雪先一步上楼。
　　她们打开了贰号秘密基地的门，六人全部进入房间，门应声关闭，房间是个很普通正常的游戏屋，没有座椅，只有中间铺着的一块圆形毛毯，六人席地而坐，墙壁挂着彩色圆球发出亮意，同时，她们的手机不断弹出消息通知。
　　“早上好。”
　　“欢迎来到贰号秘密基地。”
　　“我是一个男人。”
　　“小猫和我谈恋爱，垃圾阻止了。”
　　“小咪和我谈恋爱，又有垃圾阻止了。”
　　“注意到碗里没有食物后，小咪把我杀了T^T。”
　　……
　　灯一瞬间暗下来，只有地毯中间的一盏油灯和四周挂着的彩灯忽闪忽闪的亮着，空荡的房间从头顶上的天花板传来了一道回声，带着变声器的沙响，幽默诙谐地讲着游戏规则。
　　“请根据这段话，拼凑出完整的故事，你们可以提问任何问题，本室只会回答是、不是、无关、是也不是。
　　“成功，游戏通过，全员可前往叁号秘密基地；反之，全部留下来，成为和她们一样的洋娃娃。”
　　规则讲完，周围的彩灯亮意消失，只剩下中间昏黄的光照亮六张神色各异的面孔，谁也没主动问话，一时沉寂了下来。
　　叶雪忍不住说道：“说话的人最有可能是主宰。”
　　她这句话刚出，寂静的彩灯突然错乱的闪亮，整个房间布满诡异的红色，方才的声音再次出现，重复说着“无关，无关！”。
　　墙面蛄蛹着一个人的模样爬向叶雪，叶雪不断尖叫后退，她想要开门，发现这第二扇门根本打不开，而门两边的手拉扯她的两臂，竟硬生生将她撕碎，塞进墙面成了一道血墙，鲜血飞溅在五人脸上，红色消退，暗意渐沉，仅凭油灯微弱的亮光无法看清在座各位的表情。
　　安静了一段时间，杨李的手机振动，屏幕发出红色的亮意，她抿着唇，环视了周围一圈，在黑暗中抹了一把脸上的血，问：“小咪把我杀了，是因为没有食物吗？”
　　彩灯四闪，回答：“是也不是。”
　　章芷的手机振动，摁了按钮，震动停止，她紧跟在后，冷问：“小咪把我杀了，是因为感情问题吗？”
　　彩灯一闪：“是。”
　　之后是吴思，她顺着前面的话提问：“和垃圾有关吗？”
　　彩灯沉默了很久，四闪：“是也不是。”
　　再是李嘉敏，她挠头问：“和小猫有关吗？”
　　彩灯三闪：“无关。”
　　此话一处，没有恐怖的情况出现，众人松了口气。
　　一圈轮到了许锦雨身上，她整个人抖个不停，吴思握住她的手，慢慢平复她的情绪，看人浑噩的状态恢复清明，吴思温声道：“这是个团队游戏，跟上前面的节奏，不会有事的。”
　　许锦雨握紧吴思的手，低头看着那盏油灯，抖着唇问：“和我有关吗？”
　　彩灯持久未曾亮起，直逼许锦雨埋头准备接受惩罚，才一闪：“是。”
　　新的一轮开始，杨李再问：“我对小咪做了不好的事情，所以小咪要杀我。”
　　彩灯又一次沉默了很久，好像一台损坏的机器，血色慢慢弥漫上来，许锦雨猛的抬头抓住杨李的手腕，防止她陷入和叶雪一样的后果。
　　彩灯亮起，四闪：“是也不是。”
　　章芷问：“垃圾是情敌吗？”
　　彩灯二闪：“不是。”
　　吴思想了想，问：“不好的事情和垃圾有关吗？”
　　彩灯四闪：“是也不是。”
　　李嘉敏突然问：“垃圾都是朋友吗？”
　　彩灯一闪：“是。”
　　许锦雨木着脸问：“不好的事情和背叛有关吗？”
　　彩灯四闪：“是也不是。”
　　第三轮开始，杨李问：“小猫和小咪的朋友是否不希望我们在一起？”
　　彩灯一闪：“是。”
　　章芷眼神闪烁，问道：“小猫和小咪的朋友对于我来说是否是坏人？”
　　彩灯一闪：“是。”
　　吴思问：“我们是否因为朋友产生了争吵？”
　　彩灯一闪：“是。”
　　李嘉敏沉思，问道：“小猫和小咪的朋友是不是一直劝分？”
　　彩灯一闪：“是。”
　　许锦雨阖眼忍耐，妥协问：“小咪出轨被发现了？”
　　彩灯二闪，笑道：“不是。”
　　第四轮开始，杨李试着推敲整个故事：“我是一个男人，和第一个女孩小猫成为情侣，她的朋友不希望我们在一起，于是我们分开了。和第二个女孩小咪成为情侣，她的朋友也不希望我们在一起，我们争吵了很久，直到我背叛了小咪，被小咪发现了，她杀了我。”
　　彩灯又沉默了很久，可能真的老化坏了，所有人都在期待这个故事是否正确，许锦雨直盯着杨李面色怔怔，变化都发生在一瞬间，彩灯错乱频闪，墙面涌现好几个血人扑向杨李，杨李肘击撞开他们，火速抽出藏着的小刀捅向对面，不了，刀面陷进血水里没了影子。
　　血人拖着杨李拉进墙内，吴思和李嘉敏一人拉住一边，抵住墙面拖延时间，许锦雨慌张捡起地上的小刀捅向血人，这些举动好比蚂蚁撞大象，许锦雨固执的重复“她是对的，她是对的！”在漫长的拉锯战中，旁观这场变化的章芷笑出声，她用力鼓掌，一字一顿道：“她说错了。”
　　彩灯停止闪烁，血人松开了拖着杨李的手，寂静中，等待章芷的答案。
　　章芷垂眸冷道：“我是一个善良的男人，和第一个女孩小猫成为情侣，她的朋友不喜欢我和小猫在一起，使坏分开了我们。和第二个女孩小咪成为情侣，她的朋友想要拆散我们，但小咪没有听信她们的话，一直和我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
　　“我本以为我们的结局会很美满，结果一次争吵后，我忘记了道歉，小咪背叛了我。原来，她才是养不熟的牲畜。”
　　彩灯频闪，直到全亮，整个房间灯光刺眼，绚丽的礼花喷撒，挂在了存活的五个女孩的头上，那道声音从天花板再度出现，声音雀跃，为五人的成功欢呼。
　　“恭喜各位，游戏通过，第三扇门将在明天中午打开，好好休息，注意安全^-^。”
　　五人狼狈的从贰号秘密基地出来，她们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抬头看着天花板目光呆滞，缓过来后，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复盘。
　　章芷整理头发，保持她的优雅从容，她看了一圈，淡道：“可以肯定操纵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李嘉敏点头，她猜测道：“不会要开到最后一扇门才能见到庐山真面目吧。”
　　“不一定，那个人估计在大房子里，要想见他，必须拿到钥匙。”章芷摇头，她整个人窝在沙发里，侧头看着陷入沉思的杨李，抖眉问道：“你不会还在纠结那场游戏吧。”
　　杨李确实在纠结游戏里的事，那是场典型的海龟汤，按理来说，她讲的也没问题。
　　“因为你说了真话。”章芷看出杨李的想法，好心解释，“那人又不是公正的裁判，在绝对的实力面前，真话没有意义。”
　　杨李沉默了，确实如章芷所说，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只需要逢迎和捧场，无关事实真相。
　　五人简单盘了今天发生的事，便各自回屋休息，许锦雨的状态很不好，面色惨白，走的每一步都很虚浮，显然是被吓到了，吴思扶着许锦雨进屋，在门口，她朝进屋的杨李和李嘉敏冷静说道：“你们不要多想，稳定情绪。”
　　杨李点了点头，在看两人进屋后，她也和李嘉敏进屋休息。
　　李嘉敏撑着头，苦哈哈道：“这人心如海底针，真能琢磨啊。”
　　杨李也躺在一边撑着头，愁道：“是啊，一次不对，小命不保。”
　　李嘉敏这么说着，突然拿出手机播放了一首《好运来》，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带来了喜和爱，好运来我们好运来～
　　歌词一出，阴森的氛围一散，两人对视一眼都哈哈大笑，这个画面滑稽得很。
　　杨李也打开手机，准备找寻一些线索，却发现四人群里的闫文石给她发了一条信息。
　　[闫文石]：没事吧？
　　杨李满脸黑线，想了想，回了个问号。
　　[闫文石]：DX。
　　这两个字母拼凑在一块，杨李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忙回道：“你那边怎么样，一切都好吗？”
　　[闫文石]：顺利，他在找钥匙。回答我，你现在还好吗？
　　[闫文石]：真话。
　　墙壁上传来一阵一阵的沉闷敲击声，杨李听了听，发现声音是从对面传来的。
　　[闫文石]：不要担心，他在恐吓你们，今晚安全。
　　杨李想了想，垂眸回答之前的问题：“不太好，我认为裁判有失偏颇。”他看了看这条信息，总有种向家人告状的既视感。
　　[闫文石]：知道了，活到最后。
　　[闫文石]：好眠。
　　杨李看着这则消息，莫名有种对方在特意等人说这句话，虽然不知道对面的情况，但看他的消息，一切尽在掌握，烦躁的心安定下来。
　　此时，吴思和许锦雨多待的房间，吴思在卫生间里洗漱，许锦雨看着手机上的消息，遍体生寒，她调整自己的呼吸，却控制不住涌上来的恶心感。
　　“我就在外面，你现在的样子真好看。”
　　墙壁上传来一阵一阵的敲击声，一时大，一时小，像养猫人拿着逗猫棒有一下没一下的逗弄饲养的宠物。
　　吴思从卫生间里出来，许锦雨忍耐不了，跑进卫生间里开始疯狂呕吐，吴思忙接了水，守在一边，她轻拍许锦雨的背，一点一点带她顺气，结束后，许锦雨喝下一口温水，躬着腰和吴思说谢谢。
　　吴思摇了摇头，再次观察了整个房间，确认位置后，她让许锦雨躲进被子里，许锦雨虽不解，但听出她话下的关切，她将水杯放在桌上，听话的躲在被子里，眼前灰暗一片，在一瞬的安静后，哐当破裂的声音此起彼伏，过了很久，吴思清冷的声音出现，“没事了，可以出来了。”
　　许锦雨从被子里出来，满地的镜片，血水从被布包裹着的洞口流出，那种不可忽视的窥探感在此刻消失，她嗓音发抖，抹开不住往下流的眼泪，泣声说：“谢谢你。”
　　吴思收拾伤口，见小姑娘哭了，从箱子里翻出纸巾递给她，她一边收拾伤口，一边和她讲：“不用谢，我有我的私心，只是有些话我和你讲，你一时不明白，后面……后面希望能帮上你。”
　　“有一种人，你软弱，他会乘胜追击；你强硬，他却会破防奔溃。这种人欺软怕硬，自卑且自大，不要让他碍了你盛大灿烂的路。”
　　许锦雨擦着眼泪，她对吴思说的话一时怔愣，暖黄的灯打在人瘦小的身躯，她有些分不清面前和她同龄的女孩，恍惚间，似乎瞧见了一个天使般的成年女人在轻抚她的额头。
　　许锦雨茫然地问：“我可以吗？”像是询问吴思，也似乎在问自己。
　　吴思道：“我不知道。”
　　“你狼狈的样子也很好看。”
　　这个曾令她恐惧无比的消息在此刻却像一个滑稽的小丑在招笑，头一次，许锦雨没再理会这种逼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