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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嗯?”巫风醒来的时候第一时间捂住了困重的脑袋,怎么了?理智在她昏昏沉沉睁开眼时重启,瞧瞧自己这记性,还能是因为什么?自己把自己喝成这样的呗。
      昨天晚上……巫风起身,顺便搜罗着脑海里零碎的记忆,登时彻底酒醒,等等……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空无一人的对床让巫风无端恐惧,宁天去哪儿了?是不是自己的出格行为把她吓走了?
      盥洗室的门恰到好处地开合,宁天一回卧室就看到刚起床的巫风迷迷糊糊地坐在床上,“风妹,醒了?”
      巫风条件反射地抬起头看向宁天,脑袋卡壳到根本想不起来回她一句早上好。
      “先去洗漱吧,一会儿我有话和你说。”宁天坐回自己床上,对她说着。
      巫风无意识地点点头,又无意识地飘到盥洗室去了。站在洗手池前的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觉得分外陌生,脸色真差……巫风颤颤巍巍地伸手要去拿漱口杯时,才惊觉自己手脚软得毫无气力,我可不可以永远都不再出去了?她双手扶在墙面上支撑着自己。
      ……
      宁天坐在床上伸个懒腰,庆幸自己起床以后就去洗漱了,至少巫风今天第一眼看见的自己是神清气爽的。尽管两个人常年形影不离对彼此太过熟悉,宁天觉得还是有必要在这样重要的日子里保持一个好状态。
      她起身拉开窗帘,外面的世界阳光明媚,天蓝得像绘图软件出了bug只能显示一个纯色图层,what a nice day.推开窗户,有浅淡的花香随风而来,宁天看向楼下,原来是校园里的茉莉悄悄开了。什么时候的事?之前竟然完全没注意到……她嘴角轻扬,离开窗口。
      宁天转身去零食筐里摸了两个小蛋糕出来,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一会儿好和巫风聊正事。
      ……
      宁天的生活作息一向规律,所以今天也像往常的每个周六一般早早睁眼。觉浅的巫风倒是一反常态地依旧沉浸在梦乡里,不过宁天表示非常理解,毕竟有些人昨晚生生把自己灌了个酩酊大醉,今天赖床也情有可原。
      宁天睁眼躺在床上,实在感谢学校把海神缘定在了周五晚上,今天和明天都是休息日,两个人有足够的时间把话说开,她着实有很多话想和巫风说。
      宁天内心虽然雀跃着,但看着对床不知还要睡多久的巫风多少有几分紧张——如果风妹只是喜欢自己却并不想恋爱呢?毕竟两个女生在一起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世俗压力,哪怕宁天并没有见过与自己类似的情况,也能想象得到。但同时她也很肯定自己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喜欢的人近在眼前却不能挑明的日子她实在过够了,就算巫风无法接受那些异样的眼光也罢,至少她真的想和巫风说我们明明两情相悦着。
      起床了,起床了!宁天轻手轻脚地从床上下地,拒绝无效内耗,先把自己收拾好了再说下一步。
      ……
      巫风六神无主地洗漱完毕,又魂不守舍地飘回卧室,坐回宁天对面自己的床上。她自知理亏地垂下头,一双眼睛直愣愣盯着拖鞋尖儿,等待对方发表审判。
      “风妹,昨晚的事你还记得吗?”已经坐在床上思考半天开场白的宁天见人回来了,开始步入正题。
      “记得……一些。”巫风底气不足地说着,其实事她都是记得的,只不过想不起来自己哪来的熊心豹子胆什么都敢干罢了。
      这下叫宁天犯难了,有些记得有些忘了?那从哪儿开始说比较好……“你昨天下午都做什么了?”想着干脆从自己出门以后的情况起首进行完整复盘的宁天如是问道。
      “在校园里散步,走到外院斗魂区的时候被老师叫住辅导新生。”巫风省略掉自己掺杂其中的种种情绪,如实回答。
      果然是自己迟钝了,竟然没发现巫风昨天根本没心思修炼……不过经过巫风昨晚一顿稀里糊涂的输出,宁天倒是猜到她没有一直在宿舍里待着,不过辅导新生?简直给自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风妹还会这等技术?那可真是有几分出人意料,“然后呢?”
      “下课以后回内院食堂吃饭。”巫风目光放空瞧着地板,所有的事情从这里开始一发不可收拾,如果自己坚持待在宿舍里就好了……“从食堂离开就被外院看热闹的人群挤去了海神湖。”
      从食堂回宿舍……昨晚海神湖附近密密麻麻围了多少人,宁天也是清楚的,一个人逆着人山人海前行确实困难,难怪巫风能被一路带到会场去。
      “看到什么时候走的?”宁天现在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是好奇。
      巫风沉默片刻,最后还是低声和盘托出,“……看到霍雨浩摘了你的斗笠。”从自己昨晚的种种行径看来,这会儿已经没有必要扯谎了。
      “不是我的错觉,是你……”宁天此刻心下了然,难怪昨晚从出场到斗笠被揭开,一直莫名有种被人热切注视着的感觉。毕竟海神缘是全校师生皆可观看的大型活动,观众颇多,有人把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倒也正常,宁天当时只道是自己多想了,直到现在她才知晓,原来那道望眼欲穿的目光不是来自别人,而是巫风啊。
      她感觉到了……宁天的话让巫风心里越发翻江倒海,是啊,我们有多熟悉对方呢?即便隔着一片湖水也能感受到彼此的气息……可是那又如何?那又如何呢?
      “接下来呢?”宁天见巫风似乎没有张嘴往下说的意思,遂出言询问后续。
      “离开会场以后一直沿路朝校门外走,经过一家小酒馆进去买了两瓶酒,一瓶酒在路上喝了,一瓶酒是回宿舍喝的。”巫风放在腿上的双手局促地握着拳,自我批判着,买酒已经是弥天大罪了,还放任自己喝醉,实属罪加一等。
      实际上只要是魂师,不想喝醉都很简单,尤其是像她这样的火系战魂师,只要在喝酒以后运功将酒精的作用化掉就好。奈何巫风想体验一回自我麻痹,这才由着自己喝了个烂醉。太放浪了,巫风在心里为自己的行为做着检讨,宁天应该会说自己吧……
      “然后你就回宿舍待着,一直到我回来?”简单梳理一下巫风的行程,宁天计算着她的外出应该就此结束了,于是问道。
      巫风讶异于宁天并没有因为喝醉酒还发酒疯这件事表现出要指责自己的意思,不过想来也对,宁天从来都是这样温柔的人,对自己也一向宽容。“嗯。”巫风稍稍点头,轻声应着。
      即使巫风没有明说,宁天也能想象她是如何在惶惶中熬过半个晚上的。内心默默叹口气,宁天看着坐在那里霜打茄子似的巫风格外心疼。喜欢真是个奇怪的东西,能将那样自在明媚的人磋磨得意志消沉。如果我能早些看穿她的心意就好了,宁天的思绪发散着,怎么好叫她一个人承受那么多心事。
      巫风耷拉着困重的脑袋,屋内令人窒息的默然在她心目中成为对自己的无声控诉——宁天是个举止有度的人,她不过是不想说重话伤害自己罢了,巫风脑内一个声音大声叫嚣着,自己还不先做忏悔是要让她难堪吗?
      “我错了,昨天的事都是我喝醉酒胡闹,宁天……你别赶我走,我保证以后收起那些非分之想……”巫风双手紧攥着膝盖上的睡裤布料,尾音发颤。瞧瞧自己这点出息……昨晚还想着要先下手为强跟宁天划清界限,现在倒开始求她全都忘了吧,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巫风自嘲着,挺会得寸进尺的,呵……
      “啊?”正在思考怎么开口和巫风说明白自己也是喜欢她的宁天发出一声短暂的惊呼,这个发展好像不太对吧?巫风这是想到哪儿去了?
      “那还是有吧,不用收。”宁天出言制止她的胡思乱想,她就没觉得昨晚有哪里不太对吗?好吧,也是……看着对面的人坐立不安的模样,宁天心念一动,巫风昨晚喝得那样醉醺醺的,事情更是有些记得有些忘了,想来她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心绪,这才以为自己会训诫她。
      巫风懵懵懂懂地抬起头,对面的宁天那样神情自若,这是什么意思?巫风呆滞地看着她。
      “嗯……风妹,我昨晚没有喝酒。”宁天一手撑在腿上托着下巴,嗓音轻缓。
      巫风这会儿脑袋空空,哪消化得了宁天的暗示,一时间眼神变得更加茫然,所以呢?
      都不记得了?或者是酒还没醒?宁天眼下只觉得好想叹口气,昨晚多火热今天就有多鸵鸟……风妹你还怪反差萌的咧。
      “我很清醒,但我并没有拒绝你。”宁天经过须臾的思考后张口,循循善诱地说着。
      巫风在听完这番话后终于将先前略显呆萌的双眼睁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宁天看着她脸上展露出的错愕,暗自松了口气,可算叫她听明白了。
      巫风张开嘴,一时竟不知此情此景该说些什么,腿倒是比脑子还要快,猛地带她站起身来,“宁……宁天,你……”
      宁天没接话,唇线微弯,好整以暇地看着显然还没从突如其来的精神冲击里缓过来的巫风,还是先给她点时间消化消化情况吧。
      巫风在少顷的凝固后捡回理智,以两个深呼吸去镇定杂乱无章的心跳,双腿带着身体重归原位。宁天突然挑明的心思叫此时的她很难不怀疑对方会错了意,“宁天……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不是朋友……那种喜欢……”巫风浑身都在轻微地颤栗着,喜悦与惶恐在她内心势均力敌地厮杀,她只得压低嗓音,私语般表达着自己隐忍已久的情意。
      “巧了,我也不是。”宁天换了一只手托下巴,对上她不甚确定的眼神,递去一份怡然的笑意。
      得到肯定答复的巫风骤然间怔住了,屋内静极,只有两人几不可闻的呼吸在空气里千丝万缕地交缠着。
      她喜欢我……她也喜欢我……在此之前,巫风从没想过自己做梦都不敢想的事竟然会成为现实,那些让她颓唐的,一厢情愿的痴心妄想,原来只是被浅薄的雾气遮住了,一阵风吹过,便能看到宁天在不远处那头等着自己。
      昔时和惝恍共生的愁忧终于不药而愈,往日畏葸不前的爱意终于得以恣情生长破土而出。巫风词穷,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迹,于是顺应身体的本能扑过去抱着宁天。
      好在这会儿身后是床不是墙,宁天栽进床里的一瞬间如是想着。真好,身心无比放松的宁天伸手回抱住巫风,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这感觉可真好啊。
      仰躺在床的宁天望着天花板,两人考入内院后搬进新宿舍也有一段时间了,这是她第一次觉得卧室的天花板好像也挺好看的。巫风的体温透过轻薄的衣料包裹住她,轻易抵消掉宁天这段时间以来的迷茫与孤寂,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是一样的,这就已经足够了。
      巫风闭着眼睛把头深深埋进宁天的肩膀,我一定是被突如其来的幸福冲昏了头脑,她想着,真是的,莫名好想哭啊……不能哭,会被她发现的……巫风悄悄紧闭双眼将眼眶里泛起的泪花憋回去,宁天很高兴,别让她分心,还要去照顾自己的情绪。
      “风妹,我知道这个事情的概率有点低,但确实发生了,可能听着有些奇怪,不过看起来我们两个都是女同性恋,并且互相喜欢。”宁天用抱着巫风的手轻拍她的后背,“巫风,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尽管目前我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可我现在很自私,只想抓住你。”
      “嗯。”巫风埋在宁天颈间的头微点,哽咽着从嗓子里挤出自己的回应,刚收摄起几分的眼泪终究奔涌而出。
      她是真心喜欢宁天,非常肯定自己喜欢的就是这个人,与其它无关。同样的,巫风也很清楚,两人之间横亘的东西太多太多,故而一直以来只得如履薄冰般地怀揣着自己这份堪称离经叛道的感情,意中人近在咫尺的欣喜和无法言说心迹的愁忧在她心里打着绳结,纠缠不清。
      而今能听到宁天敞开心扉坦言她也喜欢自己的话语,对巫风而言便是极大的幸福了。未来太过虚无缥缈,她不想把希望寄托于那些遥不可及的地方。眼下再去瞻前顾后,于她只会变作一种肖似慢性中毒的残忍,能拥有现在已足够奢侈,所以巫风选择遵从自己的本心,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别哭啊,风妹……怎么又哭了?”宁天一手滑进巫风后颈的发际揉揉,唇边扬起一抹轻笑,说着。语毕,脸上突兀的凉意叫她不自觉地伸过另一只手去擦,哈……原来我也哭了吗?什么时候的事……手下摸到泪痕的触感让她想到自己确实迟钝至极,难怪从前看不出巫风的情也不知晓自己的意,宁天一时忍不住嗤笑出声,眼泪也我行我素地决堤而出,那些在昨晚确定巫风喜欢自己后没来得及释放就收回的情绪被悉数勾了出来。
      好在两人的卧室在二楼,没人能看见自己和巫风这会儿瘫在床上抱头痛哭,否则不知会吓到多少从窗外经过的无辜同学。宁天闭上眼睛,任由眼泪水漫金山似地冒着,头脑倒还算清醒,庆幸自己的真实情绪无人观赏。
      宁天再是年轻气盛,风华正茂,也是有五感六觉,知道何为苦乐的。得天独厚的禀赋让她荣耀加身,同时也叫她背负良多。那一道道殷切的目光不断推着她向前走,可我累了,无数个夜晚她身心俱疲地入睡,第二天迎接她的依旧是照常升起的太阳和那些不知疲倦的期盼。
      对她来说,巫风或许称得上命运游戏里最慷慨的馈赠,在宁天如梦初醒般窥得自己的情意前她便这样笃信着。在几乎被修炼和学习占满的乏味生活里,巫风是唯一的调味剂,那么生动,至情至性,至真至纯,表里如一地在这世上嬉笑怒骂着。真好啊,巫风课后嫌老师废话太多的碎碎念总会被宁天在笑意里全然收入耳中,我还活着。
      在意识到这份不同寻常的喜欢后,宁天也终于理清自己从前种种难解的态度究竟意欲何为。她自诩算不上什么好脾气的人,但对巫风又实在过于包容,有时连她自己都会对此感到困惑。宁天在学院里的人缘还不错,但她内心里并不十分愿意承认那些同学是朋友,如果任谁都可以放到这个位置,那么同巫风是不是太过不公平?类似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无不指向她内心的天平对巫风的倾斜,无不默认着她的爱而不自知。
      宁天轻易接受了自己对青梅的喜欢,这样一个向来和自己形影不离的人,这样一个凡事与自己心照不宣的人,这样一个全心全意对自己好的人,宁天想,倒不如说如果自己不喜欢巫风才需要找诸多理由。
      宁天也不是毫无顾忌,这份情像地表下错综复杂蔓延的盘根,盛大而隐秘的甜蜜和苦果与它一起疯长。宁天很清楚,巫风能成为自己的侍卫,和自己亲密无间,得益于两人一致的性别,但这一点又恰恰与隔天堑无二。她想不清楚如何能让族人接受自己这般惊世震俗的爱恋,却又因为学院好似只有巫风与自己如胶似漆的世外桃源而窃喜。
      远虑是柄悬在头顶的剑,宁天不知它会如何落下,近忧则是一把钝刀,偏偏它又太过有耐心,无时无刻不在磨她的心头肉。
      从心底挖掘出自己那不为人知的隐衷以后,宁天便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巫风的一举一动,企图从她的行为里解读出一丝对自己情感越界的含意,可惜宁天什么都看不出来。修炼,吃饭,闲谈,两人每天都过着这样的日子。不论是作为朋友,或者是自己的侍卫,巫风都做得堪称滴水不漏,还能看出些什么呢?
      其实宁天也不是不知道什么最能证明巫风的态度,只是不敢尝试罢了。
      ……
      某日,两人并肩行走在校园里,途中偶遇许久未见的南门允儿,巫风和她那叫当场聊了个热火朝天,而站在旁边充当听众的宁天那是当得相当受伤。
      其实她能理解巫风的行为,毕竟除了自己,允儿就是她最熟悉的人。刚入学的时候,南门允儿刚好与她们两个同班,也是巫风注意到她小有天赋且家境贫寒,还要勤工俭学才能读书,于是引荐她加入七宝琉璃宗。
      既然风妹有意让南门允儿也能像她自己一样有个靠山,宁天想着,反正族里也不至于缺这点钱,多招揽一位门客也是好的。索性来年的分班考核三人一组,她俩也确实还需要一位合作伙伴,不如就让南门允儿加入吧。
      宁天于是给家里写信说明情况,有她的少主身份在,这样的小事还是很容易办成的,是以南门允儿也自此成为七宝琉璃宗的一员,在学校读书期间的开销全都由宗门出资。
      从那以后,宁天能看得出来南门允儿和自己相处时明显带上了几分小心翼翼,也行吧……不是每个人都会像巫风一样。那些嗤笑,艳羡,忌惮,讨好,宁天已经见过太多旁人在知晓自己身份后的种种情绪反应,也早习惯了这些看待自己的有色眼镜,反正只要巫风永远通情达理永远恣意妄为就好了。
      自升入二年级分班以后,因为自己与巫风一个属辅助系一个是强攻系,只好进入不同的班级,倒是南门允儿作为敏攻系,和她一直同班,直至巫风考入内院才因此被分隔开。
      内院在学院里是一片单独的空间,平常不允许外院的学生出入。自从两人考进内院,这还是南门允儿第一次再见她们,和好友久别重逢的激动都变成了喋喋不休的闲谈。
      啊对对对,你们两个是有一段时间没见了,但好歹大家都还在学院里上学,至于聊得像一别经年似的吗?明明三个人处在同一个画面里,却莫名感觉自己实在多余的宁天心里冒着泡泡,聊吧,你俩就聊吧,哪来这么多话?非要当着我的面这样聊吗?
      突然发现自己对巫风也算不上生活全部的挫败让宁天颇感抓心挠肝。在巫风心里自己和南门允儿本质上是不是差不多?只不过出于她的侍卫身份,才不得已和我保持长时间接触……如果我现在叫她离开,她会和我一起走吗?
      因为持续看向一处感到眼睛有些酸涩的宁天将视线聚焦,这才发觉自己已经盯着巫风出神半晌,慌忙将视线不动声色地撇开,她望着巫风斜后方的树继续放空。自己实在有些过火,宁天想着,巫风本就因为成日高强度围着自己转,熟人不多,就算自己喜欢她,也没有权利干涉她和别人来往的自由。
      宁天正在为自己突如其来的控制欲感到心乱如麻的时候,两人的对话也接近尾声,南门允儿简单地向宁天做了一番日常问候便和她们道别。而宁天一路悻悻,直到巫风再和她说话,才把那些情绪抛之脑后。
      ……
      只要找个机会试试巫风对自己有没有占有欲就好了,宁天和自己说着。不行,理智很快接管大脑主权,将这一危险想法否决掉。
      就这样吧……假装无事发生的宁天继续着自己对巫风毫无意义的窥察,居心叵测地对她的每一个动作和表情进行着过度的阅读理解。宁天嗤笑自己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无用草木皆兵行为,她承认自己没有那个胆量去试探巫风。她怕看见巫风对自己有爱,是,看见了,然后呢?更怕巫风真的对自己无情,原来她们之间所有剧情,不过是自己的独角戏。
      ……
      宁天缩在自己的患得患失里惴惴不安,直到海神缘相亲大会开始报名。无论如何她都得为了应付族老们而去蹚这趟浑水,巫风呢?巫风也会去参加吗?她会喜欢内院的哪个人吗?又或者,有人喜欢她吗?
      “风妹,这次的海神缘你参加吗?”宁天终于鼓起勇气,在这天下课的时候若无其事地提起报名的事。
      巫风的摇头来得迅速,以至于宁天的心没来得及忐忑就直线落地,太好了!她不去,风妹并没有喜欢什么外人。至于有没有人喜欢她……暂时也管不着了,如果有人不自量力再找机会敲打吧。
      宁天在松了一口气后还是忍不住想从巫风那里刨出一些她对自己要参加海神缘有沮丧,不满或者是想加以阻止的气息,然而这些都没有。
      实际上巫风的言行举止也算不上毫无破绽,只是她的怏怏最终被宁天解读为进入内院以后强者环伺,巫风对自己不再出类拔萃的小失落。尤其是这天课上她刚被高两级的学姐狠狠压了一头,巫风这样好胜的性子自然不会与自己诉说令她受挫的心事。不过宁天倒觉得没什么,能进入内院的都是每一届的佼佼者,不论自身等级还是战斗经验,年龄带来的实力差距也不算小了,毕竟学姐也不是吃干饭的不是?
      巫风每天孜孜不倦修炼的身影似乎成了宁天这一猜想最好的佐证。她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日复一日地劝自己接受了巫风并不喜欢自己的事实——别幻想了,以为性别为女性取向也是女的出厂设置是批发的啊?
      失望吗?海神缘前夜,宁天临睡前看一眼对床的巫风,躺在床上问自己。也没什么好失望的,她安慰自己,巫风能这样一直陪着自己已经很好了。她闭上眼睛,不远处巫风均匀的呼吸声让她安心。
      ……
      宁天就这样带着平静的消沉收拾好东西与巫风告别,今天晚上就是海神缘了,她在这个下午需要按活动要求提前去参加彩排。
      “你有确定好的人选吗?”巫风问她。
      宁天一时竟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巫风也会八卦吗?可……你真的不能挽留我一下吗?可惜“没有。”宁天看着面前的门头脑放空,分毫不敢扭头去看巫风,她怕叫巫风看到自己眼底那遮不住的黯然,“我会选最强者,就是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联姻对象罢了,我只关注最强的那个人。”但宁天还是固执地将自己去参加海神缘是出于家族利益的无奈传达给她。
      巫风似乎也不知道该和她说些什么,只是回了个拖着长音的“哦”。
      “风妹,你要去看吗?”宁天其实早看出巫风没有去看热闹的意思,但还是这样问着。
      “我不去了,今天想试试能不能突破瓶颈。”
      巫风的答案果然与宁天所料无异,她实在想不出还能和巫风说些什么,在宿舍里拖着又能怎么样?徒增怅惘罢了。宁天决定结束自己无意义的面门思过,“嗯,那我走了。”她终究推门离开了。
      一场镜花水月的爱恋和仿若池鱼笼鸟的自己,倒是相得益彰。宁天独自走在校园里,忍不住怀疑恰好飞落在头顶的树叶讥笑她命途多舛。
      ……
      半下午的时间倒是过去得很快,大家抽签,排站位,练走场,逮着空子闲聊,然后就是活动开始前预留的吃饭时间了。大家一起挤在休息室里有说有笑,宁天没注意别人都吃些什么,反正她拿的是巫风做的一盒曲奇。
      可能大部分人很难想象脾气火爆的巫风为数不多的爱好里竟然有一项是做甜品,各种小点心对她来说都是手到擒来自从两人进入史莱克学院,只有放假回家宁天才能吃到她亲手做的东西。不过现在好了,两人考进内院以后住进现在的独栋小二层宿舍里,有一楼的小厨房在,宁天又能接受巫风的投喂了。
      风妹昨天做曲奇的时候忘记放糖了吗?宁天拿过盒子里最后一块巧克力饼干啃了一口,惊觉唇齿间残留的似乎是一股苦味,她在顷刻的愣神后将手里剩下那部分一股脑塞进嘴里,用水顺了下去。而后继续坐在原地假装听别人聊天,其实思绪早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好在很快就有人来通知她们去莲台附近集合,要上场了。
      女生全员亮相,海神缘正式开幕。台上台下人头攒动,热闹极了,然而置身人声鼎沸的会场,宁天只觉得孤独——自己并不属于这里。眼前的面纱挡住了大部分视线,也不知谁会来揭自己的帷帽。摘斗笠见真容或许容易,可人心的距离又岂是面对面就能拉近的?这会场张袂成阴,却没有一个人能真正理解自己。如果风妹在就好了,好想回宿舍……仗着有东西遮脸,宁天站在原地肆无忌惮地开小差,她知道这有点夸张,但在经历小半天的分别后,她现在确实开始想念巫风。
      ……
      未曾想后来竟是霍雨浩召唤出一个小姑娘摘掉了自己的斗笠,他自述这个超乎寻常的存在是魂灵。宁天感慨几年未见他的实力越发锋芒毕露,好吧,宁天想着,看来今晚就要选他了。
      接下来再登场的人果然没有能胜过他的,宁天于是在第二环节放了纸鹤给他。看着霍雨浩身旁堆积成小山的纸鹤,宁天庆幸好在自己喜欢的人不是他,如果有这么多人选风妹……宁天想自己大概能当场生吞一瓶老陈醋。
      其实巫风不来参加也挺好的,宁天站在原地思绪四散,在场的大家实在像商品聚会,这岸是一排商品,对岸也是一群商品,海神缘本质上就是岸边的一大批人看两波商品互相选择。
      ……
      整场活动很快进行到第三环节,前面还能浑水摸鱼,这部分肯定是躲不掉了,宁天给自己做心里建设,来都来了,人选也有了,反正无论如何都得糊弄一下,不就是当众表白吗?搬出来自己的真实情况说就是了。
      宁天觉得自己还挺狐假虎威的,平日里那压得自己喘不过气的七宝琉璃宗少主身份,放在海神缘倒成了给自己撑腰的最大后盾。
      不过霍雨浩并没有选自己,宁天对此表示惊骇,这份讶异源自她内心深处的一份自我怀疑——或许现如今,即便仍稳居第一器武魂之位,七宝琉璃宗在大部分人眼里也早不是那样举足轻重了……
      好在对方并没有选自己,宁天同时狠狠地松了一口气,这样就能向族里交差了,自己也依旧暂时拥有自由,眼下的结果实在两全其美。
      ……
      总算可以回宿舍了,风妹会在做什么呢?离开会场的宁天期待着——然而屋门敞开,室内的情况令她始料未及,迎接她的是把自己喝了个玉山倾颓的巫风。
      宁天早在这段时间里将自己的思想打磨成熟,最显著的进步就是绝对不会把巫风的任何行为和喜欢自己联系起来。
      风妹怎么突然一个人喝醉了?宁天自然而然地帮巫风把她的行为归咎于修炼不顺的惘然,说起霍雨浩时的不忿与她曾经受创的落魄连成一线,哪怕巫风借着酒劲儿凑上来亲自己,宁天也要将一切扭曲成她醉酒后的言行无忌。
      不是宁天故意置若罔闻,只是她确实不敢再像先前那般驰思遐想了。虚无缥缈的镜像自是会映照出她心中所愿,可再绚丽的泡沫终有破灭的那一刻,最后徒留观赏者孤身只影。没有希望也好,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心上那个填不上的窟窿被宁天粉饰太平,假装那里原本有扇天窗。
      宁天固然将一切藏得够好,然而与酒精共舞的巫风恰巧慌不择路,硬是毫无章法地撞破了她的南墙。
      宁天成日翻箱倒柜着,却不得要领,直到这场意料之外的对白从天而降,终于得以从巫风条理不清的言辞里捞到了那根让她寝食难安的针。
      宁天以为自己总算可以鼓起勇气去敲巫风心门的时候,才发现那里从来没有锁,只是自己不曾来过。
      “我保证永远都在你身边。”记忆中孩童时期巫风的面容与现实重叠,宁天想,她始终没有变过,是自己丢掉了太多。
      那样匿迹潜形又清澈见底的爱,原是属于我的。回抱着那个从过去到现在一直比自己娇小些许,却始终挡在自己身前的身影,宁天终于得到了补全心脏的灵丹妙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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