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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过去 ...

  •   周六一早,秋思早早起床,拉开用床单做的帘子,映入眼帘的就是章美云公公全身只穿着一条蓝色三角内裤在房间里晃悠。

      秋思急忙移眼,转个弯就出房间了。

      早餐喝白粥,秋思爱吃加糖的,但她也没问有没有,毕竟这不是容她矫情的地儿。

      秋思神色平淡,一勺一勺地舀,一口一口地咽,只不过这粥味道寡淡如水,喝多了嘴里发涩。

      秋思一边喝碗里的粥,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章美云伺候这一大家子的姿态,秋思只见她不是起身拿勺子,就是起身拿咸菜。

      “爸,倒点咸菜在碗里,好吃点。”

      章美云言语姿态温柔又殷勤,秋思见状默默收回视线。

      还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当初章美云和秋建泽在一起时每天气势逼人,一天到晚都是一副白眼翻上天的模样,何时像现在这番低声下气。

      秋思视线聚焦在碗里,章美云婆婆倏地开口,“我刚刚不是叫你蒸了个蛋吗?”

      章美云一时发怔,立马搁下筷子,起身往厨房走,打开电饭锅拿了个鸡蛋出来,放到水龙头下过一遍凉水,又细心把蛋壳剥去,才拿出厨房。

      “一下子忘了,来,妈,给你。”

      婆婆把碗端起,都没抬头看她,自顾自盯着碗里说:“不是给我的,是给你的,省得说没营养,怀不上。”

      话音一落,章美云面色涨红,讪讪坐下,埋头将鸡蛋往嘴里塞。

      秋思没抬头,顿了两秒,突然想到了什么,睃了眼章美云挽起袖子的手臂。

      吃过早饭,秋思又回到了房间写作业看书。在秋建泽家时还可以在客厅活动一下,但在这,秋思一整天除了吃饭上厕所,就都待在自己床上。

      ——

      上午十点,谢吟年一家才全部吃完早餐。

      六点多,奶奶李长英起来自己煮了面吃。

      八点钟,谢君华夫妻俩起床喝了昨晚预约好的稀饭,又蒸了几个包子和水煮蛋,配点咸菜。

      九点多,谢谧然和谢吟年陆续起床,每人吃个面包配杯牛奶,再把剩下的两个水煮蛋吃了。

      十点,谢君华坐在单人沙发上,两只手搭着扶手,跟刘珍萍说中午包饺子吃。

      刘珍萍便立刻起身去和馅。

      预备着多做几种口味,但家里并没有足够的食材,去超市买又怕耽误时间。

      找出已有的食材,刘珍萍先问谢君华想吃什么馅,再问两个孩子。

      轮到问谢吟年的时候,谢吟年反问她自己喜欢吃什么馅。

      刘珍萍无甚所谓,毫无在乎,摆摆手说:“我随便就行,主要看你们想吃什么。”

      她面色平平,是真没兴趣还是长年累月的麻木。

      谢吟年觉得自己也没了多少吃这顿饺子的兴致。

      不一会儿,刘珍萍把配菜切成丁,把猪肉用绞肉机绞碎。

      李长英走进厨房打算帮忙,刘珍萍忙阻止她带围裙,叫她别脏了手。

      “然然也爱吃饺子,我额外给她包点,让她带回去吃。”刘珍萍和着盆里的馅料,笑眯眯的。

      李长英轻“嗯”了一声,视线扫过菜板上切好备用的葱花,提醒刘珍萍说:“然然不吃葱,记得别放,到时候她是要一粒一粒挑出来的。”

      刘珍萍手上动作停滞了一下,明显怔愣住了。回过神来,“哦哦,那我把肉拿出来一部分,这部分就不放葱。”

      “省得麻烦,就一起别放葱了……”

      刘珍萍面露难色,踟蹰过后还是执意要放,“君华喜欢吃,饺子馅里放点葱他觉得更香。”

      下午,一家人打算出去逛逛街。

      谢君华开车,问去哪比较好,谢谧然说去步行街,可以边吃边逛。

      二十分钟的车程,谢君华找个车位把车停好,一家人往里走。

      正值周六下午,步行街客流量巨大。

      谢君华叫谢谧然牵住奶奶,谢谧然便一手挽着妈妈一手挽着奶奶。

      逛街这事注定是女生们更加热忱,谢君华和谢吟年父子俩就跟在后面提购物袋,偶尔四处瞥瞥有什么小摊车。

      一路往前逛,途经一家美甲店,刘珍萍匆匆往里头看一眼。

      谢谧然歪头看她,“进去做一个?”

      “不做不做!”刘珍萍急忙否定,像做坏事被抓包了一样,心虚地往后瞄一眼。

      谢谧然看烦了她这副模样,说出口的语气掺着些许气愤,“我爸又不是不准这事。”

      刘珍萍莫名一愣,看向谢谧然的目光有些呆滞,随即扭捏说:“不是。是干活不方便。”

      “就涂个颜色有什么不方便的。你自己喜欢的东西就该尽力让自己去拥有。”谢谧然难得冒了火气。

      刘珍萍没说话。

      片刻的无声让谢谧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也不愿将这小事闹大,反正都是一个结果。

      定了定情绪,谢谧然轻声叹气,“没事,你不想做算了。”

      继续往前走,路过一家男装店,刘珍萍让父子俩进去挑挑有什么需要的。

      谢吟年进去看了几件外套,最终视线定格在一件白绿配色的冲锋衣上。

      谢谧然察觉到他的视线,手指轻轻拨动那件冲锋衣,“挺好看的,试试看。”

      导购员把衣服叉下来,目测一下他的体型,给了他一件差不多尺码的。

      谢吟年套在身上,站在试衣镜面前,觉得很满意。

      谢谧然也觉得好看,就叫刘珍萍过来瞧瞧,谢君华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刘珍萍还没发表看法,谢君华抢了先,“款式是还可以,但是这颜色不好看。”

      “哪里不好看了,他这个年级穿这个颜色才好看嘛。”奶奶说完又瞥了眼儿子的衣着,“你以为就天天跟你一样穿些黑色哦。”

      谢君华还是摇摇头,“不好看。”

      没人注意谢吟年脸上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勃勃兴致变成索然无味。

      这件衣服注定成为了一个枷锁,买回去也不会想穿。

      谢吟年说不要了,再看看别的。

      谢君华看着他变了味的脸,又忽然体贴起来,“你喜欢就买。”

      谢吟年头也不回,一开口声音都是疏离感,“不喜欢了。”

      晚上八点多,一家人在外面吃完饭,刚到家。

      父子俩的脸色却一个比一个凝重。

      谢吟年是觉得下午被扫了兴,后来就一直没什么笑脸。而谢君华看着他这张臭脸,觉得他是在责怪怨恨自己,渐渐也没了好脸色。

      回到家,把门阖上,谢君华才叫住谢吟年:“不就是没给你买件衣服吗,你什么时候这么不懂事了。”

      谢吟年闻言一顿,怒极反笑,但也没反驳什么。

      谢君华看着他的样子更气了,“这个家哪里亏待你了!你还蹬鼻子上脸!”

      刘珍萍见势,急忙去劝止他,奶奶则去安抚谢吟年。

      谢吟年回过头,面对他,“你少说两句行吗?我不想听。”

      谢君华气喘吁吁,“那你说你的想法,你不就是在怪我吗?”

      “我也不想说。”谢吟年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听与不听,说与不说,在面对一个刚愎自用的人时,都不会有结果。这就是谢君华在家,谢吟年从没舒服过的原因。

      父子俩不欢而散,各自被劝回了房间。

      晚上十点多,大家房间里都已经熄了灯。

      楼下便利店,姐弟俩一个端着一碗关东煮,一个捧着一碗火鸡面,并肩坐着。

      “爸爸他……”

      “我不想聊他。”谢吟年打断谢谧然,嗦一口面,转头望向她,“姐,说他还有什么意义吗?”

      这个眼神太深邃,谢谧然登时觉得自己没有了说辞。就如谢吟年所言,任何话都没了意义。

      谢谧然的眼神里是静默着的黑暗,声音被风一扬,飘去了更远的远方,“是啊,这么多年。”

      “只是妈妈……”谢吟年不可察觉地吐一口气。

      谢谧然一时也不知如何措词,她明白他话里的意有所指。

      刘珍萍是真心实意疼着他们的,只是早已迷失,错过了许多选择。

      这个家庭里,妈妈和自己都已成定局,但谢谧然不希望谢吟年再受影响,他应该顺着自己的光走下去。

      谢谧然对谢吟年说,“只要我们心里一直是冷静的,明白的,就行了。”

      谢谧然说完后片刻停顿,强势的夜风也没能吹尽她的无奈,她无望地回答:“太多人是我们无法挽救的。”

      沉默良久,两人面前的食物早已没了热气。

      谢谧然在一阵风声中忽然听见——

      “姐,你照顾好自己。”

      这是谢吟年最后的愿望。

      这一夜的最后,所有叹惋和无力都会被风吹散,留下两个浑身冰凉的人,在夜幕里逆行——他们终是要回家的。

      隔日,谢吟年早上一打开房门,门口放着一个购物袋。

      里头是那件白绿冲锋衣。

      谢吟年站着不动,一直盯着。

      实在没办法了,提起来,连着袋子放进衣柜最下面一层,再用衣服将其遮盖起来。

      ——

      周日吃过晚饭,秋思准备返校。

      章美云在厕所洗衣服,秋思轻手轻脚进去,来到章美云面前。

      章美云瞥了她一眼,眸光陌生不带温度。这一眼让秋思放缓了脚步,只想落荒而逃。

      但硬着头皮还是得说。

      “妈,我内衣小了很多,没法穿了。”秋思低着头,声若蚊蝇。

      章美云默声,手上动作没停,空间里只有刷子刷衣服的声音。

      秋思心跳就没慢下来过,瓮声瓮气又喊了一声,“妈——”

      突然门口一道人影掠过,他还在门口停留了一会,秋思了然于心。

      章美云终于说话了,望向秋思的眼神是那般凌厉,“叫你少吃点零食,看看自己胖了多少。”

      章美云说完后眼神和尾音齐齐往回收,收得不拖泥带水,伤得人体无完肤,“去去去,收拾东西准备走。”

      秋思转身离开,不发一言,鼻子抽得酸疼。

      背起书包,开锁出门,临走前章美云叫住她,秋思回头。

      “帮我把垃圾带下去。”章美云递了袋垃圾给她,传到她手里时狠狠握紧她的手。

      秋思接过垃圾立马走了。

      出单元楼一楼,秋思站在房檐下,在垃圾袋里找到一个黑色塑料袋,打开一看是三张纸币,秋思匆匆塞进口袋,装作没事样把垃圾袋扔进垃圾桶里。

      一直出小区,走了两条街,秋思才从口袋掏出来,是两张二十块和一张十块。

      到校时,霞光染天,是橙子果酱和草莓果酱共同酿造的璀璨。垂眸一看,原来是一个卖棉花糖的老爷爷。

      校园里,广播站按时播放音乐,是一道很好听的女声。

      秋思听得入神,一步步往宿舍去。

      披着霞光,秋思背影轮廓勾勒出的金边明显,每一根发丝都在闪光,秋思步履不停,瘦小的背脊沉重但坚毅。

      晚上下自习,回寝的路上,秋思看着脚下的路,似想起什么,倏然仰头看天。

      秋思整颗头向后折,几乎与天空平行,此刻墨蓝的苍穹忽远忽近,秋思第一次以这种视角看天空,忽然觉得自己渺小至极。

      秋思没顾着多看,抬起手数星星。

      最后艰难地在自己的视野里找到了三颗。

      把头放下,秋思连着用手心手背揉了两下眼睛,笑得很荒唐。

      回寝室洗漱后,秋思躺在床上,此时宿舍已经熄了灯。

      秋思无声唱着那句歌词,旋律她已经完全忘了,但是那两句歌词她牢牢记着——

      “仰望天空,是你留下的爱化作星海。”

      而刚刚她数了数,自己的天空只有三颗星。

      不过她确实是个没有得到过什么爱的人。

      父母在她六年级那年离婚,而在那之前家里的争吵也是从没停止过,章美云和秋建泽似乎都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吵架和出轨上,秋思自己也说不出她的存在到底是什么。

      离婚之后,父亲迅速再婚,和他婚内的出轨对象,母亲则独自抚养她。初一时,母亲也找到了新的丈夫,步入了新的婚姻,之后便顺理成章地将她送到了学校住宿。可每逢节假日,她必须回家,每每这时两边就都不愿意要人。最后实在没办法,两边都各退一步,说是轮流着来。

      转眼间,秋思成了两边都不受待见的人。一个12岁的孩子,身体和心理都需要被照拂的年纪,轰然之间,世界只剩她自己。

      四年下来,酸涩的一颗心,也曾沸腾又冷凝,麻木又苏醒,但那个残酷的事实,早已在不言不语间落定,容不得谁挣扎。

      这些独行的日子里,泪有没有流干她不知道,但心已经磨出了茧。

      被窝里蜷曲的身子肉眼可见地在颤抖,秋思死死咬住下嘴唇,憋到了一个极限喘不过气了,就缓缓打开紧闭的双唇,将那口气平缓地流通出来,争取不发出一个喘息声。

      不知道哭了多久,哭到鼻子都堵住了,秋思起床抽了张纸,轻轻抽动门栓,到走廊里猛吸了两下鼻子才进寝室。

      多年后秋思知道了那首歌的名字,但第一次听时,秋思总觉得这首歌充满矛盾却又顺理成章。

      过去该重重拿起还是轻轻放下,过去诸般挣扎失措如梦泡影。

      未来明亮吗,她不知道,但未来一定滚烫。

      因为那是生的渴望,不为死做嫁衣。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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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下本写《等一个秋天》年下高中师生,喜欢的可以进专栏收藏一下,文案如下: 【我们之间,等一个秋天,摘一个果子】   顾昂十七岁时遇到了一个女生,她叫闻礼,她教会他的第一件事,是犹豫的事情不要做。   后来,一发不可收拾的,顾昂喜欢上了这个女生。   可班主任告诉他:“你要是想今天毁了她,你就继续高调下去。”   因为闻礼,是他语文老师的名字。 桀骜冷酷少年vs温柔知性女老师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