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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寒假 ...

  •   因着高二一班这次的踩踏事件,学校进行了多项防治工作,其中包括国旗下主题讲话。

      学校安排就让高二一班任派代表,来进行这次主题为“预防踩踏事件”的国旗下讲话。

      不出所料,选了谢吟年去。

      谢吟年提前撰稿,但好在不必脱稿,到时照着稿子读就行。

      周一,举行升旗仪式后,就是国旗下讲话。

      秋思现在是什么集体活动都不再参加,但坐在教室里,通过教室广播,秋思也能听见讲话内容。

      秋思早早放下笔,双手十指交叉撑放在桌面,下巴抵靠在上面,静静等着广播里的声音。

      秋思不禁回忆起那次谢吟年坐她前桌背英语,微凉如玉的声音质地,清越润耳,犹如那个午后吹来的习习温风。

      很快,秋思听见主持老师宣布下一个环节,“有请国旗下讲话代表,来自高二一班的谢吟年。”

      稍微停顿两秒,大抵是在递话筒。

      谢吟年声音朗朗,“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上午好!我是来自高一二班……高二一班的谢吟年……”

      秋思坐在教室都听见了学校广场上嚷闹的笑声。

      秋思自己也有些憋不住,紧接着下一秒,秋思意识到自己在笑,她连忙捂嘴忍笑,好像谢吟年在她旁边看她一般。

      她骨子里有潜意识,她知道谢吟年出糗时,自己是绝不能笑的。

      广播里传来一声哼笑,似有万般无奈。这必定是谢吟年的。

      秋思闻声,手抵住嘴唇,嘴角漾荡得不成样子。

      她已经能想象谢吟年此刻的模样:他勾唇一笑,头稍往后仰去,眉间滋染的少年气沾上晨阳,不知道有多好看。

      谢吟年接着往后读,一些很官方的内容,秋思也听得津津有味,舍不得他停下。

      中间有一些这次踩踏事故的具体细节,他并未提及自己的姓名,但秋思知道里头说的人就是自己,霎时心里头有一股言不明的滋味,好似做了他文字里的女主角。

      讲话结束,秋思恋恋不舍,随后又心脏怦然,屡屡回头看向后门,猜想他可能会提前回来。

      果不其然,不知第几次望向后门,谢吟年的身影穿门而来。

      秋思做贼被抓一般,猛然回身。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靠近,秋思无意识回头,眼底有惊讶,“你回来了。”

      “嗯。”

      秋思将促狭写脸上,“怎么还念错了家门呢?”说罢紧紧盯着他。

      谢吟年笑得自然,“大脑一下放空了。”

      秋思见他神色无异,这才安心,“也没事,一下就把听众的注意力吸引住了。”

      反正没人,谢吟年告诉她:“实不相瞒,这篇稿子是网上抄的,我还怕他们听出来呢。”

      秋思稍愣,完全理解,但忍不住问:“那中间提及真人真事的那部分……”

      “那当然是自己写的。”谢吟年将话抢过,“增强文章真实性嘛,这还得感谢你的友情支持,给我提供当时的细节。”

      一个“友”字莫名戳中对文字异常敏感的秋思,但也不过是蜻蜓点水的波动。

      秋思莞尔,“好说。”

      ——

      日子少有波澜,多是平常。

      骨折期间,临近期末,还发生了两件小事。

      大扫除课上,轮到第一组打扫,其余三组轮休,可以除教室外随意活动。

      不少同学拿着练习本到走廊外窗台上写作业,秋思嫌挤,选择先去食堂吃饭。

      这个点的食堂,人寥寥无几,新鲜出锅的菜品都还热乎,秋思打了一个豆角炒肉。

      左手拿着饭卡,右手端着盘子,秋思走至筷子消毒车旁取筷子,背对着打菜窗口。

      左手握着饭卡又打了石膏,秋思一时抽不出筷子,她打算先将盘子放至餐桌,空出右手去拿筷子。

      忽然,一只手伸入她的视线范围内,从消毒车里抽出四支筷子。

      秋思抬头,谢吟年的面庞蓦然出现在眼前。

      谢吟年将其中两支筷子递给她,秋思见状接过,“谢谢。”

      谢吟年目光再自然不过地瞥了一眼秋思的餐盘。

      秋思察觉到,端盘的手一紧,瞬间庆幸自己打了个花荤。

      谢吟年眼皮一抬,看着她的视线跟随自己到了盘子上,他洞若观火,眼球一转,揶揄说道:“减肥?”

      秋思笑而不语,默认的姿态。

      两人分开,各自就座用餐。

      然后就坐成了斜对角。

      谢吟年倒是没有什么影响,他也正好饿了,埋头一顿扒饭。

      秋思却坐立不安,本来汤汁拌饭是最香的,但想想自己要把嘴凑到餐盘边去用嘴接饭,秋思就浑身不适。她用筷子挑一小口饭到嘴里,再夹上一两根豆角,抿嘴轻轻咀嚼,吃相那叫一个优雅。

      人本就不多的食堂,自然杂音也小,两人中间就留一条窄窄的过道,稍微提耳,都能听见对方的咀嚼声,秋思对这种时刻深感尴尬。

      然而两人也不说话——当然要是说话,秋思也觉招架不住。

      一顿饭的时间,秋思内心世界极为丰富。

      安静了好一会,秋思忘了谁先挑的头,两人开始搭话。

      一些无关紧要的内容,也算不上多有趣,但偶尔出个声,就已然让秋思不平静了。

      还有一次,高二举办英语演讲比赛。

      下午,在露天的校园广场,学校要求整个高二年级都需到场观赛。

      本是不让秋思到场观赛的,但秋思执意要求,老师便嘱咐她自己注意,让她一起参加了。

      到场观赛需要学生自己将凳子搬下去,谢吟年便一手提一个。

      秋思坐在自班方阵最左边一列的最后一个,不将她放在中间本来是为了不挤到她的左手,结果反而弄巧成拙。

      各班方阵与方阵间的过道人来人往,时不时就不小心碰到她的左手,她只好尽量往里头躲。

      比赛中途,秋思正盯着坐在第一排的,穿着西服正装的谢吟年,他已经演讲结束下来了。

      今天的他应比赛服装要求,身着黑色西服。还是少年人,却一身成熟装扮,褪去了几分青涩的同时,增添了几分令人信服的稳重。

      秋思挪不开眼。

      突然,视线的焦点晃动了一下,秋思回过神时,一双眼正跟自己遥遥对望,直接且笃定——

      谢吟年转身,正直勾勾看着她。

      秋思猝不及防地垂眸,猛地清醒过来。

      谢吟年看了好一会没转头,秋思一次一次用余光偷瞄他是否回身,得知他仍然在看自己,秋思吓坏了,生怕他发现异样。

      好在很快谢吟年就转身跟何延清说话去了。

      秋思暗自轻舒一口气,正在她调整状态,打算继续观看比赛时,何延清来到她身边。

      “秋思,你坐到右边最后一个去,坐这你的手不方便。”何延清帮她搬起凳子,放到最右边一列最后一个。

      ——

      隆冬腊月,期末考一结束,就开始放寒假了。

      住宿生需要把所有东西带回家,章美云和秋建泽为此事大动干戈,电话里大吵一通,最后秋建泽败北,秋思的一切被褥衣服暂存他家。

      但搬东西这事还得由秋思一人完成,东西不少,她全部拖到校门口,忍痛打了个车到秋建泽家。

      东西一件件搬进屋,尤琴话是没说,但脸上满是嫌弃的意味。秋思自然看见了,可她不能说什么,自己毕竟还得在她手下讨生活。

      章美云和秋建泽已经商量好了,这个寒假,秋思一边待半个月,春节在秋建泽家过,元宵节在章美云家过。

      秋思自是没有异议的,她没有资格。

      尤琴没备她的床垫被褥,秋思便将自己的拿出来用,尚敏准许她继续睡在自己房间的飘窗上,秋思便开始铺“床”。

      放假后的第一晚,秋思躺在飘窗上,望着窗外,她叮嘱自己家务事多做一些,万事多忍耐,委屈也别放心上。

      次日,厨房里一大早传来“咚咚”声,秋思被吵醒。

      眼睛陡然睁开,秋思看了眼枕边搁着的时钟,幸好,还不算晚。

      “尚敏……”秋思轻唤。

      昨晚尚敏嘱咐她,拉开窗帘前要先确认,确保她没在外面换衣服。

      紧接着,秋思听见帘子外的嘤嘤声,“我都被你吵醒了。”尚敏语气有些怨气。

      秋思没法,“那我出来了。”

      “嗯。”尚敏侧个身继续睡。

      秋思起床,洗漱完毕后,简单吃了尤琴给她们留的早餐。秋思不见秋建泽的踪影,猜想大概是出去打零工了。

      秋思瞄一眼厨房,尤琴正在剁肉馅,旁边还有两袋饺子皮,应该是准备包饺子。

      尤琴将东西摆上桌,一盆肉馅,两袋饺子皮,一碗清水。

      秋思便进厨房拿两双筷子来夹肉馅,又将装饺子皮的塑料袋解开。

      随后两人围着餐桌各坐一方开始包饺子,中间一句话没说。

      包了一会儿,大概尤琴也觉得这气氛不好受,于是大喊道:“尚敏!还不起床!”

      半晌,尚敏磨磨蹭蹭打开房门,进卫生间洗漱时,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尤琴看着她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秋思见她沉默了一会,仿佛在思考从哪方面开始挑剔。

      确然,尤琴尖锐的声音很快响起,隔着几米的距离对着尚敏说:“你考试成绩什么时候出来?”

      尚敏含着牙膏沫,“不知道。”

      “考得怎么样啊?”尤琴的语气略显刻薄,不像是询问,倒像是提前知道结果的一种蔑视,专往人心口戳刀子。

      这回尚敏没说话。

      尤琴冷笑一声,仿佛在说我就知道。

      尚敏洗漱完,在茶几上吃早餐,她一手捧着手机,一手舀粥。

      尤琴睨她一眼,“你说你这样怎么对得起我给你交的学费?”

      尚敏依旧不做声,秋思不动声色偏头,望她一眼,瞥见尚敏握着手机,哪怕尤琴这样说她,她却依旧在笑。

      隔日早晨,秋思七点钟自然醒,听见帘外没有动静,这回她没有再喊醒尚敏,蹑手蹑脚拉开了帘子。

      从床尾经过时,秋思紧紧盯着尚敏,生怕惊动她。

      视线不小心略往下移半分,尚敏衣领微敞,脖颈裸露,竟有红印。

      秋思脚步稍顿,很快出去了。

      中午尚敏和秋思一同在厨房帮尤琴择菜,尤琴不在。

      尚敏掀开眼皮,偏头问秋思:“你昨晚有没有被蚊子咬?”

      秋思本能想起她的脖子,“好像没有。”

      “我都被咬了。”尚敏作势拿手背蹭蹭脖子。

      ——

      腊月二十八,晚上谢吟年一家到超市置办年货。

      谢谧然挽着奶奶,妈妈刘珍萍同排并行,谢吟年和爸爸谢君华一同跟在后面。

      刘珍萍在生活用品区挑挑逛逛,补齐家中的备货,又让谢君华去挑一副对联,让谢谧然去看看窗花。

      年货的重中之重当属吃食,谢君华发话,让姐弟俩随意挑,想吃就买。

      这种时节,谢谧然和谢吟年自然不会跟心情过不去,懒得理会所有委屈和愤怒,只舒舒服服过个好年。

      零食,水果,坚果和走亲访友的各类礼盒全部买齐,一家人至地下车库坐车回家。

      路上,刘珍萍突然摸摸谢吟年的头发,话却是冲着谢君华说的:“你们父子俩趁年前去剪个头吧,儿子头发都这么厚了。”

      “嗯,那一会你们把东西提上去,我和儿子去剪头发。”谢君华说。

      谢吟年不满,反驳他的安排,“让她们先上去呗,到时候我们回来再提上去。”

      “等我们回来,那些冷冻的东西都化了。”

      谢吟年默默翻起一记白眼,“有那么夸张吗?奶奶提不了重物,妈和姐穿着高跟鞋。”

      “又提不了多远,坐个电梯不就到了。”谢君华不以为然。

      谢吟年扼腕叹气,谢谧然和他同坐后排,伸手捏捏他。

      谢吟年轻轻摇头。

      ……

      父子俩到理发店,美发师招呼他们坐下。

      围布一遮,美发师问谢吟年剪个什么发型。

      谢吟年翘着腿,不甚所谓,朝隔壁谢君华扬了扬脑袋。

      “问他。”

      ——

      大年初一,秋思便从秋建泽家搬到了章美云家。

      之后几天,秋思发现章美云总是去医院,连她丈夫也总是作陪。之所以知道是去医院,是因为每每到点,章美云婆婆便会主动催促。

      秋思有一次趁着没人便主动问她:“妈,你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章美云答得快,但没过多久她又说:“那个,是有点小问题,人上了年纪嘛,吃点药就好了。”

      章美云的态度是一种心虚而导致的温和。

      秋思大致明白她在撒谎,但一时也不知有何猫腻。

      直至有一天,秋思不经意间瞥见章美云随意放在桌上,还未来得及收好的B超单。

      秋思正欲细看,却被一只手一把收走。

      秋思刹那间豁然。

      这天傍晚,章美云又从医院回来,进屋后就一直待在房间没出来。她丈夫和公婆出门跟亲戚聚餐去了,只留她和秋思在家。

      秋思敲响她的房门,经她允许后,推门进去。

      章美云靠在床头,脸色不甚红润,没等秋思开口,她就让秋思去给她倒杯热水来。

      秋思出去,从热水壶里倒了半杯开水,又掺了点凉水,用手背印了下外杯壁,一杯水八分满,温度正好入口。

      回房间递给她,秋思站在床边看她喝水。

      待章美云放下水杯的那一刻,秋思适时唤她。

      章美云闻声抬头,听见秋思说:“你是不是怀孕了?”

      章美云一怔,连声否认。

      秋思也信,但随后又问:“那你是不是在做试管?”

      这回章美云的表情就意味深长了,秋思见状,大致明了。

      站着太醒目,掩藏不住微颤的身体,是以秋思坐到她的床沿。

      “你真的想好了吗?”秋思问。

      今天的章美云好似受到重创般,竟隐忍不发一言——或许,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秋思举目看她,神色严肃,“你今年多大年纪了?你知道稍有不慎会有怎样的后果吗?”

      章美云眼底微湿,声音轻,“我没事。”

      “万一出点事怎么办?”秋思却急。

      章美云抬眼看她,又放下,再掀开眼皮,再合上。

      秋思看出她的犹豫,心底隐隐透着期盼。

      过了十几秒,章美云说:“要生的。”

      闻言,秋思不动声色眯眯眼,“自己的身体都不管了?”

      “我也没有办法,我又没工作,天天在家里伸手要钱,他是头婚,又是单传,我不生怎么办,回头他跟我离婚怎么办。”

      章美云叹了口气,萦绕在秋思心头百转千回。

      秋思劝不了。

      一室沉默,两人都不说话。章美云抬眼看着秋思,眼里的潮湿透露出她的动容。秋思垂着头,脸上表情晦暗不明。

      片刻,秋思再次抬起头,深吸口气,语气强硬,“一开始就是你自己的选择,我改变不了,现在走到这一步,我更没有能力挽回……”看见章美云将头低下,秋思稍滞。

      “你自己想好了就行,但……”秋思看她一眼,终于说出最重要的,“你的孩子你自己负责,跟我没有关系。”

      一杯热水早已渐冷,秋思起身离开房间,帮她重新添上开水,可杯子装满了水,水温却还是低。

      秋思只好将原来那杯水倒去,打算重新掺一杯,一倒热水壶,却发现开水不够了。

      秋思握着水壶把手,眼底的难过争先恐后往外涌,一刹那挤满眼中,泪盈于睫。

      她打了一壶冷水来烧开,倚靠窗边,夜色漫漫,她想起一件事。

      一天晚上,宿舍熄了灯,突然一个室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经过的室友问她,她说肚子疼。

      因为大家刚住在一块,互相不够熟悉,其他室友都没有什么动静。

      只秋思,起身关心她,还问她需不需要其他帮助。

      事后,秋思躺回床上,床帘遮掩着她的心思,她止不住回想。

      方才,之所以在其他室友都没有行动时选择起身关心,并不是因为她多么仁慈,只是这是一个赚人情的好机会,她希望下一次自己遇到同样的困顿时,别人也能同等地体贴她。

      她从不否认,在掺杂自身利益的抉择中,她不曾有过纯粹的善良。

      因为,一个被世界抛弃过的人,注定不会再有无私的良善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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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下本写《等一个秋天》年下高中师生,喜欢的可以进专栏收藏一下,文案如下: 【我们之间,等一个秋天,摘一个果子】   顾昂十七岁时遇到了一个女生,她叫闻礼,她教会他的第一件事,是犹豫的事情不要做。   后来,一发不可收拾的,顾昂喜欢上了这个女生。   可班主任告诉他:“你要是想今天毁了她,你就继续高调下去。”   因为闻礼,是他语文老师的名字。 桀骜冷酷少年vs温柔知性女老师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