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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盔甲 ...

  •   下午,谢吟年坐在座位上写几何题。结合逻辑推导和空间联想,却怎么也推不顺。

      好像也不是能力问题,自己明明已经有了想法,顺着往下走,这题就明晰了。

      然而推到一半,总是被打断。

      谢吟年干脆停下,心想今天到底还有什么事没做,让自己一直挂念着。

      但一天的日程安排理一遍,发现自己并没有其他事情。

      谢吟年摇摇头,莫名其妙,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第一节课上课铃响了,片刻,数学老师进来上课。

      课前照例先问缺勤情况,谢吟年这才惊觉自己旁边少了个人。

      原来,自己今天少做的事是没有起身让座。

      谢吟年举手示意,说自己同桌没来。

      应该是秋思提前叮嘱了黎欢,这会黎欢出声解释,说秋思请假了。

      出勤情况正常,数学老师开始上课。

      ——

      秋思昨晚就觉得嗓子发干,到今早,迷迷糊糊间咽了下口水,发现嗓子如刀割一样的疼。

      上午都还好,只是嗓子疼,也不影响去上课。

      结果中午午休起床,秋思头昏脑胀,坐起来时感觉整个世界都在转,一站起来就打了个趔趄。

      秋思没法勉强自己,这学实在上不了了。

      跟何延清请了假,随后又嘱咐了黎欢,秋思吃过药后就在寝室睡了一下午。

      到晚上,秋思睡一觉起来,虽还是有些头疼,但自己估摸着强打起精神,也能上晚自习。

      于是到食堂喝了碗粥,又去医务室再买点药,进了教室上自习。

      谢吟年到教室的时候,秋思早到了。

      谢吟年匆匆瞥一眼秋思,看样子就知道应该是生病感冒了,还很自觉地戴上了口罩。

      第一大节地理晚自习,地理老师速度很快地讲了两张卷子。

      秋思拼命地想跟上老师的节奏,却怎么也跟不上,一节课下来,秋思觉得头痛欲裂。

      傍晚买药时,校医嘱咐她最好三个小时后吃一次。

      秋思照做,将感冒药倒进玻璃杯,随后去饮水机接水冲泡。

      秋思没料到饮水机的开水温度能有这么高,泡好的药暂时还没办法入口,就没旋上杯盖,杯口敞开放在桌角晾凉。

      秋思也没精神做其他事情,一只手弯曲撑在桌上,用手掌托着脑袋,后背倚着墙,双目失神盯着那杯药。

      周围的课间打闹喧嚣都跟她无关,她就坐在她的角落里,守着她这杯药。

      一瞬间,光影被遮挡,投下一道黑色阴影,秋思眼睁睁看着玻璃杯有倾倒之势。

      秋思反应再延迟也抵不住本能的惊吓,慌张拿手去接。

      一杯滚烫的药从手心流过,秋思猛地缩手。紧接着,秋思听见一声清脆的玻璃碎裂的声音。

      秋思整个人一瞬间清醒过来,连忙起身。

      手上滴着粘腻带温度的药,地上一摊混着药的玻璃碎渣,桌上也不可避免地淌着药。

      秋思一瞬间又懵了。

      但没来得及呆滞,因为谢吟年拽着她的手臂,拧着眉头说:“你先去拿水冲一下手。”

      秋思又渐渐回过神来,没听他在说什么,只看着他皱眉的样子,心里恼火。

      刚才明明是他打倒了自己的杯子!自己还没发火,他倒先生气了!

      谢吟年不知道她这些想法,连忙抽纸帮她擦桌子,控制药不往书里流去。

      一边又提醒秋思一遍,语气没有关心也没有生气,倒有几分催促,“还不去洗手,你不烫吗?”

      秋思这才反应过来他方才拧眉的原因,思忖一番轻重缓急,现在确实手比较重要。

      等秋思从洗手间冲完凉水回来,从后门看见谢吟年正拿着拖把在拭干地上的水。

      走近一看,玻璃已经被他扫走了,桌上也没有了水渍。

      秋思从包里拿出手帕纸擦干手里的水,刚刚那点计较一扫而去。

      正想着要不要说句“谢谢”,谢吟年就拿着拖把出去了,应该是去冲洗。

      等谢吟年再回来,放好拖把,上课铃响了,一个课间就这么过去了。

      老师很快进教室,教室又恢复了安静。

      这节课还是讲题,秋思偷偷瞥向谢吟年好几次,他都模样认真地在听讲。

      秋思心里想说“谢谢”,又觉得过了那个时间,显得突兀了。

      最后,秋思既没说上“谢谢”,一节课也没听懂什么内容。

      唯一一点,头好像没那么疼了。

      晚自习放学,老师一宣布下课,谢吟年什么也没拿,就走出了教室。

      等出了教室,他又开始一路小跑。

      再回到教室时,谢吟年从后门看见秋思还在,轻吐了一口气。

      从后门踏进教室,他的步伐又开始变慢,像是刻意的。

      走至秋思身旁,谢吟年把刚买来的药放到她桌上。

      秋思一愣,举目看他,一时没组织好语言。

      谢吟年不想有无谓的交流和拉扯,一句话迅速结束话题,“反正我买了,反正是我打倒的。”

      得。

      秋思一句话没说,全噎在嗓子眼了。

      拉上书包拉链,秋思觉得“谢谢”还是要说的。

      正欲扭头,秋思还没来得及出声,谢吟年已经转身走了。

      秋思一瞬默声,目送他到教室门口。

      隔日,秋思身体已经好多了。

      早上到教室,谢吟年照旧给她让座,秋思进去就看见桌上有一个包装盒。

      谢吟年顺着她的视线,解释说:“这个杯子跟你碎的那个差不多——昨天晚上不好意思。”

      秋思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办好,收与不收都不行,“其实真不用……”

      “拿着吧,道歉就要有道歉的态度。”谢吟年说得很随便,却又让人觉得不容置喙。

      秋思被他这三言两语透露出的强硬态度说服,将盒子放进了书包。

      随后低着头没看他,轻声说了句“谢谢”。

      次日下午,最后一节课后服务课,英语老师提前布置了任务,说这节课要听写单词。

      课间大家嘴里都念念有词,做着最后的准备。

      很快,上课铃响,英语老师进来。

      英语老师是个女老师,奔五的年纪,颧骨略高,脸颊凹陷,嘴唇削薄,染着一头栗棕色的齐耳卷发。

      进教室后,英语老师也不说要听写,鼓捣了一会电脑,突然说检查课文翻译任务。

      一时间,下面一阵窃窃私语,参杂着慌乱。

      英语老师一顿,满眼困惑,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有什么问题吗?”

      此时大家却又不敢作声了。

      显然是遗忘了这个作业,方才猛然听见老师提出检查时,都觉得错愕。但慢慢回想起来,老师确实布置了,而自己没有完成,就又不敢吱声了。

      “都没写是吧?”英语老师慢悠悠地质问。

      回应她的是几道稀稀拉拉的声音说写了。

      谢吟年和秋思全程没参与这场课前互动。

      一开始,两个人面无表情,齐齐将翻译内容拿出来,摆在桌角等着老师来检查,而后风轻云淡地将背往后靠。

      后来,老师说再给一次机会,下次查。两人又动作同频地将本子合上,放进抽屉。

      按照安排,这节课要听写单词。

      英语老师叫大家准备好听写本,一排两个人的书,叠一块放到过道的地上。

      秋思依言将书递给谢吟年,谢吟年顺手把自己的书放在上面,就要往地上放。

      “诶!”秋思伸手要去拉他,但没碰到。

      谢吟年偏头看她,见她一脸嫌弃难为情的样子,当即明白了。

      谢吟年把她的书拿到了上面,自己的垫底下,而后放到了地上。

      秋思捂了下脸,笑着跟他小声道谢。

      没多久,秋思听到乔意柔叫谢吟年,谢吟年压低身体,倾身去听,之后说了什么秋思就听不清了。

      片刻,谢吟年正坐回来,在自己抽屉里翻找着什么,但也没看见他拿出来东西。

      谢吟年面带歉意地去跟乔意柔答复,乔意柔面色更显焦急。

      秋思视线扫过她的桌面,确定了一番。

      堪堪收回视线,谢吟年忽然朝她这边看来,压低着声线说:“乔意柔没本子,你有多余的可以借她一个吗?”

      谢吟年语气里不乏迫切,秋思听着居然觉得有几许畅意,这是谢吟年第一次有求于她。

      秋思知道时间紧,没说话,直接从抽屉拿出一个英语本递给他。

      刚刚看到乔意柔没本子,秋思就打算拿给她的。

      就算谢吟年不主动提,她也会给。

      乔意柔拿到本子时,眉头舒展,笑容妍丽。

      而谢吟年也因着这事,脸上有了点成就感。

      秋思看着他俩的反应,觉得有趣极了。

      但在下一秒,接收到乔意柔那个感谢的笑容时,秋思陡然收紧,回以她一个收敛,礼貌的笑容,甚至连唇角的弧度都精密控制过,不深不浅。

      仿佛差了丝毫,便会形象破损,失了颜面,败下阵来。

      伪装从来是她甩不掉的包袱,在这方面她锱铢必较。

      秋思没了刚刚的兴味,她低头垂眸,复盘方才的笑容,查验它是否完美得体。

      彼时英语老师已经报出了第一个单词,全班安安静静,埋着头写字。

      一班英语老师的规矩是,英语听写一次直接默写一个单元,没有什么挑重点之说,是以一次听写,少说也有六七十个单词,默写起来压力很大。

      秋思不敢耽误,尽量让自己迅速进入状态。

      秋思是个反应迟钝的人,英语听力一直不是很好,加上很多单词读音又十分相似,因此每次听写,老师念完一个单词后,秋思经常出现反应不过来的情况。

      再加上英语老师的要求很高,导致每次英语听写前,秋思都十分紧张。

      一节课仅四十五分钟,要听写六七十个单词,平均每一个单词的默写时间不到一分钟。一节课下来,大家基本都没抬过头。

      会写不会写,大家都是盯着自己的听写本,大脑拼命转动,嘴里默声拼读,时间有余还顺便在草稿纸上确定一遍。

      很神奇也很壮观,绝对安静的环境,只有笔划过纸页的声音,所有人的大脑都在思考,所有人都呈现着紧张又严肃的状态。

      一直到下课铃响后,又过了近十分钟。

      “最后一个单词……”英语老师扬声说。

      紧接着,下面响起一阵如释重负的声音,大家眼神里都透露着期待。

      终于结束了,大家缓慢地抬起头,试探性地扭动早已僵硬的脖子。

      秋思盖上笔帽,松乏一下身体,等着后面人将本子传上来。

      无意瞥见谢吟年,他一副困顿的模样,仿佛思考得很苦恼,手边的草稿纸上写了又划去,划去后又再写。

      秋思忙不迭去瞅一眼他的本子,四线三格的本子,一排写两个单词,单词前标好序号,整齐有序。

      一眼便能看到空缺的地方。

      秋思向后瞟一眼,传到他们这一排还有几个人。

      于是出声问:“你是不是没听清哪个单词?”

      谢吟年迟钝地看她一眼,点点头,“嗯,第七个。”

      秋思的习惯也是在单词前标上序号,是以瞄一眼自己的本子便知道是哪个单词。

      但她没有念出来给他听。

      秋思将自己的本子往他的方向挪,两人中间没有摆放书本,秋思用手指着那个单词,谢吟年一眼便可看见。

      谢吟年先道谢,急忙把单词写了上去,待本子传到他们这一排时,顺利地交了本子。

      交完本子后,大家都出了教室,各自吃饭去了。

      前往食堂的路上,秋思低着头看路,想起方才的事情。

      她问谢吟年的是“你是不是没听清”,而不是“你是不是不会”。

      但得到肯定回答后,她没有再读一遍英文给他听,而是直接把本子推过去给他看。

      秋思惊觉自己这言行矛盾背后的猫腻,有一种触碰到盔甲背后真实血肉的惊魂动魄之感。

      一个人的盔甲在另一个人的眼里,成了形同虚设。

      只有秋思明白,这有多么恐怖。

      什么时候,谢吟年这三个字的伪装,于秋思而言,成了赤裸。

      而明明是下意识的言行,却是在保全他。

      秋思惊觉的同时,转而又想,这个从前在自己眼里如同天之骄子的人,这个自己连仰视都没有勇气的人——

      原来跟自己是一样的人。

      那道宽如天堑的距离,被一个个挖掘出的秘密填满,铺成了坦途。

      秋思自得地往返在自己夯实的这条小路上,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居然由她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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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下本写《等一个秋天》年下高中师生,喜欢的可以进专栏收藏一下,文案如下: 【我们之间,等一个秋天,摘一个果子】   顾昂十七岁时遇到了一个女生,她叫闻礼,她教会他的第一件事,是犹豫的事情不要做。   后来,一发不可收拾的,顾昂喜欢上了这个女生。   可班主任告诉他:“你要是想今天毁了她,你就继续高调下去。”   因为闻礼,是他语文老师的名字。 桀骜冷酷少年vs温柔知性女老师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