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月（逆转末世）》睽月

2、清晨诀别

　　曙光从笼罩地表的血雾中透了出来，一部分吸血鬼一被照到就跟倒下的同胞一并灰飞烟灭了，一部分还有余力逃走的也虚弱不堪。艾皓安状态正好，为减轻下个月的工作量，决定乘胜追击，最后侥幸能逃脱的吸血鬼百中无一。

　　拂晓的清光照在她身上，血红的颜色淡了，变作晨曦的金光了，最后随着她跑回墙根底下都被甩到了身后，等城门终于大开时，她已又如同昨日清晨与江衡走街串巷寻找美味早点时一般洁白无暇。

　　还是从平地一下子就跳上来，她把在窗边来不及反应的江衡一下扑进了沙发里，笑着倒在了他身侧：

　　“怎么样，我打起架来是不是帅气得简直过头了？是不是完全不用担心？”

　　“帅气，”江衡还没从昨夜回魂，只是顺着她的话，“帅得不能再帅了……”

　　江衡如同她预想之中一副被吓呆的样子，好一阵才回复过来：

　　“你，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只是一个人，就把一个片区的吸血鬼潮全部解决了，而且这可是望日——吸血鬼最强大，最没有理性，最渴求鲜血的夜晚，你还能毫发无伤——”

　　“早就跟你说了嘛，我很能打，不用担心我一个人出门，不管黄昏还是晚上。”艾皓安摆出了营业用的故作可爱甜腻笑容。

　　“不，就算你这么说，也完全没办法知道你能打到这种程度吧？简直是人类不可能有的力量，不管是三十楼跳上跳下跟玩耍一样，一个人，一个夜晚，杀死数以万计的满月下的吸血鬼，从来都没听说过有异能者能有这样不可思议的力量。”江衡渐渐地坐正了，一副认真的样子。

　　麻烦了，本来以为他至少该从姓谢的老头那里知道过什么，才带他上来这个地方，该怎么解释才好？

　　又听到他说：“不想说的话，也没关系。但是有一个问题你能回答我吗？

　　——你，还会留下来吗？”

　　艾皓安僵住了，完全没想到在这么多预想到的问题中，他竟然选择了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沉默良久，还是没法在不违规的情况下解释。她只能摇摇头，站起了身：“很快有人就要来找我了，我先带你下去吧。” 朝窗外四处望了望，艾皓安回到沙发前。她对江衡的抗议充耳不闻，还是用手臂一夹，好像抗米袋一样将他整了下去。

　　又是昨夜一样的体感，厉风刮得江衡睁不开眼，呼吸都困难。好在只是短短几秒间，他又回到了熟悉的地上。四处看看，的确是外郭之内，他一下就瘫坐在地上。

　　艾皓安看看远处正在换岗的守卫，就转回头来轻声飞快嘱咐：“好了，我只来得及送你到这里了。来过瞭望塔的事情千万不要说出去，好好吃一顿早饭，回去冲个澡。如果还有缘分的话，一定能再会的。”

　　江衡一副晃晃悠悠、脸色惨白的样子，却还是使尽全身力气向前一扑，想要捉住她。艾皓安拿他没办法，叹着气伸出冰凉的手掌，捉住头发将他按回墙角。

　　生怕他被换岗结束的卫士发现，她回到休息室藏在窗帘后偷偷向下望。一直看着江衡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又跑进了居民区，昨晚再度成功发射的“月蚀”导弹才坐回茶几前，等待质询专员的到来。

　　这是艾皓安接替病死的母亲，秘密成为被基地各个片区轮流使用的“导弹”的第二年。吸取了祖辈过度兢兢业业，结果没一个能挨到五十的教训，她凭借自己无法被代替的最强武力提出要求：只在每月望日，没有血奴的低阶吸血鬼集中向基地发起攻击时，她才会投入战斗；不然就必须是由领主级别的吸血鬼亲自率军——这在南越基地历史上也少有的。

　　过强又难以控制的武力从古至今都是当权者最忌惮的，更别提她的力量如江衡所说，已经到了人类不可能拥有的程度。即便如此，她还是认为自己绝对就是个比较能打的人类而已。

　　然而，基地领导层并不这么认为。甚至可以说，知道艾皓安破格级武力的来源，并且加入排斥她的队列，正是作为真正掌控了基地的寡头统治群体的证明。而她天真的好邻居的混账老爸，谢灵羿，就是其中一员。

　　“说来那可真是个人渣啊，”她转身对着教官、母亲还有自己的合照自言自语，“养了十六年的孩子发现不是自己的说丢就丢，找回了亲生的之后逼着人家改了姓名，可是发现依旧和养子一样没法觉醒异能之后，一点犹豫都没有就赶出了家门。这还是我前些日子才从谢道衡，不，江衡那个傻瓜那里知道的。不如说，两个孩子都没有异能，正是对他的现世报吧。这样一来，百年之后家业只能由搞出了真假少爷这种狗血剧情的哥哥的孩子继承。”

　　所以说，这样的渣滓是怎么生出江衡这种已经善良到愚蠢，天真而毫无防备心的好孩子的呢？果然出身和基因之外，后天的教养才是影响一个人人格的最大因素。由此来看，基地对自己的防备是极度没有根据的。

　　哒哒哒，桃木门被轻轻敲响了。思绪被中断，转身面朝来客，竟然是个老熟人。

　　面前穿着绿色军装，戴中将衔的女人鹤发苍苍。用布满青筋与伤痕的手轻轻带上房门，就做到她对面，温和地等她开口。

　　“虞中将，您不是已经退休了吗？怎么会负责我这个月的例行问询？”

　　“先谈正事吧，从现在开始，只要你轮值到凤城片区，都会由我来负责。”老将军只是微笑，从小包里翻出一支笔来。

　　“好，那我就先行报告。在过去一个月中，我在白天的安全期到处摸排调查可能的防务与防疫漏洞，尽量避免今年六月的恶性大规模入侵与感染事件再度发生。黄昏降临时我就回到南越研究所，学习和研究人类和吸血鬼心理，并且提供实验素材与协助对新型嗜血病毒的解析。”

　　基地忌惮又依赖的武器接着又提供了一些随口编造的细节，虞彩音摆在茶几上的录音笔红灯一闪一闪。

　　“嗯，很好，接下来一周内我会‘核实’你的行踪，希望不要辜负基地对你的信任与期盼。这次的问询到此结束，盼望你能继续为基地做出贡献。”苍老的手摁熄了红灯，艾皓安知道报告到此终于结束了。

　　“好了，接下来可以说说真正的进展了。前些时候不知道被谁按下去的异能者伤员失踪案有什么线索吗？”虞彩音一边从柜子里掏出红茶，一边询问道。

　　“已经找出了他们的作案手段。战场上受伤的异能者伤重之后，就在运往医院的路上‘不治而死’，接着被带入他们的地下研究所。他们把入口藏在了机场，周围都有强力的超声波发生器，很干扰我的异能运作。并且地貌平坦开阔，所以我只能找到大致范围，不能进一步跟踪。更何况那里只是入口，真实地点可能并不在附近。

　　即便如此，通过和他们的掮客的交谈，并阅读他们的思想，已经大致摸清了他们的目的——让弱异能者变得强大，让普通人获得异能。要做到这一点，异能垂体的安全移植技术研究是必不可少的，所以才会冒险对伤兵下手以获得实验材料。本来觉得多半是谢家老头干的好事，毕竟在有权力做到这种事的人里，他一个养子，一个亲生儿子都没有异能的事情是最出名的。我接着跑到他亲生儿子，谢道衡的隔壁住了半个月，只发现他是个倒霉的普通人。个性上倒是好出他父亲太多，同时对谢家的事情毫不知情。”

　　把冲泡出来的第一杯红茶放在艾皓安面前，虞彩音才开始发表意见：

　　“你对一个才相处了半个月的人能有这么高的评价真是少见，那么有能从他身上继续调查谢上将的指望吗？你在这里还能多待一个月，作为基地中央对凤城六月份的损失的补偿，这可是我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大惊喜——不过，谢上将也有不少贡献。”

　　“那个家伙只是单纯想找个借口把那些费力的活扔出去吧。毕竟每年普通人和异能者的战损是有指标的，再不把我拉来挽救一下死亡率，他凤城片区指挥的位置也不稳了。”红茶还有些烫，但是醇厚的香味让艾皓安已经忍不住了。反正在这个一直以来知道自己的身世和强大武力来源，却还是愿意偷偷照拂自己的长辈面前没什么好伪装的，她就拿起在寒冷的空气中冒着白烟的茶杯，一口接一口地吞咽下去。

　　“不管怎么说，我本人并不倾向他是幕后凶手的想法，毕竟是多年同事，我个人认为他的个性来说，尽管家庭生活上有不少缺点，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还是做不出的。要我说，候裕尚反而更加可疑：有能力的女儿先是因伤转岗成了你的教官，然后又在六月的时候战死，只剩下有异能却不成器、只知道在拘留所进进出出的儿子。他平时作风很循规蹈矩的样子，但一个真正的老实人很难教出这种儿子。”虞彩音对她粗暴的“品茶”方法皱了皱眉，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对虞彩音的评价不置可否，艾皓安思考了一阵还是坚持己见：“就算不是他做的，位高权重却后继无人，那些人一定会去接触他。我会继续待在江——不，谢道衡身边，从他那里间接观察谢灵羿的动向。起码也要直接确认他没有搅合进去，才能寻求合作。”

　　话已说到这里，虞彩音也没什么方法能化解艾皓安对谢灵羿单方面的怨恨了，只能安慰几句，探讨了一下其它的调查方向，就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