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南柯春醒

19、镜中人

　　青铜镜面凝着湿漉漉的雾气，江芊的银发扫过第三十七面铜镜时，终于看清镜中少女右耳后的朱砂痣——与青鸢昨日替她梳头时，故意用碎发遮掩的位置分毫不差。

　　"夫人在照什么？"章韶染血的指尖叩响镜面，三百个倒影同时转头，"莫不是在找这个？"他掌心的青铜钥匙突然融化，铜汁在镜面游出波斯数字"7"，正是《黄帝外经》里失传的焚血咒。

　　江芊的银针脱手而出，却在触及镜面时骤然悬停。镜中少女们突然抬手，十八枚金针倒射回来。她旋身躲避时撞进章韶怀中，嗅到他衣襟里混着腐坏的雪松香——与父亲药庐暗格中的气味相同。

　　"当心。"章韶揽着她腰身疾退，玄色大氅被镜中探出的利爪撕碎。碎布纷飞间，江芊瞥见他后背溃烂的皮肤下，森森脊骨刻着"永平十三年腊月初七，弑父"的血诏。

　　青鸢的弯刀突然劈开镜阵，刀柄嵌着的孔雀石映出江彦虚影："时辰到了。"话音未落，所有镜面开始渗血，江芊腕间的银镯突然勒入皮肉，试毒用的蓝宝石正吞噬她的血珠。

　　"别看眼睛！"章韶的金血甩向镜面，却在半空凝成冰锥。江芊的透视眼穿透冰层，看见每个镜中人都捧着与自己相同的长命锁，锁芯渗出黑血绘成漠北舆图。

　　当第七面铜镜炸裂时，江芊的银发缠住青鸢脚踝："你才是..."话未说完就被毒姬的笑声打断，青鸢的瞳孔泛起金芒，后颈的凤凰纹刺破皮肤："我的好妹妹，现在才认出姐姐？"

　　章韶突然捏碎青铜钥匙，断刃刺入江芊掌心。剧痛中，三百镜中人齐声尖叫，她看见自己幼年将金针刺入冰棺的画面——棺中少年的睫毛颤动时，分明是章韶如今垂眸的神态。

　　"赝品？"江芊扯开章韶衣襟，心口的血杏纹正在吞噬金针，"那这是什么？"她蘸着自己的银血抹过图腾，纹路突然扭曲成漠北文字："甲子年重阳，以圣血饲蛊王。"

　　地宫剧烈震颤，波斯数字"7"从融化的铜液中浮起。章韶突然擒住她执刃的手，带着断刃刺向自己咽喉："夫人可知，江院判最后一味药引..."

　　利刃入肉的闷响被婴儿啼哭淹没。江芊的银发绞碎所有铜镜，在血雨中看见章韶耳道内嵌着的玉珏——正是父亲临终紧握的，刻着"芊"字的半枚合璧。

　　"抓住…"章韶的遗言混着血沫，手指却在地面画出残缺的七星阵。江芊的泪滴在阵眼时，整座地宫开始坍缩，露出底下奔涌的岩浆——那赤红浆液中沉浮的，赫然是三百具刻着西域文字的青铜棺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