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生》石炅

16、不对劲

　　已经快到了过年的日子，仔细算算，车黎明和闵生已经来到这个地方两年了。今年大概率还是不会回家。临近过年，街道总多冒出来许多人，与几日后彻底的了无人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雾霾天气也很多，每个人出门都将脸捂得严严实实的，藏起了本来的表情，只能看见一双双冰冷的眼。

　　车黎明手指间夹着烟，一直想递给保安厅里面的保安，却没有人接过，更没有人给他一个好眼色。他知道朱婉玲在楼上，只是不愿意见他，也不让别人放他进去。

　　车黎明干脆自己开始抽烟，这烟是他平时不舍得抽的好烟，专门用来招待别人的。他竖着耳朵听旁边的私语，话语顺着风正好飘进他的耳朵里。

　　“这又是她的情夫吗……”

　　车黎明等了一个多小时后，朱婉玲终于从门口气冲冲地出现。大概是不想引起别人对她私生活的过多议论。

　　“我是来道歉的，朱小姐。”车黎明先发制人。

　　朱婉玲脸色缓和了一点，“这还差不多，你打算怎么补偿我？回心转意了？”

　　“这倒不是。我弟弟确实和正常人不太一样，但你也出手伤人了……这样吧，你说赔偿多少？”车黎明说。

　　朱婉玲翻了一个早知如此的白眼，冷笑着说：“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你看我缺钱吗？你又有多少钱赔我？”

　　车黎明说：“你想要的我给不了你。”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里面装了他半年的工资，零零散散也有两千五。他去打听了一下朱婉玲的背景，得知她的老爹是这一带包工头中的土皇帝。要是得罪了这位小姐，以后上班不知要被使多少绊子。

　　朱婉玲看到没什么分量的信封，脸色发青，张口正想骂，这时她的眼珠一转，换上了点笑意，“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她接过了车黎明的钱，语气和善了很多。

　　“你的联系方式我能要一个吗？以后的话……说不定再续前缘？”朱婉玲离开前说。

　　这女人也是见钱眼开，车黎明没怀疑什么就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给她了。

　　望着车黎明离去的背影，朱婉玲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狰狞。

　　“打发要饭的吗？看老娘不整死你！！”

　　临近过年的时候，工价一口气增长了三成。车黎明没日没夜地在外面待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再悄悄溜回自己的家。闵生起了疑心，车黎明还是因为还在高空作业的事情心虚，慌乱地解释了几句，之后整夜都在思考自己是否露出了马脚。

　　快到除夕那几天，街上几乎所有的超市都关门了，货架上面所有东西都被囤货的人抢空了，只剩下零零散散几包过期的泡面。车黎明一个人还好，他已经习惯了这样冷清的年，但是家中多了一个人，这个年就不能这样凑合这样过去。

　　这天，他在工地上准备完成最后一次工作时，看见大楼下面聚集了很多人，中间的人西装革履，正在四处给人递名片。

　　车黎明完工后把自己身上的装备全部卸下来，也跟着凑热闹的人围观了上去。

　　“这是在干嘛？”车黎明问旁边一个已经拿到名片的人。

　　那人说：“这是免费给我们农民工做法律咨询的律师，拿着，以后万一有个什么意外呢?”

　　车黎明还没说话，那位自诩律师的人就走了过来，“这位小哥，这是我的名片。有任何法律问题都可以咨询我，我们律所最近对农民工的官司都有优惠。”

　　官司可不是什么好事，车黎明也不想牵扯上，不过防范于未然，家里面多一张律师的名片也不是什么坏事。

　　这天回去得比较早，车黎明看见闵生在门口打盹儿，看样子是在等他。

　　车黎明上去拍了拍他冻成紫红色的脸，面色凝重地责备：“干嘛在这个地方睡觉？生病了怎么办？”

　　闵生揉揉眼睛，珠黑睛亮地看着他笑：“哥，你回来了啦？”

　　车黎明看到闵生的笑容再也发不起火来，他用自己在路上搓热的手温暖了闵生冰凉的手心，牵着他进了屋子。

　　“在家里面都没有什么事情做……”闵生看着车黎明忙碌的身影说。

　　“不行。”车黎明知道闵生是想和他一起出去找活干。现在老板还没有发工资，他不得不为接下来年前年后的生活做打算，即使到了除夕，外面依然有招工的，能多赚一点是一点。上次给朱婉玲的钱几乎花光了他身上所有的积蓄。

　　闵生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车黎明才添上一句：“在家无聊吗？我明天去市场上给你找一台电视机怎么样？”

　　车黎明只给了闵生一个他淘汰过的老人机，闵生有的时候在上面玩玩贪吃蛇，时不时打电话给车黎明，车黎明的未接电话里面一大半都是闵生打的。

　　“好！”闵生喜形于色。他很早就想买电视了，只不过车黎明一直拿不出多余的钱来。

　　现在也没什么多余的钱。车黎明想的是转移一下闵生的注意力，免得闵生天天缠着他要亲要抱。

　　今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闵生又摸到车黎明的床上了。车黎明之前的严肃警告没有任何用处，闵生恰恰在这一方面开始装傻充愣。车黎明都还没有上床，闵生已经洗漱完毕，在大床上躺得端端正正，还在旁边给车黎明留够了位置。

　　“哥，你睡觉了吗？”车黎明在床边坐着，正思考着如何溜出去睡，闵生就开了口。车黎明看着床上侧躺着的闵生，他眼里的光几乎压倒了灯光。闵生身上穿着的是去年车黎明淘汰掉的一套黑色套装，有点小，在家里待了大半年，颈项上被勒出一圈殷红；闵生有一段时间没有剪头发了，黑黝黝的、绒绒的黑发长过耳郭，让人忍不住想要把他拨开。

　　车黎明几乎要扇自己一巴掌。自从前面出了几次意外，他看闵生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视线老是往以前从不会在意的地方看去。况且这闵生长得俊而不自知，又有一张姑娘似的粉面，嗓子也经常吊着像撒娇——明明和别人说话的时候不这样，也不怪车黎明想偏。但是车黎明看女人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车黎明基于对自己小学时候喜欢过两三个女生，选择相信自己。最终还是厚着脸皮趴上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