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个正常的》暖阳灿烂

43、第 43 章

　　李珺希从未想过，自己能跑得如此快。

　　急促的喘/息声在耳边回响，沉重得像是马上就要死掉，风呼啸，仿佛胸腔有一簇火在燃烧。

　　握在手里的菜刀早已被汗水打湿，她盯着那天际的红，死命往前跑。

　　张彭云跑在最前面，方明第二，然后是她，由于张笑笑脚踝受伤，落在最后。

　　身后，黑云沉甸甸压在半空，不远不近移动，从黑云中延伸出去的黑色镰刀划来划去，十分惬意，像是在赶鸭子。

　　确实，李珺希等人现在就是砍头怪眼中的四只鸭子。

　　“嘿嘿嘿嘿！”

　　“跑啊！使劲跑！”

　　“我要来砍头喽！”

　　砍头怪幸灾乐祸的声音不紧不慢从后方传来，跑在前面的四人陡然一颤，又情不自禁加快速度。

　　砍头怪为这个游戏制定了一个很浅显的规则，而他又很喜欢依照规则行动。比如在第一晚的时候他为每个人安排了座位秩序，于是每一次砍头对象都会按照这个顺序来。

　　可经过白天老秦砍头事件后，大家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误区，砍头怪的规则是可以随时被他打破的。

　　所以现在李珺希几人都不清楚谁会第一个掉脑袋。那种随时面对死亡的感觉每分每秒都在折磨着每个人。

　　李珺希看向后方，张笑笑的脚虽然好了很多，但还不足以支撑她长时间跑动。此刻她满头是汗，手中握住菜刀还紧紧跟在大家身后。

　　她们俩的距离只有两米左右，李珺希放缓脚步，时刻注意张笑笑那边，等待黑云压上来。

　　砍头怪猖狂大笑，似乎已经洞悉众人计划，大片黑云翻滚着压过张笑笑、李珺希二人，直达跑在第二的方明头顶。

　　方明吓得明显踉跄了一下，双腿混乱地开始S型奔跑，试图甩掉黑云，“不、不要过来！”

　　“来吧！让我收下今晚第一个头！”

　　得意的笑在上空炸开，举起的镰刀在沉闷的夜色中闪过一抹诡异红光。“刷”地一声，刀刃横扫形成一阵刀风，地表潮湿的黑泥四溅开！

　　“啊！救命！”方明大喊。

　　“快滚开！”一道声音骤然在前方响起。

　　方明膝盖一软就地一滚，险险避开镰刀的尖峰！

　　同时一根粗麻绳从后方急速飞来，精准套上冰冷镰刀尾端的细长手柄。站在不远处的张彭云紧紧抓住绳索末端，顺势一拉，圈绳抽紧，镰刀倏地往下坠，弯折的镰刀手柄瞬间被拉直！

　　套住砍头怪的绳结是张彭云一开始就打好的，这是他以前徒步向赶羊的村民学习的一种绑法。

　　“快过来帮忙！”张彭云扭头冲后方的李珺希、张笑笑二人喊。

　　李珺希与张笑笑毫不犹豫冲上去抓住绳子，与张彭云一同对抗砍头怪挣扎的力量。

　　黑云也被跟着拉低，藏在里面的砍头怪慌乱地想要挣脱绳索，那绳结却不知什么结构，竟然越拉越紧。

　　“放开我！”他气急败坏地吼叫。

　　望着眼前像是拔河般的焦灼场面，方明趴在泥地里一脸不可置信，砍头怪竟然真被他们抓住了！

　　这只砍头怪真的很弱啊！

　　脸上一喜，胆子也大了，方明紧紧脖子上衣服，爬起就往那边跑，“砍头怪，老子跟你拼了！”

　　四人齐心协力抓住粗麻绳用力往下拽，绳索在空中绷紧，搅乱的黑云如棉花散开，露出藏在黑云中的小小身躯。

　　张彭云见此，更加振奋，“加把劲！他要被拉出来了！”

　　“休想！”砍头怪嘶声尖叫。

　　随着这一声怒吼，黑云另一端骤然冲出一把一模一样的黑色镰刀，不做停留迅速将绷直的绳索切断！

　　猛拉绳索的四人猝不及防重重跌倒在地。他们趴在地上，惊恐看向空中挥舞的两把镰刀，就像看见死神在像他们招手。

　　“臭不要脸的！他竟然还藏着一把！”方明捂住被撞得生疼的后背，脸上表情痛苦。

　　“啊哈哈哈哈！留下你们的头吧！”

　　散开的黑云快速聚集，又把露出的黑色身影掩盖。两把大镰刀竖立在黑云两边，像是插着的两把大旗，急速向下挥去！

　　“大家快躲开！”张笑笑大喊。

　　四周刮起一阵猛烈刀风，所到之处，大地破开裂缝。

　　李珺希忍住方才撞击的疼痛，狼狈往旁边一滚，堪堪躲过镰刀攻击，脸颊却被刀尖划破一条伤痕。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竟不惧刀风快速冲了上去！

　　重新捆绑的绳结甩上半空，又套上同一把黑色镰刀，张彭云单手用力一扯，手中斧头奋力向上甩，一套动作连贯又迅速！

　　“咔！”

　　“啊啊啊啊！我的手！”砍头怪尖叫。

　　那把被张彭云磨了一下午、刀刃锃亮的斧头牢牢插/入黑色镰刀中！蓝色血液从缝隙里渗出，滴落在黑泥上。

　　顿时，黑色镰刀像是没有了生气，耷拉着垂在黑云一侧。

　　张彭云喘着粗气，冲后边三人大喊，“快！趁热打铁……”

　　“嚓！”

　　张彭云只感觉后脖颈一凉，便没有了意识。另一把完好的镰刀无情穿越喷洒的血液，又快速一挥，残影掠过，吓懵了的方明也身首分离。

　　两颗头颅咕噜咕噜滚在一起，被一地粘稠腥臭的黑泥污染，连五官都看不清楚。

　　那镰刀挥舞的速度极快，李珺希与张笑笑甚至都没有看清行动轨迹，她们俩紧张得全身湿透，对视一眼，同时往后跑。

　　反抗已经惹怒砍头怪，黑云急速下降，擦着地面直奔李珺希与张笑笑而去。

　　“分开跑！”李珺希冲张笑笑喊。

　　两人随即向两边散开，黑云没有任何犹豫跟上跑得最快的李珺希。身后阴风阵阵，空中镰刀闪着妖异冷光。

　　眼看镰刀就要在她脖颈处落下，李珺希转向一躲，咬牙举起早已握在手中的塑料瓶摁下喷头，散发着浓烈刺鼻气味的液体喷向黑云！

　　“啊！这是什么！”

　　“我的眼睛好痛！

　　黑云紧急刹车，停靠在半空中，似乎这种液体让砍头怪很痛苦，黑云急速收缩着，镰刀在空中乱砍。

　　李珺希紧紧握住杀虫剂，没有任何犹豫冲上去对着黑云猛喷！

　　“原来你怕这个！你这只臭虫！”李珺希怒吼。

　　这次徒步上山，她为防蚊虫才带上这一瓶杀虫剂，没想能在这派上用场！

　　看不见的砍头怪胡乱挥舞着镰刀，试图寻找李珺希位置，痛苦哀嚎声不断。

　　李珺希已在镰刀攻击范围内，但此刻她什么都顾不上了，身影在镰刀挥动间艰难向前移动，想要更接近砍头怪。

　　因在地上几次翻滚，她蓬头垢面，一双眼睛血红，死死瞪着上方，恨不得跳上黑云用菜刀把砍头怪切成稀巴烂喂狗！

　　就在这时，砍头怪已经精准找到李珺希位置。黑色镰刀快速落下，李珺希深知自己逃不掉，毫不犹豫抬起菜刀打算砍坏另一把镰刀！

　　决绝的身影让站在不远处的张笑笑猛然一惊！她毫不犹豫扑上去！

　　“李珺希！”

　　镰刀落下，张笑笑的头滚出老远，瞳孔瞪大，满脸恐惧。

　　李珺希被扑翻在地，回身望向张笑笑头颅，脸色骤变，“张姐！”

　　胸中怒火猛涨，目眦尽裂，李珺希捡起张笑笑掉落的菜刀，手中两把菜刀毫无章法向上砍去！

　　她没了理智，也不要命，凶狠气势甚至吓到了砍头怪，悬停在空中的镰刀竟然一缩，狼狈地躲开来。

　　“咔！”

　　“咔！咔！”

　　镰刀上遍布刀痕，蓝色血液飞溅，黑泥地、菜刀、衣服、皮肤，都沾上砍头怪的血，闪烁着阴冷蓝光。李珺希甚至没有注意到，两滴蓝色血液溅到她脸上的伤口，又很快被身体吸收。

　　女人恨不得与砍头怪同归于尽。

　　“去死吧，臭虫子！”她大吼着，将卷边的菜刀一扔，拿出杀虫剂就喷。

　　砍头怪被李珺希气势震慑处于下风，又见那可怕的液体又要出现，吓得尖叫一声，赶忙逃之夭夭。

　　黑云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不见。

　　随着砍头怪离去，天际的红光缓缓熄灭，天地似乎被撤下一抹黑布，黢黑的夜随之消散，自然光不知从何处洒进来，驱除之前的阴冷气息。

　　空气还是令人腥臭得作呕，李珺希大口喘息着，突然胃里翻江倒海，她忍不住一口吐出来。

　　手臂酸痛不已，还打着颤，她艰难地吐掉胃里最后一口酸水，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

　　现在她才知道害怕。

　　张笑笑、张彭云、方明的身体分别躺在不远处，一一望去，真如尸体没什么区别。李珺希眼眶发热，颓然地坐倒在地上。

　　只剩她一个人了。

　　天际露出一点白，闪着柔和的光。

　　李珺希怔怔看着那边，突然挣扎着爬起，疯狂往那边跑。一直以为这里很大，但现在跑起来却好像变得很小。

　　周边怪石嶙峋，还能听见水滴声。她却不敢停，不断地向前，即便跑得踉踉跄跄。

　　最后，她来到发光处。

　　原来前方是一个洞口，夜中虫叫的声音隐隐传来。李珺希呼吸沉重，兴奋得身体颤抖，手脚并用爬上斜坡冲了出去！

　　清冷月光当头照，李珺希猛地闭上眼睛。

　　风中有植物香气，也有熟悉的硫磺味，她睁开眼睛，见到前方有些熟悉的环境，原来这是温泉附近！

　　而砍头怪装神弄鬼的地方竟然就在温泉附近的一个山洞中！

　　这个洞口十分窄小，成年人必须弯腰出入。周边灌木遮掩，若是有人经过，很难发现。

　　李珺希走到山沿边，望向山脚下陷入沉睡的枯树村，脱力般坐在地上。月光照亮山间小路，花儿在风中轻轻摇摆，方才与砍头怪的搏斗，就像一场梦。

　　她平复好心情，抹掉脸上、手上蓝色血液，返回洞中寻找张笑笑等人的身体。

　　失去头颅的身体躺在洞中各处，李珺希一一过去，找到他们的头，把上面黑泥仔细擦干净。

　　李珺希细心地将张笑笑凌乱的头发梳理整齐，轻声道，“张姐，我一定会带你们出枯树村的。”

　　她开始将人往洞口拖。由于与砍头怪搏斗耗费了许多力气，李珺希一趟下来已经满头大汗、精疲力尽。

　　等她把大家都搬离山洞时，天空已经微微泛白。

　　她没有办法将大家带回李婶院子，只好拖到温泉边上。硫磺具有驱散虫蚁功效，这样他们的身体就不会被虫蚁叮咬。

　　做完这些，李珺希虚脱般仰躺在地。她的衣服又脏又臭，却没有一点力气折腾了。

　　太阳从东方露出头，温暖着大地。公鸡鸣叫，沉睡的枯树村苏醒，村民陆陆续续从自家院子里走出来，开始一天的劳作。

　　又是新的一天。

　　算算日子，这是他们来到枯树村的第二天。

　　李珺希静静望着澄澈的蓝天，神情平静。等休息得差不多，她最后看了眼躺在身旁的三人，大踏步向山下走去。

　　李婶在厨房做早饭。

　　这两夜她一直是在邻居家睡的，虽然来家里住的小姑娘文文静静，一人睡觉也不占太多地方，但李婶总觉得人家给了那么多钱，她再去与人家凑一张床怎么也说不过去。

　　早上来到厨房，一眼瞧见挂在墙上的两把菜刀不见了踪影，李婶纳闷，明明昨晚上还用过。

　　她找了会儿，见太阳越升越高，阳光都爬上厨房灶台，想到时间要来不及了，才急匆匆去邻居家借了把。

　　早饭蒸的几个大肉包，现包现做，香得流口水。

　　李婶一手肉包一手端着热汤吃着，突然见院子里走进一人，那人全身黑泥，狼狈不堪，再去看脸，依稀能辨明是住在自己家的姑娘！

　　吓得她扔掉碗跑出去，“姑娘！你怎么这副样子啊？”

　　李珺希浑不在意地笑笑，拍拍身上干涸的黑泥，“哦，早上去山上看日出，不小心摔了一跤。”

　　李婶皱眉，见她脸上还有一道明显口子，忍不住埋怨，“唉！怎么这么不小心。”

　　她赶忙往屋子里走，“你这姑娘家家的，到底在哪里摔的，脸上还刮破了！痛不痛啊？”

　　李珺希还是笑，摇头，“不痛。”

　　说完跟在她身后进了屋。

　　李婶在外间柜子里翻找片刻，将一盒药膏递到李珺希手中，“来，擦这个，绝对不会留疤！”

　　李珺希说了声感谢，把药膏放进兜里，她想先去查看黄辉宏他们的情况，刚撩开门帘，往厨房走的李婶又退回来。

　　打开的门帘露出里间景况，五个无头身躯排排躺在床上，怎么看怎么吓人。李婶却是没有看见，扫一眼便移开目光。

　　“姑娘，你看见我厨房那两把菜刀没有？”李婶问。

　　李珺希一顿，那两把菜刀早就卷边被扔在山洞中了。

　　她露出迷茫神情，装傻道，“菜刀？昨天中午我还看见在墙上挂着的，怎么？不见了？”

　　“是啊！”李婶猛拍大腿，“我昨晚给你做饭还用了呢，怎么今早就没有见到！真是奇怪！”

　　李珺希脚尖一转，作势要往大门走，“李婶，别急，我帮你去找找。”

　　李婶想想作罢，摆手往外走，“算了算了，没事。”

　　就两把菜刀，不见就不见了吧。

　　见李婶走开，李珺希脱鞋进入房间。她一一查看大家脉搏，果然如之前所料，随着时间流逝变得更加薄弱，几乎快要听不见。

　　而周云合的心跳虽然一直正常，但也没有任何醒过来的迹象。

　　李珺希为他们盖好被子，望着床上的人，静静地站了会儿。时间不等人了。

　　“姑娘，出来吃早饭吧！”外间响起李婶喊声。

　　“哦！”李珺希赶忙答应。

　　她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出门，一眼瞧见桌上的大肉包，忍不住夸，“好香啊李婶，一看就很好吃！”

　　李婶摆好碗筷，笑道，“快过来吃吧！”

　　一晚上都在“干体力活”，李珺希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狼吞虎咽吃完一个大肉包，才想起事情要问，她看向坐在旁边跟着一起吃早饭的人。

　　“李婶，灯儿找到了吗？”

　　李婶一听，摇头叹气，“没有，山上环境特殊，很难找。唉，现在找了两天，感觉希望很小了。”

　　灯儿是她从小看着长大，这小孩机灵可爱，嘴巴又甜，村子里的人都很喜欢她。现在两天还见不到人影，虽然大家不说，但心中都有了猜测。

　　等李珺希吃完早饭，李婶收拾完碗筷又出门去了陈家。

　　李珺希在院子外的水井旁洗干净脸，回房找到一面镜子。这面镜子不大，边缘由红色塑料包裹挂在墙上，镜子背部是一张80年代的字画。

　　李婶给的药盒里填满一团黑乎乎的药泥，李珺希手指沾上一些，对镜抹在脸上的伤口上，触感凉凉的，还挺舒服。

　　她又回房检查登山包里的东西，确保要带的东西齐全。她背上包刚要跨出房门，突然脚步一顿，转头径直来到周云合跟前。

　　蹲在床边，李珺希轻轻抚摸上男人脸颊，“周云合，赶快醒来吧。”

　　一个吻落在唇畔，李珺希看他一眼，出门。

　　她要去找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