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第十一章 移魂照丹心 ...

  •   凤御二年五月七,小满。

      子时的更鼓刚敲过三响,墨家地宫的青铜烛台突然齐齐炸裂。江浸月踉跄着扶住刻满凤凰劫阵的石柱,鸦青官袍下渗出金蓝血水,玄黑凤凰纹爬满脖颈:"慕容尘的魂魄...在吞噬..."他指尖颤抖着捧出黑血结晶,内里映出墨尘的机关枢,"陛下...取《天工诡录》..."江浸月的身体逐渐开始崩解。

      地宫深处突然传来金铁交鸣。凤御龙的金错刀劈开第九重禁制,十二破月刀组成的山河阵撞碎青铜门。凤御龙赶来锁住江浸月心脉:"朕不许你死!"此时眼眶通红,紧紧把江浸月护在怀里。

      慕容尘的孔雀翎大氅扫过满地机关齿轮,浮出的虚影显露出雌雄莫辨的面容,在幽绿烛火中半明半暗,他指尖抚过师妹心口暴起的青筋:"你这具身子,承受不住我二人的魂魄。"

      女帝冕旒的白玉珠帘被气浪掀起,露出猩红如血的双眼:"慕容尘!你若伤她——"

      首辅的朝服如蝶翼破碎,露出心口以金线绣着的双鲤纹——那是永徽二十三年治水时,凤御龙亲手为"江寒枝"缝制的护心帕。

      "陛下...给..."江浸月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将一块双鲤玉佩交给凤御龙,这是及笄那年,凤御龙送给她的及笄礼物,上面不知何时已刻了微不可见的"御"字。

      女子身形如烟般逐渐消散,"不——不要离开朕!"凤御龙忽然感到无力和无助,这些年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都从未有一霎会有此刻这样害怕,历经多少困境都从未流泪的凤御龙,才发觉自己已经泪痕满脸,凤御龙此时才领悟到,无论是江浸月还是江寒枝,无论是男是女,多年来已经情根深种,在此刻江浸月躯体崩解的时候才把这份情感释放出来。

      此时虚空中的慕容尘目睹此情景面露不忍,用刚聚起来灵气施法将江浸月最后缕魂魄封入双鲤玉佩。凤御龙怀里渐渐变成虚空,手中紧握着双鲤玉佩,心痛崩溃。

      慕容尘当即布起血阵,机关鸢群突然俯冲,叼走凤御龙手上的双鲤玉佩撞入血阵。凤御龙飞身去夺,却见玉佩已经融合在血阵中,血阵瞬间发出刺眼星芒,忽见一个躯壳在星芒中浮现,一个容颜绝美的男子睁眼,绝色男子起身的刹那,十万齿轮齐鸣——剑眉斜飞入鬓,眸似寒潭映月,眼尾却生着江浸月独有的泪痣。

      "慕容尘?你复活了?"凤御龙试探道。

      新生的男子深邃的眸子望向凤御龙,突然低吟:"永徽二十三年七月初七,青州堤坝第三块石板下..."

      "阿月!"凤御龙领悟到了此话之意,眼泪汹涌而出,用尽所有力气飞奔过去。

      新生的男子张开手臂接住了凤御龙拥在怀里,喉间发出清脆的男生:"臣...回来了..."青铜朱雀突然长鸣,男子背脊浮现完整的凤凰劫阵,与慕容云羲临终所绘如出一辙。

      男子绝美的容颜上泪痣染血,玉手指抚过凤御龙眉间:"陛下可知,臣在移魂阵中最后念的,是当年同榻而眠时您教的那首童谣?"

      "江寒枝也好,江浸月也罢..."凤御龙抱得更紧,"你从来都是你。"

      "移魂术是唯一的出路。"慕容尘声音裹着齿轮转动的咔哒声,"这本是我复活的血阵,我看不了心爱的人伤心,江浸月因我而肉身消散,就让她替我留在你身边罢了。"说罢,慕容尘的虚影化无虚无。

      凤御二年七月七,乞巧节,女帝大婚。

      坊间传颂江浸月首辅两个月前为救女帝已殉国,生前还救下一位名为墨星辰的世家子弟。

      此时已是男儿身的江浸月化名为墨星辰,身穿赤色鲛绡婚服,踏过九十九阶血玉,眉心血痣与凤御龙冕旒珠辉映,心口双鲤纹与凤御龙冕服上的玄鸟共鸣,当他将合卺酒饮尽时,十万机关鸟衔着《山河赋》掠过苍穹。

      "臣以墨家千年传承为聘。"墨星辰用金粉在婚书烙下掌印,"从此凤朝每架水车都会刻双鲤纹,每座城楼皆设女子书院。"礼炮瞬间炸响。

      拓拔野的北境国书在此刻呈上,狼主异色瞳映着那双交握的手:"愿以三千里冰原为贺礼,求聘...凤朝女...."此时墨星辰袖中金线伸出缠住拓拔野命脉,凤御龙笑着将国书掷入火盆,拓拔野当即改口道:"...皇正君之妹。"

      墨星辰收回金线,轻笑道:"本君没有妹妹,不过北境的机关学堂,倒缺个守门人。"

      子时更鼓响起时,青铜朱雀衔着红绸掠过洞房。

      红绸掩映的寝殿内,龙涎香混着沉水香氤氲蒸腾。墨星辰抬手取下凤御龙的十二旒冕冠,白玉珠帘扫过她染霞的耳垂:"陛下可知,臣等这一刻等了多年。"

      凤御龙指尖抚过他玄色婚服下的肌理,南海鲛绡竟遮不住贲张的肩背线条。她触到那道横贯左胸的旧疤——永徽二十五年刺客留下的箭伤,如今居然在重塑的躯体上。

      "这疤..."
      "是臣特意留下的。"他擒住女帝的手按在伤处,"好让陛下记得,臣愿为您死千千万万次。"

      烛火突然爆出灯花。江浸月广袖翻卷,十二盏青铜朱雀灯应声而灭。月光透过茜纱窗棂,为他镀上玉雕般的轮廓。凤御龙忽觉襟口一松,十二章纹冕服滑落在地,露出素白中衣上绣着的交颈玄鸟。

      "阿月..."她喉间发紧,这声轻唤裹着二十年未曾示人的颤音。
      "臣在。"男子滚烫的唇贴上她颈间搏动的血脉,齿尖轻磨着御玺状的胎记,新躯壳上沉香木的香气将龙床上的合欢被烘出淡淡暖香。

      墨星辰解开衣襟露出诱人的胸肌:"陛下可要验明正身?"他嗓音轻颤,"这里跳动的...始终是江浸月的魂。"

      凤御龙轻轻吻上他眉间朱砂痣:"爱卿错了。"她又吻上他的唇,唇齿厮磨间,又道:"是凤御龙的命。"

      红烛过半,月移西窗。

      墨星辰散落的乌发与女帝青丝纠缠在鸳鸯枕上,汗湿的肌理泛着特有的莹光,他指尖划过凤御龙脊背振翅欲飞的玄鸟纹,在尾羽处寻到那粒朱砂小痣——永徽二十四年围猎时,凤御龙为江浸月挡下毒箭留下的印记。

      "当年这处伤..."

      "你剜骨取毒,三日未眠。"凤御龙突然翻身将他压在锦衾间,发间金步摇坠下的东珠扫过他胸膛,"如今倒要朕教你何为君王之道?"

      男子低笑震得胸腔共鸣,忽然扣住她腰肢旋身。沉香木气息铺天盖地压下,灼热的吐息缠上她耳畔:"陛下可听过民间有句话——春宵苦短日高起..."他指尖金线游走,将十二重鲛绡帐层层扯落。

      五更天,残烛泣泪。

      凤御龙蜷在墨星辰臂弯,冕服玄鸟纹的中衣虚掩春色。她指尖描摹男子心口的纹路,那里嵌着的双鲤玉佩随呼吸明灭:"你这身子...当真与常人无异?"

      墨星辰攫住她作乱的手按向腰腹,块垒分明的肌理下暗藏万钧之力:"陛下方才不是验过了?"忽又垂眸掩去戏谑,"只是每逢月圆,需以沉水香养护..."

      话音未落,窗外骤起金戈之声。拓拔野的赤链蛇撞破窗棂,毒牙直指罗帐。江浸月广袖翻卷,十二破月刀自枕下飞出,将毒蛇钉死在描金柱上:"看来狼主殿下,很惦记臣的洞房花烛。"

      凤御龙就着他臂弯披衣而起,眼底春潮未褪,眉间已凝肃杀之气:"传朕旨意,北境使团擅闯禁宫,着祭无疆率玄甲军围了驿馆!"

      "陛下息怒。"墨星辰为她系上盘龙扣,唇瓣擦过微肿的朱唇,"这份新婚贺礼,臣自会百倍奉还。"他指尖金线窜出,缠住殿外窥探的影卫咽喉,"听说北境玄铁矿脉最惧硫磺火..."

      残月西沉时,九重宫阙响起凄厉狼嚎。墨星辰将昏睡的凤御龙拥入怀中,望着北境方向燃起的冲天火光,嘴角噙着淬毒的笑:"拓拔野,这份回礼可还满意?"

      凤御五年春,惊蛰。

      朱雀大街的柳絮纷扬如雪,墨星辰立在十二丈高的观星台上,玄色朝服上的双鲤纹随晨风轻摆。他指尖拂过新铸的浑天仪,青铜齿轮咬合处刻着的"御"字在朝阳下泛着金芒——这是凤朝立国以来第三千架浑天仪,每一架都记录着农时星象,由女子书院的学生亲手调试。

      "皇正君又在摆弄这些铁疙瘩?"凤御龙的声音自云梯传来。女帝未戴冕旒,鸦青长发用金错刀状的发簪随意绾起,十二章纹常服下摆沾着田埂新泥——她方才从京郊的"玄鸟渠"归来,那是贯通南北的水利工程,渠畔栽满慕容云羲最爱的凤凰花。

      墨星辰转身时,眉间朱砂痣映着晨光:"陛下可闻北境急报?拓拔野在冰川下找到了第九扇青铜门。"他广袖翻卷间,机关蝴蝶自袖中飞出,羽翼展开竟是《北境堪舆图》,"门内藏着的,是初代凤帝屠戮三万工匠的实录。"

      凤御龙指尖轻点蝴蝶翅膀,图卷骤然燃烧,灰烬凝成慕容尘的虚影:"真正的《天工诡录》终章,需以帝后心血共启。"虚影消散时,她腕间鲛人泪突然迸裂,碎玉中浮出双鲤纹血契。

      三日后,北境冰川。

      拓拔野的赤链蛇在青铜门前盘踞成阵,狼主异色瞳映着门扉上的凤凰劫阵:"女帝陛下,这门内锁着的可是你祖宗的罪孽。"他指尖抚过心口狼首纹,那里嵌着的青铜齿轮正与门扉共鸣。

      墨星辰的机关轿碾碎冰层,身躯裹在玄狐大氅中:"狼主可知,这齿轮原该嵌在何处?"他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机关枢——缺失的齿轮凹槽与拓拔野胸前的部件严丝合缝。

      凤御龙的金错刀劈开暴风雪,十二破月刀组成山河阵:"今日,该了结七百年的恩怨了。"她割破掌心将血抹在墨星辰唇上,"你我心血相融,方是破局之钥。"

      子夜,青铜门内。

      三万工匠的冰雕手持《天工诡录》,眼窝中跳动着幽蓝火焰。墨星辰抚过冰壁上慕容云羲的刻字:"吾儿亲启,以爱止杀,方为天道。"他忽然将手指刺入心口,取出嵌着双鲤玉佩的齿轮:"陛下,该重写历史了。"

      凤御龙的金错刀贯穿冰壁,刀锋触及初代凤帝玉玺的刹那,墨星辰将齿轮嵌入阵眼。青铜门轰然崩塌,冰雕工匠化作漫天星子,每一颗都映着女子书院学子的面容——她们手中的《新工典》替代了嗜血的《天工诡录》。

      拓拔野的赤链蛇突然调头反噬,狼主在齿轮离体的瞬间化为冰雕。墨星辰拾起落地的青铜部件,轻声道:"北境需要的不是暴君,而是能让玄铁矿温暖人心的君王。"

      凤御三十载,立冬。

      朱雀门的无字碑已刻满女子姓名,最末一行是"慕容云羲"。凤御龙倚在暖玉榻上,银发间仍簪着那柄金错刀:"阿月,你瞧这新制的浑天仪,像不像我们大婚那日的机关鸟?"

      墨星辰的躯壳已显裂纹,眉间朱砂痣却愈发鲜红:"陛下忘了,那日臣在星图上刻的誓言..."他指尖金线游走,在琉璃窗上织就"山河共韶光"五字。檐角铁马忽奏《凤求凰》,竟是三百架浑天仪在风雪中同频共鸣。

      凤御五十载,霜降。

      九重宫阙的梧桐落尽最后一片叶时,墨星辰的心跳齿轮停止了转动。他枕在凤御龙膝上,手指抚过她满是皱纹的容颜:"臣这一生最得意的...是将真心...永远刻在..."未尽的话语化作金粉,融入女帝腕间的双鲤镯。

      三日后,镇国朱雀像突然长鸣。百姓仰头望去,见玉雕的玄鸟眼中落下两行金泪,在空中凝成"千秋共韶光"。凤御龙在睡梦中溘然长逝,掌心里攥着半枚齿轮,与墨星辰心口缺失的凹槽完美契合。

      后世载:

      凤御女帝与皇正君共治五十载,开创"玄鸟盛世"。废《女诫》立《新民策》,兴女子书院三万所,造浑天仪通星象,开玄鸟渠连南北。帝后终身未纳其他侧君,共葬于朱雀陵。陵前双生梧桐至今不凋,时有金羽玄鸟绕梁而鸣,人称"相思雀"。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