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情愿的婚姻》寒困星

12、第 12 章

　　于家祖宅的门槛比曲雨渡想象中还要高。他站在朱红色的大门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带给于母的礼物盒——上好的西湖龙井，听说这是她最喜欢的。
　　"放松。"于君秋捏了捏他的手心，"就当是见普通客户。"
　　曲雨渡勉强扯出微笑。这怎么可能普通？于母曾公开称他们的婚姻是"商业联姻的耻辱"，甚至在婚礼当天拒绝出席。如今于君秋坚持要带他回祖宅过中秋，简直像主动踩进雷区。
　　老宅庭院深深，回廊曲折。佣人们恭敬地问好，眼神却掩饰不住好奇。曲雨渡的呼吸随着深入宅邸逐渐急促，后背渗出冷汗。
　　"妈在茶室。"于君秋接过他手中的礼物，"记住，无论她说什么..."
　　"我知道。"曲雨渡深吸一口气，"保持微笑。"
　　推开门，茶香扑面而来。于母端坐在紫檀茶海前，银发一丝不苟地绾在脑后，面容比曲雨渡记忆中更加威严。她抬眼扫过两人交握的手，嘴角微不可察地下撇。
　　"坐。"她示意面前的蒲团，"茶刚温好。"
　　曲雨渡跪坐下来，膝盖发软。于君秋自然地帮他整理衣摆，这个动作引来于母锐利的一瞥。
　　"听说你的公司最近融资很成功。"于母将茶盏推到曲雨渡面前，"投资方看中的是你的技术，还是我儿子的名气？"
　　茶水在杯中晃动，映出曲雨渡瞬间苍白的脸。于君秋立刻皱眉："妈！"
　　"没关系。"曲雨渡稳住手腕，强迫自己抬头直视于母，"技术专利是我们团队的，市场拓展靠君临的资源，这是双赢合作。"
　　茶室陷入沉默，只有煮水声咕嘟作响。曲雨渡的视线落在于母手上——那双布满岁月痕迹的手正微微颤抖，与她冷峻的表情形成反差。
　　"你..."于母突然开口，"还在吃那个药吗？"
　　曲雨渡浑身僵硬。他没想到对方会直接点破自己的病情，更没想到她竟然记得他服药的事。
　　"剂量减少了三分之二。"于君秋代他回答，"宋医生说恢复情况比预期好。"
　　"宋梓？"于母挑眉，"那个总爱夸大其词的小子？"
　　曲雨渡惊讶地看向于君秋，后者同样一脸意外："您认识宋医生？"
　　于母没有回答，而是起身从博古架取下一个木盒。打开后，里面整齐摆放着几本心理学期刊和手写笔记。
　　"《焦虑障碍的认知行为疗法》、《正念训练手册》..."曲雨渡念出书名，难以置信地抬头，"您...研究这些？"
　　"总得知道儿子嫁了个什么样的人。"于母轻哼一声，却掩饰不住语气中的软化，"尤其是当这个人在婚礼上恐慌发作被送医的时候。"
　　曲雨渡如遭雷击。他确实在婚礼当天因过度紧张引发严重发作，但一直以为只有于君秋和医护人员知道。
　　"您...去医院了？"
　　"不然呢？"于母板着脸，"让你一个人躺在急诊室？"
　　茶盏突然从曲雨渡手中滑落，热茶溅在膝头。他慌忙去擦，却发现视野开始模糊——熟悉的发作前兆。颤抖的手指摸向口袋，却想起药盒落在了车上。
　　"呼吸。"于母突然命令道，声音出奇地柔和，"看我的手指。"
　　她竖起食指，缓慢地左右移动。这是宋梓教过的最基础的焦点转移法。更令曲雨渡震惊的是，于母开始用方言哼唱一首摇篮曲，音调出奇地安抚人心。
　　"妈小时候也这样哄我。"于君秋轻声解释，眼中闪烁着不可思议的光芒。
　　当最强烈的那波心悸过去，曲雨渡发现自己竟靠在于母肩上，而那位威严的老妇人正轻拍他的背，就像安抚受惊的孩子。
　　"瘦成这样。"于母皱眉捏了捏他的肩膀，"君秋没给你吃饭吗？"
　　这句再普通不过的埋怨成了压垮堤坝的最后水滴。曲雨渡的泪水决堤而出，浸湿了于母昂贵的真丝旗袍。令他更惊讶的是，头顶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然后是一个生涩却温暖的拥抱。
　　"傻孩子。"于母的声音前所未有地柔软，"我反对是因为怕你们重蹈我和他父亲的覆辙。两个工作狂，最后除了钱什么也没留下..."
　　于君秋僵在原地。这是母亲第一次提及失败的婚姻。
　　晚餐出乎意料地和谐。于母甚至亲自下厨做了几道清淡小菜，专门照顾曲雨渡的胃病。当曲雨渡称赞一道药膳汤时，老人眼中闪过得意的光芒。
　　"明天我教你做。"她不经意地说，"君秋小时候挑食，就这个能喝两碗。"
　　月光如水洒在回廊上。曲雨渡和于君秋并肩走向客房，手中捧着于母硬塞给他们的"安神茶"。
　　"我不敢相信..."曲雨渡小声说，"她居然..."
　　"我也没想到。"于君秋摇头，"她连我小时候发烧都不肯请假照顾。"
　　客房保持着于君秋少年时的模样，书架上还摆着泛黄的编程教材。曲雨渡好奇地翻阅时，一张照片从书页间飘落——年轻的于母抱着约莫五岁的于君秋，两人在游乐园笑得灿烂。
　　"这是..."
　　"我以为早就扔了。"于君秋捡起照片，指腹轻轻抚过母亲年轻的面容，"父亲离开后的第二天，她烧掉了所有家庭相册。"
　　曲雨渡突然理解了于母的严厉背后，藏着怎样的伤痛与恐惧。他靠在于君秋肩头，两人静静凝视着那张幸存的照片。
　　"中秋快乐。"于君秋突然说，吻了吻他的发顶。
　　窗外，满月高悬。曲雨渡想起去年此时，他独自在公寓对着月亮吞药片的夜晚。如今同样的月光下，他拥有了爱人的怀抱，或许还意外收获了一个家的温暖。
　　于母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伴随着轻轻的敲门声："我热了牛奶，喝了再睡。"
　　曲雨渡接过托盘时，老妇人迅速捏了捏他的手腕，那触感既像是检查他是否长胖了，又像是一个不便言明的道歉与接纳。
　　当房门关上，于君秋将脸埋进曲雨渡颈窝，肩膀微微颤抖。曲雨渡没有点破那滴落在自己皮肤上的温热液体，只是更紧地抱住这个终于找回一部分童年的男人。
　　月光透过窗棂，将两个相拥的身影与墙上那张泛黄照片重叠在一起，仿佛时光从未留下裂痕。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