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鬼》梦月笙

13、暴雨

　　事成之前必有磨难，可谁能想到还有这一遭呢？

　　大吵一架的那天晚上，宫治又被毫无预兆的暴雨淋成落水狗。

　　下吧，下吧，最好天降刀子雨，扎死我算了，好歹不用感受心里空荡荡的疼痛满布全身，宫治自暴自弃的烦恼着，后悔自己今晚实在是失控，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木苍唯恨他是应该的，他没脸回去见人。

　　一度更甚阴暗地想到要是木苍唯一气之下不回日本，自己该什么时候飞去奥地利见她。反正都变成这副模样了，宫治也懒得拽下湿漉漉趴在脑袋上的帽子，迎着雨水一个人走向饭团宫。

　　一开始，宫治并没有注意到前面还有人，直到前面的脚步声逐渐急促起来，高跟鞋落下来的声音吸引了宫治，宫治无力地抬头，想知道前面是发生了什么，要是有人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自己好歹还可以帮忙。

　　可当宫治看见这条昏暗隐约只见星星点点路灯的街道上，前面边小跑边回头惊恐地望向他的担惊受怕的女人，很久之前跟着师傅练习时不小心割伤的手指早已闭合的伤疤如今钻心的疼痛，像是哑巴张了口就要哭，低头看着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

　　现实给了宫治狠狠地一拳，他没办法换位思考，他不会有这样害怕的黑暗，可他现在隐隐作痛的想木苍唯当时该多害怕，她甚至还没成年，被刀割伤的口子是否现在还会在阴天抽搐翻腾。

　　宫治面无表情地停在原地已经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了，自己到底在干什么？要不就这样算了吗？在意识到心底升起了这种念头，左手在没有大脑的控制下朝自己的脸扇了一巴掌。

　　这下总该清醒了吧，宫治这样告诫自己。

　　原本还在小跑的女人回头看见宫治这种举动，似乎被吓得不轻，左脚一软，重心不稳地狠狠摔在地上倒吸冷气。

　　宫治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几步，女人颤抖着缩着身体，颤颤巍巍的举起双臂挡在面前，惊恐地发出求饶：“求求你，我会把钱都给你的，放过我吧。”

　　意识到是自己造成这样的局面后，宫治张开双手微举示意自己并没有什么能够伤人的利器，缓缓后退，慢慢蹲下，轻声地说：“抱歉，是我吓到你了，有没有什么大碍？”见状，啜泣的女人混乱的脑子逐渐回神，见这个强壮的男人并没什么恶意，慢慢放下挡在面前的双手，泪眼斑驳的望向正在关心自己的男人，隐约觉得面前的男人有副熟悉的样子，可眼泪模糊了视线，让她一时半会没办法看清。

　　看着已经哭花了脸上的妆的可怜女人，宫治再次出声表明自己的身份：“别怕，你如果需要联系医院之类的，我可以帮你现在就联系。我是前面不远的饭团宫的老板，你有什么需要可以和我说，今晚是我的问题导致了现在的情况，我可以给你赔偿。”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熟悉的词，女人终于不再颤抖，有些不敢置信地问：“你是……是那家卖饭团的老板吗？”

　　“是的，我叫宫治。虽然有些大言不惭，你可以在ins上搜索到我，如果你还不放心的话。”宫治察觉到似乎是来过自己店里面的客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宫治？”女人似乎终于确认了蹲在面前的男人是谁后，慢慢直起身，不再流泪的眼睛打量着那张曾在店里见过的脸，早在蹲下后就已经扯下的帽子不再遮住帅气的脸庞，和自己印象中重合的影子彻底安慰了惶恐不安的女人。

　　“还能站起来吗？”宫治关心的问，目光迅速扫过一眼面前撑做在地上的女人，导致重心不稳的双脚也没有眼见的红肿和伤口，估计没什么大碍，还能保持理智回答和提问，店里应该还有碘伏和消毒水、创口贴之类的，宫治想。

　　慢慢活动四肢的女人听到宫治的询问后，摸索一番，确认自己身体没什么问题后回答道：“应该没什么大碍的，抱歉，是我太敏感了导致误会你了。”

　　“不，这件事主要还是我的原因，本来晚上这一片灯光就比较暗，今天还下雨了，我又没有注意到应该和你保持一个安全距离。”见女人大有一副从自己身上找原因的架势，宫治实在是不想再淋雨了，于是开口提议道：“这里离我的店不远，我带你去店里拿把伞吧，这种鬼天气下的雨淋湿了浑身都冰冷的好久暖和不起来。”

　　“这……太麻烦了老板了。还是不用了，这里离我家也不远了，我走回去就行。”

　　“现在已经接近凌晨一点了，你一个人走夜路回去我实在不放心，那正好我们一起去拿两把伞送你回去吧，说实话我也快冷的受不了了。”

　　“这样啊……那就麻烦老板了。”

　　搀扶着发抖的女人从地上起来，在女人表示可以自己走后放了手，默默点点头走在前面，保持三四步的距离。

　　进到店后，宫治从储藏室拿出备用的新毛巾让女人擦干雨水，自己去后面换掉湿透的衣服，思考了一下上次因为木苍唯晕倒后紧急储备的医药箱被自己塞到哪里去了，从柜子里拖出落灰的医疗箱后，拿给女人时见她捧着盛满热水的水杯却还是在打哆嗦后，又转身拿出一个新毯子递给她，关上门示意自己在门外，有需要就叫自己。

　　女人在三表示过感谢后，用毯子裹住自己，拿出碘伏用棉棒给自己摔倒在地上蹭到的伤口消毒，迅速收拾了一下自己，走出门后发现宫治已经撑着伞站在门口等着她了，宫治见女人抱着被擦得有些湿漉漉的毯子小跑着出来。

　　在自己面前站定后递过去之前某次木苍唯不小心落下的长柄伞，本来宫治表示可以带回去，后来因为木苍唯嫌弃那柄伞撑着太重了，不想用了，就留在宫治店里当做备用伞以防有人急需时没有，之前一直没有用处，被宫治收到储藏室的角落里，现在反倒是派上用场了。

　　瞥了一眼只在下着小雨的黑夜，宫治说：“我再给你拿一条毯子吧，外面温度还是很低的，如果你现在穿着还没干的衣服走回家的话，大概率你明天会生病的。”

　　女人听后惶恐的摆手：“不用，不用，本来就已经给老板添了很多麻烦，我披着这个毯子就好，我会洗干净明天和雨伞一起还回来的。”

　　“毯子就不用还回来了，就当是饭团宫给之前光顾过的顾客的一些小礼物吧，虽然可能也仅此一份了。”宫治淡淡地笑到调节气氛，“不过，伞还是需要还回来的，毕竟不是我的东西，是我爱……是我……只是放在我的店里当做备用的。”

　　“好……好的，我明天早上会来还伞的，非常感谢！”

　　宫治微微点点头，不再有什么表示，跟在女人身后默默听着女人一路上为了缓解有些尴尬的局面慌乱的找话题活跃气氛，总是让宫治联想起木苍唯前不久在餐桌上一样，当做不经意地提起一些平时畅谈的话题。

　　下意识的模仿自己平常如何和人相处的模样都让宫治备受鼓舞，开始熟悉木苍唯后宫治就察觉出来她浮于表面的某些特质：看上去能说会道实际上但凡遇到一些态度强硬或者超出她预计中的情况时就会自乱阵脚、不知所措，再进一步强硬的话甚至可能会含着眼泪一派胡言；只在熟悉的环境和人面前才能做到侃侃而谈，大部分时间都是默默观察不语的……

　　宫治不回应的状态似乎是在走神，让女人觉得是否是自己聊天的话题过于无趣才会让宫治不在状态。女人抿抿嘴唇有些尴尬的不再说话，好久宫治才反应过来耳边没有说话声，应该是没有看见自己的回应导致了女人冒出了一些不安的想法。

　　女性真是这世上好懂又别扭的存在了。

　　要按照前段时间的那个状态宫治保不准还不会说些什么，可距离今晚吵架还没有抵达明天的清晨，宫治实在是不能说不清楚，“抱歉，今晚遇到了一些伤心的事情，还没有缓过来。浪费了你说的这么多有趣的事情，明天早上你来饭团宫，我请客。”

　　说完话后看着惊奇地回过头来的女人，宫治不知道是否是因为自己的话还是下意识挂在脸上的神情给了她一针强心剂，女人又开始下意识的摇头说不用，见状宫治轻易地捡起话题回应起女人之前的不安。

　　“女人纤细的敏感神经最害怕无人回应。”

　　已经忘了是谁说过的话了，就这样浮现在脑海里，自己和木苍唯能走到现在都要怪自己太过自信，即使当时隐约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也只是安慰了她一两句话而已，没有给木苍唯实际上需要的东西，明明自己最清楚木苍唯埋藏在心底的惶恐不安，却还是赌徒般认为自己做的足够多总会将阴沉的情绪软化，看见木苍唯有变好的趋势就放松警惕的觉得自己总会得到一切，到头来反而一无所获。

　　又能怪谁呢？

　　抬着头望着探出半个身子朝他挥手的女人，宫治觉得这场雨怕是要在心里氤氲到天荒地老了，独自一人走回去的路上脚步下意识的走到那栋熟悉的单元楼前，有扇窗户透出隐隐的灯光，没人比他更熟悉。

　　自从站定后，脚下和生了根没什么区别，蠢蠢欲动的心思缩入龟壳，他宫治开始变成胆小鬼：倘若真的是我配不上木苍唯呢？

　　手机亮了又暗，暗了又亮，除了看清已经入夜的时间还有屏保上偷拍的照片，宫治实在想不到自己还能做什么，渐渐，雨水落在伞上的声音趋近于无，黑色头发的男人僵硬的消失在拐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