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纸鹤》卿也是九

1、哥？

　　我站在浴室的镜子前，双手撑在冰凉的洗手台上，微微俯身，盯着镜中的自己。水龙头没有拧紧，滴答的水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镜面被氤氲的水汽蒙上一层薄雾，我抬手擦了擦，那张脸便清晰地映了出来。

　　眉目清隽，鼻梁高挺，唇角微微上扬时带着几分清冷的弧度——这张脸，与宋修瑾有七分相似。

　　尤其是那双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瞳孔漆黑如墨，仿佛深不见底的寒潭。每次照镜子，我都觉得像是在看着另一个他。不过我眼尾有一颗小小的泪痣，他没有。

　　心脏突然重重地跳了一下，紧接着一阵眩晕袭来。我下意识地扶住洗手台，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镜中的影像开始模糊，仿佛被水汽重新笼罩，视线里的一切都在摇晃。耳边传来嗡嗡的轰鸣声，像是远处传来的雷声，又像是记忆深处某个熟悉的声音。

　　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这突如其来的不适。可那些画面却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宋修瑾站在阳光下，微微侧头看向我，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他坐在书房里，修长的手指轻轻翻动书页，眼神专注而沉静；他转身离开时，背影挺拔如松，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孤寂。

　　"别走……"我无意识地喃喃出声，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睁开眼睛时，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额角已经渗出了细密的冷汗。水龙头依旧在滴答作响，那声音仿佛一根细针，一下下刺在神经上。

　　我打开水龙头，捧起冷水扑在脸上。冰凉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带来一丝清醒。可当我再次抬头看向镜子时，那张脸依旧让我恍惚。

　　仿佛宋修瑾就站在我身后，用那双深邃的眼睛静静注视着我。我猛地转身，浴室里空无一人，只有潮湿的空气在无声流动。

　　扶着墙壁慢慢走出浴室，我靠在门框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窗外的月光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惨白的光影。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还在微微颤抖。这张脸，这份相似，究竟是一种恩赐，还是一种诅咒？
　　"小言，早餐好了。"

　　门外传来宋修瑾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

　　我深吸一口气，扯过毛巾胡乱擦了把脸。推开门的瞬间，一股煎蛋的香气扑面而来。宋修瑾系着围裙站在灶台前，晨光透过厨房的窗户洒在他身上，给他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今天有你爱吃的培根。"他转过身，冲我笑了笑，"快去坐好。"

　　我低着头快步走到餐桌前坐下，不敢看他的眼睛。宋修瑾端着盘子走过来，在我对面坐下。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些许担忧。

　　"脸色怎么这么差？昨晚又熬夜打游戏了？"
　　他伸手想摸我的额头，我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

　　"没事。"
　　我低头扒拉着盘子里的煎蛋，声音闷闷的。

　　宋修瑾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收了回去。他就是这样，永远温柔体贴，从来不会让我难堪。可正是这样的他，让我愈发无法控制自己的心。

　　我偷偷抬眼看他。他正在专注地切着培根，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他的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握着刀叉的样子优雅得像个贵族。我突然想起昨晚的梦，梦里这双手抚过我的脸颊，带着令人战栗的温度。

　　"啪"的一声，我的叉子掉在了地上。

　　宋修瑾立刻站起身："我去给你拿新的。"

　　"不用了！"

　　我几乎是喊出来的，声音大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宋修瑾愣住了，我慌忙站起来，"我、我吃饱了，先去学校了。"

　　我抓起书包就往门外冲，连鞋都来不及穿好。身后传来宋修瑾的呼唤，但我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我必须逃开，逃开这个让我心慌意乱的场景，逃开这个让我无法自控的人。

　　初春的风还带着些许寒意，我一路狂奔，直到肺里火辣辣地疼才停下来。我靠在路边的梧桐树上，大口喘着气，眼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流了满脸。

　　我完了。我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我爱上了自己的亲哥哥，这份感情注定见不得光，注定要被我永远埋藏在心底最阴暗的角落。

　　刚来到学校，我的发小就凑过来，

　　"等会恐怖老师的课，你会背书了没？小心被请家长。"周怀止凑过来问道，他的大脸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把我从关于宋修瑾的幻想中惊醒。

　　"你有病啊！"我猛地往后一仰，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吓死我了！"

　　周怀止一脸无辜地眨眨眼："不是，你在你哥面前那么乖，为啥在我面前又是一副样子？"

　　我瞪了他一眼，心跳还没完全平复。刚才我正在想昨晚宋修瑾给我讲题时的样子，他修长的手指握着钢笔，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偶尔抬头看我一眼，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每次他这样看我，我都感觉自己的心跳要失控。

　　"你是我哥？"我没好气地反问。

　　"不是啊。"周怀止挠挠头。

　　"那你怎么好意思让我用对待我哥的方式对你？"我翻了个白眼，低头假装整理书包，掩饰自己发烫的脸颊。

　　周怀止凑得更近了，他身上有股汗味，和宋修瑾身上的栀子花味道完全不同

　　"不是，我说真的，你对你哥也太那个了吧？上次他来接你，你那个样子，跟个小媳妇似的......"

　　"闭嘴！"我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教室里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我们这边。

　　周怀止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过说真的，你哥确实帅，上次他来学校，隔壁班好几个女生都看直了眼......"

　　我感觉胸口一阵发闷，像是被人狠狠攥住了心脏。我知道宋修瑾很受欢迎，他长得帅，工作体面，性格又好。每次想到可能会有女生接近他，我就嫉妒得发疯。

　　"她们配不上我哥。"我冷冷地说，重新坐下。

　　周怀止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你这话说的，跟你哥是你的一样。"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是啊，宋修瑾不是我的，永远都不可能是我的。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这种占有欲，就像小时候他送给我的玩具，我宁愿把它们锁在柜子里，也不愿意和别人分享。

　　"上课了。"我生硬地转移话题，从书包里掏出语文书。周怀止还想说什么，但这时"恐怖老师"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他只好悻悻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我翻开课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是周怀止刚才的话——"跟你哥是你的一样"。如果宋修瑾真的是我的该多好，如果我们可以像普通情侣一样牵手、拥抱、接吻......

　　我使劲摇摇头，想把这种可怕的想法甩出去。这时，我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偷偷拿出来一看，是宋修瑾发来的消息：

　　"今天下雨，记得带伞。放学我去接你。"

　　我盯着屏幕，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周怀止说得对，在宋修瑾面前，我确实像个"小媳妇"。可是那又怎样？只要能待在他身边，我愿意永远做他的"小媳妇"。

　　我坐在教室最后一排，课本摊开在桌上，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阳光透过树叶在书页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可我的脑海里全是宋修瑾的身影。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这种不该有的感情。

　　记得小时候，爸妈关系没有破碎，但经常出差。每次他们离开，我都会躲在房间里哭。

　　是宋修瑾，他会轻轻推开我的房门，把我抱在怀里，用他还不算宽阔的胸膛给我温暖。他会给我讲故事，哄我睡觉，在我做噩梦的时候握着我的手直到天亮。

　　上小学时，我被同学欺负，是宋修瑾每天接送我上下学。他比我高两个年级，总是牵着我的手，对那些欺负我的孩子说：

　　"这是我弟弟，谁敢动他试试？"那时候我觉得，有这样一个哥哥真好。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份感情变质了呢？

　　也许是去年冬天，我发高烧的时候。宋修瑾请了假在家照顾我，整夜守在我床边。我迷迷糊糊地醒来，看见他靠在椅子上睡着了，月光洒在他的侧脸上，那么温柔，那么好看。

　　那一刻，我的心跳得厉害，不是因为发烧，而是因为一种从未有过的悸动。

　　我开始在意他的一切。他换下的衬衫我会偷偷闻上面的味道，他用过的水杯我会对着他嘴唇碰过的地方喝水，他不在家的时候我会抱着他的枕头入睡。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我控制不住自己。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宋修瑾不是我的亲哥哥该多好。如果我们是陌生人，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追求他，告诉他我有多喜欢他。可是不行，我们是兄弟，这份感情注定是禁忌。

　　我趴在课桌上，把脸埋进臂弯里。教室里很吵，同学们在讨论最新的游戏和动漫，可我觉得自己和他们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没有人知道，在这个看似普通的少年心里，藏着怎样惊世骇俗的秘密。

　　我喜欢男生已经够糟糕了，更何况那个人是我的亲哥哥。如果被别人知道，他们会怎么看我？会觉得我恶心吧？会觉得我是个变态吧？

　　可是我能怎么办？感情这种事，又不是我能控制的。每次宋修瑾靠近我，我的心就跳得厉害；他对我笑一下，我就能开心一整天；他要是和别的女生说话，我就嫉妒得发疯。

　　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是...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他啊。

　　我抬起头，看着窗外飘落的梧桐叶。秋天要来了，就像我对宋修瑾的感情，明明知道注定要凋零，却还是无法阻止它的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