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许面试官 ...
-
再见到许泾河，是四年后。
那天，李慕舟假装自信地按下了十四楼的电梯，来到了她心仪的广告公司面试。
电梯里人很多，香水味、早餐味混合着在大家的头顶盘旋。
慕舟把自己缩到最小，艰难地站在电梯的角落。
这是她从上个公司离职后的第三次面试，前两次的失败使得慕舟紧张不已，所以，尽管面试的岗位是慕舟再熟悉不过的，她却仍无法放轻松。
电梯里有和她一样来面试的人吗？
其他人是不是也和她一样，无法抑制内心的焦虑和紧张？慕舟尽最大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
慕舟站在金色的电梯里，看着镜面中疲惫苍白的自己。
该死的失眠。
身体的无力和疲惫感让她感到不适，慕舟在心里狠狠咒骂昨晚不老老实实睡觉，鬼使神差和前任分手的自己。
这是她最心仪的一家公司，如果面试不通过，她该有多失落啊！
电梯"叮"的一声开启的声音，令她再次攥紧已经被捏得有些皱巴的简历。
"下一位，李慕舟小姐。"
推门的瞬间，慕舟抬眼，余光却瞥到坐在面试官席最左边的男人。
因为不太确认，下意识地盯着看时，脚步也随之顿住。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倒霉！
大事不妙！
怎么是他？
称呼他是不是不够尊重？
应该说许面试官——许泾河。
而同样看向她的许泾河，此刻正在转椅上微微后仰，也像在确认什么似的，身体瞬间僵住，仔细看去，发现男人的唇色竟渐渐白了。
“说说为什么要来我们公司吧。”
许泾河的声音听上去很低沉。
慕舟怔住，沉默着却感到喉咙发紧，她努力让自己冷静。
即便已经分手，也无法在面对曾经的恋人时做出释怀和坦然的样子。
可是…
在面试呢，不直视面试官，要怎么彰显自己是自信的？
借着回答，慕舟不断扫视着眼前的许泾河，打量着他。
一头乱蓬蓬的栗色头发张扬地支棱着，阳光开朗的少年气十足，这点倒和四年前一般无二。
浓眉下是一双正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
细细打量，却发现对面之人看向慕舟的目光中交织着爱与恨。
两人视线纠缠愈久，这种复杂的情愫，便愈发浓烈。
如此矛盾情感的流露，倒为他增加了几分成熟男性的气质。
慕舟完全能理解。
再次见到她，他怎能不滋生恨意？
因为在面试，只能暂且不予理会。
慕舟同样迎上自己冷冽的目光。
“选择贵公司有两个方面的原因，一是贵公司是行业内TOP1，二是我和岗位要求匹配度很高，相信各位也从我刚才展示的作品里，看出我的能力，并且我有信心胜任这份工作。”
坐在许泾河旁边的女面试官方桐笑着点了点头，示意许泾河做最后一个问题的提问。
“最后一个问题，我们公司的项目很多、涉及行业也很广泛，要求应聘人员效率高，把充足的时间和精力放在工作上，冒昧地问下，你目前有男朋友吗？”
这令慕舟猝不及防，不自在的情绪也悄悄爬上了脸。
坐在许泾河旁边的方桐面露难色，扯出一个苦笑。
不断用手肘轻碰许泾河的衣服，提示他这个问题，又涉及到了个人隐私。
许泾河似乎还没从慕舟刚走进会议室的震惊中抽离。
整场面试下来，他的不冷静和凌乱被所有人看在眼里。
他还在为他们的分手耿耿于怀？
以至于问了那么多不该问的、涉及到个人隐私的问题？
慕舟捏紧了拳头，把自己的目光牢牢地聚在许泾河的眼睛。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也变得暧昧。
沉闷地说了两个字：“没有。”
面试结束。
慕舟体会到荒诞命运的戏剧性。
多么可笑啊。
四年前，她删了许泾河十一次。
现在她能否入职的命运，却掌握在他的手里。
回想刚才他的眼神，慕舟颤抖着推门而出，觉得自己还是快点走为妙。
谁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会不会报复她？
“这个怎么样，我的汪小姐，这都是第四个人了，这个女孩真的很不错了。”人事总监方桐着急地问项目主管汪妍。
“总算是遇到一个还不错的了，就她吧，可以继续推进二面了。”汪妍拿着李慕舟的纸质简历，乐呵呵地起身离开了。
“泾河，你呢？没有意见的话，后面就由你来进行二面？”方桐问许泾河。
“我没意见，方姐。”许泾河垂眸，闷闷不乐。
“行，你去把李慕舟送下楼，回来后准备一个小时后的另一场面试。”
“好。”
许泾河像是做出了某种决定，缓缓松了一口气，然后，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外走去。
走出会议室，发现慕舟早已不在会议室外的会客厅了，许泾河见状飞速跑到了电梯处。
跑得可真快，她已经不在这层楼了。
许泾河追到了公司门外。
“李慕舟！”
慕舟脚步顿住，用最小幅度的动作回头。
“你刚没认出来我？”
呵。
只是分别了四年而已，又不是四十年…
“认出来了。”慕舟平静地回答。
“所以，你现在对我，还是和以前一样，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慕舟低头，表情变冷。
高高在上？
她高高在上？
分手那天，冰冷无情的他，才是高高在上的那个人吧？
慕舟吐了口气，没有理会这句话。
“面试官，事情过去了，就不要再想了。”
因为跑得太快，忘记问面试结果出来的时间，现在，面试官站在她面前，才想起这件事。
抿了抿唇问道：“请问面试结果什么时候给到？”
“……”
察觉到慕舟并不理会他的问题，许泾河亦不再纠结她是不是高高在上。
“三天内会给到。”
“谢谢。”
转身离开之际，又被叫住。
“给我下你的联系方式，后续进度就由我来通知你了。”
“我已经有另外一位面试官的联系方式了。”
慕舟脸上是很明显的疑惑表情。
“筛选简历和面试录取的人不一样，你需要加我。”
许泾河死死盯着她。
慕舟拿着手机的手开始颤抖，她知道，再多待一秒，她掩饰了半个多小时的慌乱，就会露馅。
因为想快点离开，便用最快速度把自己的微信展示给他。
许泾河掏出手机，利落地完成了好友添加申请。
不爱了，不代表不会心痛。
她和许泾河都不再是四年前的学生了。
从前黑色的头发太普通，她就染发；
娃娃脸显小，她就故意穿得成熟；
性格冷淡，她就开始装热情。
她试着和以前的自己割席。
却漏掉了许泾河。
许泾河…
令人讨厌的许泾河，那是一段痛苦的回忆。
几年前，仅仅是在电话里听到他的声音，都让慕舟觉得心安。
后来，这种声音却是导致她失眠、心理创伤的加重的原因。
“李慕舟。”
还没走远。
身后就又传来了许泾河叫她的声音。
还是和刚才一样清脆。
慕舟回头。
“通过我的好友申请。”
难道不用手机号搜索添加，而是选择当面加她，就是怕她不通过他的好友申请？
李慕舟仿佛听到了身体里某个部位不起眼的零件，咯吱咯吱着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好。”
许泾河在面试的时候问她，为什么会回到盛泽？
慕舟一时语塞。
为什么会回到盛泽？是啊，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知道许泾河可能会在这座城市，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回到这里？
她早就说过，再也不想见到他了，不是吗？
慕舟的声音不住地颤抖，解释道：“盛泽是……一座美丽的城市。”
许泾河的眼里蓄满了刀锋，露出苦笑，而后，恶狠狠地吐了一口气。
是熟悉的感觉。
这和分手那天，他的文字里透露出来的冰冷，一模一样。
回到家后。
慕舟瘫在柔软的床上回忆着今天面试的一幕幕，不知不觉昏睡了过去。
临近傍晚的时候，一通电话把她吵醒。
“你好，李慕舟女士，现在方便通话吗？我来告知您今天的面试结果。”
慕舟愣了一下，是许泾河的声音。
“方...方便。”
慕舟的心跳得很快，是对面试是否成功的焦虑，也是和许泾河再次对话的紧张。
“恭喜你通过了第一轮面试，我们后续将开始第二轮面试，两天后的周四上午十点，你这个时间可以吗？”
慕舟恍了神，几秒钟后，几乎从床上弹跳起来，却又连忙掩饰开心，说道：“可以的。”
许泾河又和他说了一些二面的具体事项，慕舟认真听着。
她不再像白天那样装淡定，对着手机屏幕露出了笑颜。
“你还没有通过我的好友申请。”
许泾河讲完工作的事情，清了清嗓，话锋转移。
这是慕舟逃避了一下午的事情，她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按下【同意】两个字。
她真的不愿意再往伤口上撒盐了。
逃避，是慕舟的一贯作风。
面对伤害过她的人，她冷漠地躲避，绝情地远离，总之，不面对就好。
许泾河再清楚不过慕舟的脾气。
他用近乎严厉的语气，命令般说：“李慕舟，你必须通过。”
怎么这么巧，巧到HR是他？
就非通过不可吗？
“你已经有我的电话了，为什么一定要加微信好友？”
慕舟的语气有些不悦。
许泾河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语气也不似刚才冷冰冰，“这是工作需要，我不想因为这件事和你在电话里争论。”
面试成功的欣喜早已褪去，剩下的是被许泾河激起的想要还嘴的愤怒。
慕舟抿了抿唇，像是拔掉玫瑰茎上的刺般，硬生生去掉自己的身上的刺。
许泾河太知道慕舟那永远不落下风的顶嘴技能了。
在以前和慕舟的交谈中，他有多少次被她锋利的话堵得哑口无言。
现在，他做好了和刺猬般的慕舟，在电话里争论的准备。
或者说，他也期待着。
许泾河似笑非笑，等待着电话那头的慕舟还嘴。
慕舟闭了嘴。
沉默。
“加了我，你才能再删我第十二次，不是吗？”
许泾河又一次冰冷地反问她。
“……”
是的，四年过去了，谁都变了。
一向温柔的他，变得凌厉，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公私分明，倒也不用这么讽刺她吧。
“你这么说太过分了吧……”
手机听筒里传来了慕舟不怎么硬气的反驳。
“我过分？李慕舟，谁能有你狠？”
许泾河脑海里浮现出分手后，他最后一次见到慕舟求和时，她冷漠的模样。
当然，还有那个失魂落魄的他。
李慕舟抹去几欲夺眶而出的眼泪，留给他三个字。
“知道了。”
慕舟缝上了嘴巴，挂掉了许泾河的电话。
什么叫“谁能有你狠”？
最先离开她、抛弃她的，难道不是他许泾河吗？如果要说谁心狠，明明是他啊！
是他，在她最无助、最脆弱地躺在病床上时，删掉了她所有联系方式，他说他再也不想和她说一句话，而后失联......
心狠的明明是他许泾河！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许面试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