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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决裂(上) ...

  •   这是宋苛和季昭野度过的最后一个周六,自那以后就没有这个特定的项目在两人的行程中了。

      季昭野有去找过他,月末校队训练的次数很多,他抽空就回教室看人在不在,但宋苛就是存了心躲着他一样,在他闲暇时人间蒸发,忙碌时他就在自己眼前的前排位置和别人讨论学习。

      季父严格要求他的特长成绩,寒假特训之外给他报了集训班,聘请专业教练提升能力,也就是说寒假开始到四月左右的特长考试前,他人都不在学校,四月过后父亲又会给他安排什么学习培优冲刺,他和宋苛再不和解就僵在原地,隔着一个大冰川了。

      逮到他了吧,宋苛这厮就出座位耍脸色给他看,对别的同学和声和气说话,转头对自己就是公式问候,比刚认识的那段时间还冷漠。

      宋苛同样也饱受折磨,家里因为宋觉的诊断报告一度陷入灰色气氛,赵雅和宋润南跑遍了医院去找医治方法,连老家偏方都用上了,余留的时间就是管住宋苛,给他灌输养他多么不容易,要好好孝敬报答他们的言论。

      外面的世界也...重新染上灰色。

      宋苛并不想让事情闹得两人冷言相对,他想要毕业后对季昭野全盘托出这奇怪的被命运缠上的关系,可他真的撑不住了。

      季昭野这几周主动找了他好几次,宋苛竟沉浸在这种病态的快感里无法自控,这是他不曾拥有过的特殊待遇,即使明白这是凋亡的前奏,也会义无反顾地听对方继续弹奏下去。

      时间转到元旦放假前夕,学校要组织元旦晚会,李正节也下了通知让班长填名额搞表演,周予第一时间就去找季昭野,他本来在学校就出名,号召力也强,上次的五一汇演的演出所有人历历在目。

      季昭野不给他面子,坚持不参加。

      周予犯了难,和一起登记人名的副班长大眼瞪小眼:“这次也不搞集体了,我们就抽几个人去诗朗诵。”

      “那找我干什么,我不去。”

      “门面嘛...你真不参加?”周予拿笔点着名单,眼睛瞟在季昭野身上不正经地问。

      季昭野被他们拦在教室门口进不去,他背手拿着的运动服变成赶人的武器,怒起嘴让周予让一边去。

      “那行,我就填宋苛上去了啊。”

      季昭野刚跨进教室的右腿又退了回来,要去看周予手上的单子,周予灵巧走位往副班长身后一跳,副班长就跟个盾似的气昂昂地站着。

      “那我去。”季昭野蹙着眉,不满周予的行为:“你不要勉强不喜欢表演的人。”

      “晚啦,本来选的男生就没几个,最后一个名额给你留的你不要,别悔了!”副班长说。

      周予也适时补上一句话,但是不是自己的添油加醋就不知道了:“我没勉强啊,他自己找我参加的。”

      这两个人的组合技打得季昭野无话可说,眼瞅着周予拿名单去了李正节办公室。

      求李叔多加一个名字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可他压根不想和这人扯上关系。

      李正节也就仗着自己父亲创业时有帮忙投过一小笔资金,这钱后面他不过问,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把钱换成攀高枝的交情,随在季父后头喝汤,品行不端和以私体罚学生的事有人脉压着,这年头贪了多少油水只有他肚子里的蛔虫知道。

      他爱屋及乌,对自己也是百般讨好。

      反正加上了宋苛也躲着他,罢了。

      元旦前一天的上午上课,下午就没有课程了,元旦晚会不像五一汇演那么隆重,举行在学校的大礼堂,礼堂能坐的位置有限,就采取发票入座,班级里一部分是表演的,一部分就是拿票去看表演的,季昭野没去拿剩余的票。

      凭什么宋苛能赌气他不能?

      这些天宋苛更过分了,连理都懒得理他,季昭野走过道接水对他打招呼,这人视若无睹,举着英语词本装模作样地背诵。

      谁爱看谁看。

      下午教室里人的留的不多,李正节说没到下午五点提前走的下周值一个星期的日,一些人嫌无聊就抢票看表演,其他人在教室开放映机看电影,排小卖部的队伍在大冬天吃冰淇淋。

      认识季昭野的学生在一班窗户外喊他出去玩,季昭野没心情,给他们跑腿钱说去买零食过来一起看电影,那几个人嚷着野哥大气就争抢着下楼梯买东西。

      季昭野看手表,睹物思人,又不准,就去看教室黑板顶上为考试准备的圆钟,指针指到四点,去表演的差不多结束了,他们可以提早回家,所以大部分人的书包都背到礼堂去了。

      教室看电影关灯,单单开着面向过道的窗,有人不走正道从敞开的窗户里跳进来,很没素质地踩住班级同学的桌子落地,季昭野听见动静扭头,是孟皓程那小子。

      他叼着吃完的棒棒糖棍,没坐季昭野身边,跑到前排附近翻东西。

      季昭野看见孟皓程到宋苛的位子上拎了个带子,准确来说是书包的肩带。

      “宋苛书包没带?”

      孟皓程本想不打扰看电影的学生,肩膀忽然被人一拍,在原地惊成兔子单脚跳了跳,回头见是季昭野,没好气责怪道:“你吓死我了。”

      他缓了一下,答:“宋苛不是今天值日吗,但班长问过老班,给表演的放了假,我就上来帮拿个包,表演还没看完呢。”

      “你这么热心啊?”季昭野瞄向书包另一边的肩带,和他说话转移注意力:“你吃的哪来的?”

      “宋苛给的——诶诶诶你干什么啊。”孟皓程手里的书包变轻了,他低头就发现季昭野拽了一头的带子。

      季昭野笑笑,不自觉把手里的东西拉紧了些:“我帮他拿,你去看表演吧。”

      孟皓程狐疑地说:“真的?那也不行,我都收他....”

      “他给你的报酬我多付你两倍,你跑上跑下挺累的。”季昭野即刻打断对方的犹豫,一双手合力把书包揽到自己怀里:“去吧去吧。”

      孟皓程变心也快,打了个OK的手势大摇大摆走了 。季昭野掂掂沉重的书包,哼一声回自己座位上静候宋苛的到来。

      切,我才不送呢,要拿就自己来拿。

      表针转到四点半,买了零食的那些人溜进来给一班的原学生充数,同学们也乐意早点回家,收拾书包把靠近季昭野的的座位让出来了。

      季昭野心想着这人不会不上来了吧,想法转悠到最后还是固若金汤坐在自己位置上,和别人聊天移去烦躁的心绪。

      嘎吱——

      教室门先是被推出一点门缝,后越开越大,昏黄的教室里放着电影舒缓的环境音,外面乍泄出的光犹如聚光灯,推门的宋苛像是电影里触不可及的角色,从虚拟的电子屏里走近季昭野的现实世界。

      宋苛望向前排自己的位置,确认包真的不在了才慢慢转向去看季昭野,冰冷的眼配上本就锐利的五官,让位子上的人打了个冷颤。

      季昭野不甘示弱,轻飘飘略过去他的目光,后背靠着椅子悠然自得地晃晃椅身,露出掏空的抽屉里宋苛的书包。

      他这动作下去,耳朵就听见一串轻而急切的脚步声嗒嗒靠近自己,他再一抬眼,宋苛已经来到他的桌子边上,伸手去拿自己的书包。

      刚提起一边肩带,季昭野就故技重施手抓住另一边不让宋苛带走书包,宋苛嘴角一抽,不耐烦道:“给我。”

      “你回答我的问题,我就还给你。”

      “给我。”宋苛没接他的话。

      两个人的声音很轻,但弄出的动静还是吸引了一旁看电影的学生,坐在季昭野身边的人都去辨认站着的人是谁,盯久了就被宋苛阴戾地瞪了回去。

      宋苛同样不认识这其中的一些人。

      季昭野拧眉把书包往自己这扯,也不管宋苛自己往下问:“你躲我?”

      “我要是不拿这个包,你这一学期都不准备来找我了吧?”

      宋苛跟着一起加大手里的力道,他不喜欢现在这个场面,想尽快拿了书包就回家。

      他站着处在高位,低眼却见坐着的季昭野比他的气势大了好几倍,周围陌生的学生用古怪或是揣摩的眼神注视他,黑漆漆的眸子里装了什么想法都让宋苛提心吊胆。

      季昭野在威胁他吗?他身边的一些人又是谁?

      自己眼前的人是野哥还是季昭野?

      宋苛的身子开始不受控地起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表演穿的白衬衫上没扣牢的袖扣轻微地颤抖,如大地震来临前的微观前兆。

      “你要装哑巴到什么时——候...”季昭野顿感到对方拼了老劲要抢回书包,他就使了蛮力往反方向一扯,然后是宋苛那边发出撕拉的声响。

      书包肩带被拽开了。

      宋苛“嘶”一声捂着拿带子的胳膊,没料到季昭野的力气之大,从而牵扯到小时候脱臼的旧伤,有些难以克制疼痛感地去关注自己破损的书包。

      断开的不止是书包带,还有宋苛对季昭野的最后一丝容忍。

      “你满意了?”聚集在他们身上的眼睛越来越多,宋苛原地蜷着身子,眼白里的血丝也在疯长。

      “不是,我不是故意的…”

      季昭野手忙脚乱去查看宋苛的书包,发现没办法接上后,好声好气对宋苛说之后会赔他个新的。

      “赔?”季昭野听宋苛不轻不重地讥笑了声:“你认为这是钱能解决的事情?”

      宋苛睨过季昭野此刻发懵的神色,凌乱的心绪摇摇晃晃集中于一点。

      他不想再独自消化委屈与痛苦。

      几乎是把余力和积攒的不甘都放在自己尚好的左臂,宋苛握拳猛力一击并不比常用手的力气小,裹挟着气流落在季昭野的脸上。

      握紧后指骨节的突出坚不可摧,和颧骨相撞分不出更痛的是谁,宋苛只见季昭野确实是没来及招架住,闷哼一声连连后退倒在自己的桌子上,腰后部直撞击在桌角,看着就痛得要死。

      班里其他人看热闹的惊呼起来,几个学生先跑出去到过道喊“打架了,有人打架了!”。

      个别好事的要上前摩拳擦掌帮季昭野揍人,却被从桌子起来的季昭野拦住,眼里的狠厉不输宋苛:“我和他的事情,你们谁都别管。”

      那几个人欲言又止,最后象征性劝劝架就到边上看情况了。

      语罢季昭野用手背碰碰自己开始发肿的脸,宋苛下手不轻,他还没反应过来,嘴里的腥甜吞咽进嗓子里好生难受。

      “你犯病了是不是?!”季昭野不喜欢吼人,他这句话放出来时声量都是偏向询问的。

      “我他妈打的就是你。”

      季昭野没想过宋苛的脾气下限是什么,这回对方爆粗口属实是给他愣住了。

      一头温顺的食草长颈鹿形象消失了,宋苛现在恶狠狠地锁定他,变成一只渴求撕裂猎物的肉食动物。

      那双笑起来是北极狐的眼睛似是虚想,微眯着与那捕猎姿态的赤狐更为相像。

      “季昭野,野哥,都是你。”

      “你到现在都想不通自己三番五次来找我,为什么我不像过去一样去求你吧?你难道看不出来我不愿意?为什么你要逼我!”

      早该反抗了,宋苛想。

      现在这么做是不是太晚了?

      “你找我从来不是为了道歉,你就是想继续逗我玩,你的性子跟小时候没什么不同,根本就不在意我这种人会怎么想。”

      季昭野着急插话,对他的话一知半解:“我没有!你在乱说什么?和我小时候有什么关系?”

      他说完,转过思绪算出宋苛开始不对劲的时间:“是我爸跟你说什么了?我以前的事吗?我的病已经——”

      “你看,你只在乎你自己。”宋苛无奈地苦笑:“你患病了,就让别人也不好过吗?”

      “…我不懂你说的话。”

      他早知道季昭野会这么说。

      “是吗?那我帮你回忆回忆,你五年级生了病来过青城,滥交一些朋友,用钱还是别的手段在他们之中的地位很高。”

      季昭野的脸色一僵,看来他是记得的,努力回忆其中的面孔哪个是宋苛。

      “你说什么他们都听,把你当神一样供奉,即使你不缺什么新手机,他们以为你需要,就拿我的钱凑数,你对我的朋友们又说了些什么玩笑,他们就把这些玩笑变本加厉用在我身上,这之中你以为你什么都没做错?”

      “为什么…为什么你说人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却在那时候说我的画丑,把画烧掉了?”

      “然而我只是想要一个朋友,过去到现在都是我贪心吗?我知道人是会变的,我也不愿相信你还是以前那样子,可你现在做的事情好像和过去没什么分别,如果你不认识我,你恐怕会做的更过分。”

      “宋苛…那张画…还有别的…你等等,我真的有些记不清一些事情。”季昭野对画有点印象,可画的主人他怎么也没办法联想成是宋苛。

      其余的事情,什么新手机,什么对别人开玩笑,宋苛倒说的没错,季昭野不在乎的一段记忆,他还得了病,早把这拆成支零破碎的片段扔进垃圾桶。

      正因为不记得,宋苛的情绪才会无比的崩溃,他抖着嘴唇,反复问他:“你忘记了?什么叫你不记得了?”

      他想起码季昭野活得潇洒,但也会把这段过去留着才对。

      那他每日每夜的焦虑和惧怕算什么?那他曾经被野哥影响的生活,变得体无完肤的自己又算什么?

      季昭野摇摇头,他太少关注别人的生活,青城的那段时光更多的是自己解闷,消除家庭给他带来的痛苦。

      他尝试去和宋苛解释,但没有一段清晰的记忆,到底谁能判别自己是否真的做了一个加害者?

      在无知无觉中,对宋苛造成了一次又一次的伤害。

      “好吧…好吧…”宋苛又笑了,这下笑得很放肆,没什么顾虑了。

      “季昭野,我真是受够你了,你的人际关系,你的垃圾性格,还有你的好生活。”

      “绝交吧。”

      时间快到五点,夕阳完全覆盖进这所教室,橙红趋近于血色的光照到每个人的身体上,宋苛因为背对的缘故而越发显得阴沉。

      季昭野沐浴在暮色中,连睫毛都成金灿灿的颜色,本就神性的脸庞被这光锦上添花,除了脸上流露愠怒的神色是人具备的情感,宋苛认为面前的他和神话中的人物没差。

      宋苛如今与他的救世主站到了对立面。

      当然了,这救世主的名号从头到尾不都是自己给对方私自戴上的冠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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