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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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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狗狗生性活泼,一被放下即打着滚在石桌底下钻来钻去,闲扑落花,许是将邬纤凝垂下来的衣衫错认成花瓣,好奇地伸爪爪去抓。
慈泞见状,面露歉意:“师兄见谅,汪汪尚年幼喜欢扑东西玩,师兄这身衣服是师尊新做的罢?”
他目光凝在邬纤凝身上一瞬,不动声色瞥过那顶紫色花环,笑容浅浅,“很合适,哪像我这捡来的徒弟,领的都是披麻戴孝的弟子服。”
胖乎乎的小狗被元回雪俯身捉住,抱在怀里熟练撸毛,它一下子乖巧了,闭上眼睛哼出舒服的小呼噜。
邬纤凝闻到阵阵茶香,客气回应:“师弟天赋出众,师尊出于惜才之心,亲自带你回宗门,一招一式皆亲手教导,平日更是对你无微不至,可见他虽对我们关怀方式不同,但都是一视同仁。”
“师兄这话体面。”
慈泞飞速接上话题,又道,“可巧了,璇因秘境开启在即,师尊特意吩咐我俩同行,彼此有个照应呢。”
他说着,忽看向正逗弄狗狗的元回雪,迟疑不定,小声念叨,师兄从不离身的那朵云棉不见了。
“秘境之事我知晓,但不曾得到师尊命令。”
邬纤凝原本沏茶的动作稍顿,有些意外。
无他,慈泞平日深居简出,不是在修炼就是替师尊跑腿,甚少与同门来往。师弟年纪虽小已能独当一面,宗门比试需要组队时顶多跑来问他,若他已有伴,直接弃权,上一次秘境也没去。
“我这次学聪明了,其他峰的师兄师姐找上门我都婉拒了,又提前和师尊打过招呼,这才讨来一次机会……师兄便行行好,带我去秘境开开眼界罢。”
慈泞语气真挚,伸手熟练地邬纤凝垂落的衣袖捧起,轻摇着。
邬纤凝无奈点头,惹来对方一声惊喜的欢呼。
“那这个家伙呢?”一直静默的元回雪忽问,理理怀里小狗趴着的耳朵。
慈泞闻言转头,像是才想起自己抱了只小狗过来,轻“啊”一声:
“差点忘了,这只寻洄犬是师尊找到、让我带来的,它灵台受损,此番若是能寻得秘境里的明镜露,喂它饮下便能恢复,帮师兄找到那位心上人。”
他说着又歉意地看向元回雪:“这小家伙精着呢,喜欢谁才会躺在谁怀里打盹,阁下可愿意照顾它一阵子?待我和师兄从秘境回来……”
下一刻睡得香甜的小狗被元回雪快速送回慈泞手中,他正色道:
“纤凝,秘境凶险,此次我与你同去,狗狗还是交给更方便照顾它的人罢。”
慈泞见目的达成,将杯中清茶一饮而尽,抱起小狗乐呵呵离开了。
待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元回雪收回视线,语气凝重道:
“纤凝,他明明是个人修,身上却有一股看不清的浑气,和我们之前在桃李村遇到的那个姓颜的相似,他的来历你可知晓?”
邬纤凝闻言摇头:
“慈泞他无父无母,自己也不知道是哪里人,师尊捡到他时,他尚且灵智未开,只懂得躲人躲田里,入宗数月才渐渐有自我意识……至于他身上的浑气,师尊没说什么,已替他除去许多,刚来时比现在严重多了。”
“……倒是个可怜人。”
元回雪静静听着,忽握住邬纤凝双手,“纤凝,你既答应和他同行,我也不好反对,只一点,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与我分开。”
这一瞬,清风徐来,那棵倚墙的紫藤萝簌簌作响,垂下长长的花枝轻曳,浅金色日光透过花影缝隙照拂下来,整个院子都暖融融的。
邬纤凝神情倏地柔软下来,额头轻轻碰了一下元回雪的头顶,满是怜惜:
“阿雪即使不说,我还能舍下你一人吗?秘境里不止有明镜露,更有能修补阿雪本体的雪绒花,此花稀少只存在璇因秘境,我怎能袖手旁观。”
猝不及防与心爱的小娃娃如此亲密,小棉花呼吸一滞,整朵花都扑成粉色了,羞怯俛首:
“纤凝、纤凝……我都听你的,但还是好开心啊,我们在彼此心里一直是最要好、要紧的朋友。”
元回雪和邬纤凝相伴十年,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对主人的执念。他也一直帮忙寻找,但从未断过独占小娃娃的念头。
挚友就该只属于彼此才对。
“乖乖。”
邬纤凝温柔地摸摸他脑袋,俯身轻轻抱住他。
……
慈泞手中折着梨枝,身倚青竹,仰头深深望向院中相拥的俩人。他神情漠然,脚下的雪白花瓣越积越多,直到一片片被他踩进土里,变得泥泞不堪。
一道红衣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形如鬼魅,衣袂无风轻曳。
“师尊是来看我的笑话?”
慈泞冷声道,并未回头,“咔嚓”一声,将那一枝光秃秃的梨折断。
“为何不能是看我自己的笑话?”
李清负手而立,抬眸时,正巧看到那一幕,轻声说,
“区区两个外人罢了,怎比上十年患难与共的挚友在他心里份量。”
“师尊不必与我惺惺作态,您明明很赞成……自己喜欢的人,连哄带骗也要占为己有。”
慈泞不禁嗤笑,转身时,那张与邬纤凝相似的脸渐渐展现出迥然不同的面貌——半是讥讽半是漠然。
竹林深不见光,小师弟一字一句道来,不时转头看向师兄所在方向。他话里难掩兴奋,忍不住愉悦地弓起背脊,身形如暗处蛰伏的兽。
李清焰轻“啧”了一声,拧眉道:“话是不错,但你能不能正常点,有个人样,平时在他面前扮得挺好的啊?”
正嫌弃,又瞥见小徒弟脚边零落成泥的梨枝,眸光微动,
“也是,对自己不够狠的人,注定一无所有。”
“师尊,我真的很讨厌谜语人,您老人家有话直说。”
慈泞毫不留情回怼。
李清焰回以温和笑:“好徒儿,秘境里的妖魔凶残,但总有善解人意的,记得安排几只守着雪绒花,别让你师兄的期待落空了。”
雪绒花……
慈泞喃喃念着,神色一凛:“那白衣人是师兄一直带在身上的那朵云棉,啧,这世道棉花也能成妖了……”
“纤凝最是念旧情,若他在乎你,你便是低如尘埃也被他捧在手心里。”
李清焰低声轻叹。
“旧物不值得留恋。”
慈泞字字珠玑,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语气变得晦涩,“还有明镜露,真要治好那只狗狗,让它帮师兄找那个不知死哪去了的讨厌鬼?”
他可一点不愿意。
师兄身边人越少越好,已经躺棺材里的就别蹦出来作妖了。
“讨厌鬼就在你面前啊。”李清焰好声好气。
慈泞闻言一怔,双眼如炬盯着李清焰那张脸半响,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别开玩笑了,您怎么可能是扶云,那家伙出了名的愚善,而且早就……”
“你知晓我的本性,自然不信,那纤凝会不会也一直这样不相信下去呢?”
李清焰喃喃自语,只要一想到某种可能就压制不住嘴角上扬,
“相信与否都无所谓,我亦会是扶云,在纤凝最需要我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