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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 4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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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月栖回到府中,心中全然盘旋着适才的事,兀自走到碧水轩。
“呀!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珠儿将一个花盆移到围栏边,才一起身便见到张月栖被包得严实的手掌,一时惊呼出声。
张月栖眸里泛着红血丝,只扔下一句“我想静一静”,而后径自走进屋子。
珠儿登时疑惑窦生,却又止步不前了。
张月栖坐到书桌前,一脸的失意,这几日她的情绪倒不好了,虽然昨日赵向暝的话抚慰了她的心,可她心中不安,张府的事情就像网丝般缠绕着她。
这几日张月栖便称病待在府里,而赵向暝官署之事繁多,不在赵府,故两人再次见面时就是在崔如枫的生辰宴上。
崔府前院花园中,粉墙环护,青松拂檐,四周坐满了人,个个欢畅不已。
“诸位亲临为小女庆贺,老夫不胜喜悦,今日众人吃好喝好,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前首一个面目肃然、眼眸凌厉的人端着酒杯,看向众人,语音落地之时,这酒也一饮而尽。
席间其他公子都各自附和,一同饮下了酒。
“崔姑娘,近日我去了一趟南方,发觉一枚品质上乘的珍珠,可研磨成粉涂在脸上,永葆青春,或者镶嵌在簪子上,做成饰物,崔姑娘笑纳。”
一风度翩翩的公子上前一步,双手捧着一个方盒。
崔如枫只淡淡瞧了一眼,身边的侍婢随即上前收下。
“崔姑娘,在下特意挑选了一个香料,点上之后,初闻之时花香迷人,再闻醇厚清新,后闻回味无穷,崔姑娘一定喜欢。”
席间便有许多人源源不断呈上各自的礼品。
张月栖端正坐在一旁,面上不动声色,暗自想着:她的礼物何时献上去呢,他们的礼物珍贵无比,这可不显得自己的廉价。
后又一想,礼轻情意重,何况她与崔如枫的情意还没重到那个地步。
张月栖重重呼出口气,全程她都默不作声,垂头不语,如今从自己的心境中脱出身来,忽的发觉右前方有一道视线极为炙热,盯着自己。
张月栖生怕是崔和凌,只用眼角瞟了瞟,察觉到是赵向暝时,心下一松。
“这礼都献得差不多了,怎么不见张二姑娘献礼,上次我还在珍宝铺子里遇见张二姑娘了哩。”
这声音是江姑娘的,几句话便让自己坐立不安。
张月栖缓缓抬眸,只见大家的目光如洪水般涌来,这目光不怀好意。
张月栖捏了捏手心,缓下心神,迈步出去,轻轻一笑道:“江姑娘对月栖是十二分的关注,若江姑娘是个男子,月栖只怕就要多心了。”
席间登时传来哄笑之声,大窘之下,江玉吟双眸一瞪,似想反驳,却又无可奈何。
张月栖扭开头,看着崔如枫,神色自若道:“崔姑娘蕙质兰心,见识广博,我的礼不像众人一般贵重,但也是冥思苦想。”
她唇角端着平和的笑:“上次来崔府时,不慎闯入一间后院,里间养了许多猫,花种更是极多,料想崔姑娘心性平和、善良仁厚,故准备了一本书籍《百花卷集》,涵盖了花草的养护知识、花种介绍,望崔姑娘喜欢。”
张月栖这番话诚挚异常,一看便是花费了一番心思准备,众人再瞧不上她,此刻不禁止了声息。
崔如枫闻言眉头一动,道:“张二姑娘有心了。”
张月栖行过一礼,后又退下,坐下之时,抬眼间对上崔和凌的视线,不觉低下了头。
前院大堂之中,侍婢们恭候在一旁,听着里头传来温厚的话语之声。
“赵夫人,小女过生辰,不过是孩子们的热闹,倒累得您也来了?”
崔夫人满面笑容,望着前方从容清雅的赵夫人道。
赵夫人虽已年老,但目光温和,给人极易亲近的感觉,她笑道:“如枫过生辰是一方面,还有另一方面,此前致夕与如枫的事传得沸沸扬扬,俱是因为张府的一个丫头,我也和……”
崔夫人听此一言,脸上笑意消歇,打断赵夫人道:“赵夫人,今日是孩子的喜事,此事着实不该提。”
崔夫人母家是皇室中人,崔夫人时常出入皇宫,性子便也孤高傲然。
赵夫人错愕一阵,尴尬道:“如枫善良贴心,我的儿瞎了眼,配不上如枫,是我管教不严,未能劝得他回心转意,我定要好好教训他。”
崔夫人沉吟半晌,近些时日,如枫为着赵向暝茶饭不思,又受了风寒,卧病之时还对赵向暝念念不忘,崔府上下俱是头疼不已。
听赵夫人的意思,并不执意让赵向暝娶如枫。
崔夫人默然了一会儿,心想着:赵向暝当面承认其他的女子,让如枫嫁过去,怕要受苦,不若再给她找个好夫婿。
虽是如此想,可赵府究竟削了崔府的面子,崔夫人神色俱冷,道:“如枫自小喜欢赵公子,但赵公子是如何对待如枫的,我的女儿从未吃过这种苦,既如此,不嫁赵公子也罢!”
赵夫人心下又是一颤,她本想借机缓和两府的关系,谁知使情况愈演愈恶,此番是正中赵向暝的下怀,可……
赵夫人叹息着道:“婚姻之事,他们不愿,又岂能强求,还是交由致夕与如枫决定。”
崔夫人面色难看:“赵夫人究竟是来庆贺生辰还是找不痛快的,崔府何曾对不住过赵府,还请勿要在今日提此事了。”
赵夫人没料到崔夫人如此疾言厉色,倏地说不出话,喃喃应了几声。
崔夫人也许意识到自身态度,语气转和:“我头疼难忍,恐怕陪不了赵夫人,秀儿,带赵夫人去后花园逛逛。”
微风透彻心扉,天空一碧如洗。
张月栖寻了个借口出席,独自在后院闲逛,因上次在崔府误闯了后院,故今次是十二分的小心,生怕遇上出乎意料的事。
沿小道走进了一个花园,许多围栏围了不同种类的花儿,煞是好看。
张月栖提步走着,看见一朵花儿,眼色由粉变紫,呈渐变色。这围栏里的花儿都是一种颜色,要不就是大红,或者是大紫,这朵花却是不同寻常。
她深感奇异,不由得伸出食指探去。
“别碰!” 身后传来一道带有震惧的声音。
张月栖缩了缩手指,循声望去,又见崔和凌。
崔和凌长衫翩翩,眉眼俊朗,正朝她走近。
张月栖皱了皱眉:“这花怎么了?”
崔和凌见她眼波潋滟,眼里盛满了疑虑,是想碰又不敢碰,他勾了勾唇角,道:“华而不实者,多藏祸机啊!”
张月栖听得他这话一愣,见他这幅煞有其事的样子,张月栖是半信半疑。
崔和凌将扇柄靠在手掌上,散漫道:“二姑娘可别不信,这花儿是前些时日移植而来,前日有个丫头贪玩,捏了捏这花瓣,谁知就出了事,当天夜里七窍流血,不治身亡。”
崔和凌一面说,一面轻笑,眉头挑动,又道:“这花就好比是人,人比花娇的人,但也浑身带刺。”
一朵花儿罢了,不碰便不碰,可是听了故事,尤其是他这最后以人比花的言语,张月栖反倒觉得这是无稽之谈,唬人之事,尤其探他面色,存着挑逗之意。
张月栖偏过头,白皙的指头拨动着那花儿,道:“是吗?那我是否死期将至?”
崔和凌本就是吓唬她,如今见她丝毫不怕,悠然一笑,道:“二姑娘好胆识。”
崔和凌细细观看她的手指,指甲圆润如玉,目光转到她带伤的右手掌上,凝了凝神,忽问:“你的伤可好些了?这几日又换药吗?”
张月栖直起腰,眼神在他脸上一转,窥见那抹关切,两厢对视中,不由得想:他对我的关切是真的,我心属他人,何故要引他痛苦不休。
张月栖长眉一挑,故作姿态道:“崔公子担心的话,亲自来看啊?”
说着伸出被包裹得严实的右手,张月栖眉眼带笑,是故意有此一举,崔和凌料是想看,也不好意思向前。
他站在原地怔了怔,捏了捏右手。
默然了半晌,他竟真上前几步,两人隔着两三步的距离。
张月栖目视他,他一副肃然的姿态,似乎有话要说。
崔和凌蓦地摊开右手,一枚白玉桃柳叶长簪躺在他手心,粉绿结合,甚为清新秀雅,崔和凌道:“前几日得了这长簪,觉得它极衬你,你收下可好?”
又是桃花,张月栖眉头一皱,正要拒绝之时,忽觉前方假山处一个身影一闪而过,似乎正躲在假山后头。
淡绿色衣角露了出来,是江玉吟。
张月栖沉思片刻,心下了然,她是为着崔和凌而来。
此时此刻,凝望崔和凌认真低沉的面庞,张月栖已经到喉头的话咽了下去,她何不趁此机会报复江玉吟哩?
张月栖眼眸低垂,语气听不出欢喜:“为何是桃花?”
崔和凌听她一问,知晓她已然将心思放在这簪子上,总比她不在意的好,崔和凌微微一笑道:“你我初次相见时,你正戴着桃花簪子,后来再遇见,又与桃花有缘,转眼间,春去秋来,什么都变了,可是桃花始终停留在记忆中。”
张月栖倏地忆及赵向暝的那句话。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花会衰败,人始终停留在记忆中。
张月栖看他一眼,将头偏过去,道:“崔公子不帮我戴上吗?”
崔和凌眼皮一掀,意想不到她这样的主动,握紧了簪身,慢慢贴近她的发髻处,插了进去。
发簪插进去之时,张月栖忽地瞥见山石处的人影晃动,她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去罢。
张月栖心想:你让我难受,我为何一定要容忍你!
张月栖左脚一崴,身躯不稳,口中一声“哎哟”,就要向一侧倒去。
“当心!”
电光火石间,崔和凌一把搀住了她,张月栖倒在了他怀里,只一瞬,张月栖连忙退开,右手抚着鬓发。
这一下可叫崔和凌乱了呼吸,一颗心扑通直跳,鼻间的芳甜气息挥之不去。
张月栖捂着心口,抬眸间瞧见崔和凌的脸色,眸光一怔,道:“原来崔公子也会脸红?”
被人挑明了心思,崔和凌默不作声移开视线,但双手已是无处安放,这样的事从前不是没有发生过,为何今日就如此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时移事迁,人已变,情渐深。
张月栖抬眸瞧见绿色身影动了动,垂眸一笑,口中的话却不留感情:“崔公子还记得昔日我说过的话吗?”
崔和凌扭过头,眉眼动了动,似是不明。
张月栖道:“我是个虚伪做作的人,崔公子竟还会为我所倾倒?刚刚我是故意的,你还会喜欢我吗 ?”
崔和凌心口犹如受了铁锤的重重一击,喘息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