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半圣的人生路（科举）》则园

22、许太清治县（一）

　　薛时星在家里安心读书过日子时，许太清在县里开展了一系列的治理工作。

　　安阳府位于三省交界，客商往来频繁。广源县位于安阳府西北，临近其他的州府，本来应该是商贸繁荣的。但是大名山从上到下贯穿而过，将广源县和上方的南平县、下方的安平县隔开来。山路难行，东西往来的客商只好从南平县绕道进入安平县，再经过金水县，进入府城。
　　如果能打通南平县和广源县之间的山脉，让商队从南平县直接进入广源县，再经过金水县进入府城，那至少可以节省五六天的路程。
　　历任广源县县令，都知道打通商路对广源县意义重大。但是想法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首先，架桥修路需要大量银钱，而朝廷又拨不了多少款项，大半的款项都需要广源县自己筹集。县内的大户们，每年都催着县令快点修路。但是一叫他们拿出银钱来，又都扭扭捏捏。最后凑了一点，根本杯水车薪，跟造桥修路所需要的数目相差甚远。
　　其次，原来的商路已经很成熟了，依靠这条商路吃饭的人群数量庞大。其他的不说，安平县绝对会第一个反对。南平县里也有人不想再开一条新路。因为南平县里的那段，早就叫县里的富户们把持住了。再开一条新路，势必会打破南平县里的财富格局。这些人在府城里上蹿下跳，游说府衙各级官员。是以，每回广源县的修路计划，都被府里打回来了，还被批评为“劳民伤财”。

　　要修这条路，要搞定知府，搞定南平县、安平县里的那一大帮人，还要搞定县里的富户。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相对于一下，勘探线路、组织人手修路本身，反而更简单一些。

　　本朝的官员们一任任期只有三年，不会一辈子在呆在广源县。今天和同僚吵架撕破脸了，明天说不定就调任成了上下级。为了一个县的县务，得罪同僚，太不划算了。
　　因此历任广源县县令，都没有谁真的上心，想要把这条路修出来的。

　　在这一点上，县令大人和老秀才团们，达到了一种诡异的平衡。老秀才团们把持着县里的人口、土地和资源，对县令表面上恭敬，暗地里拿捏。等到想要架桥修路时，县令们也无心为他们出头。只等着任期一满，调任走人。

　　许太清到任后，把广源县的县务一分析，很快就发现了症结所在。无非是两个问题，一是穷，二是土地资源高度集中。两者一叠加，百姓们压力巨大，滋生出各种问题。
　　穷则思变，所以这条路是非修不可了。而且县里的大户们，不能再任由他们掌握这么多资源了。

　　许太清第一件事，就是先想办法，把县里的大户们拿捏住。

　　此时县里的衙役们长期欠俸，战斗力不能说完全没有，但是也可以忽略为无。对普通百姓或许还有点震慑力，但是对那些大户，震慑力已经锐减。有些甚至还成了赌场、妓院的保护势力。
　　许太清到任后，先拿自己的私人银子，补发了衙役们一部分欠俸。然后让樊九好好整顿了一番衙役队伍，恢复了每日的操练。自此，这只队伍就变成了许太清的“私人队伍”，指哪儿打哪儿。
　　随后，许太清开始着手清理县里积累的卷宗，这些大多是平民状告大户的。
　　许太清对这些身上背着案子的大户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愿意捐钱修路的，判决公正，该赔偿的赔偿，该道歉的道歉，一切都在合理范围内。不愿意捐钱修路的，直接让衙役关进大牢，判决也从严从重。
　　接连办了几个大案后，民间欢呼雀跃，一片沸腾，百姓直称他为“许青天”。
　　最后银子也有了，许太清在县里的威望也有了。

　　对于没有案子在身的大户，许太清也有办法。将来商路开通了，广源县的商贸势必繁荣起来。许太清准备在县城专门规划一片地，用来建新的商贸街。想入驻商贸街，在广源县的繁荣里分一杯羹，可不能什么都不做啊。大户们为了提前占个好位置，纷纷解囊。
　　一套“威逼利诱”组合拳打下来，许太清还真的筹集到了不少资金。

　　搞定了县里，许太清又去府城，大闹知府衙门。
　　许太清拉着杜明渊的袖子，对着杜明渊哭诉广源县的百姓们多么可怜。如果修了路，老百姓必然感念杜大人的恩德。又说两个人怎么怎么有交情，许太清的表姨的丈夫的二大爷，是杜明渊的发小。请杜明渊一定要念旧，帮帮自己。反正说来说去，都是为了要钱。
　　杜明渊是个老油条，知道修路是件好事，但是府城的银子只有这么多。都拿去修路了，还怎么犒劳自己。自己的政务这么辛苦，一点都不拿，自己都心疼自己啊。于是屡屡推诿。
　　许太清见求情没有用，又开始威胁。直言回京城就向皇帝和祖父告状。
　　这下杜明渊怕了。
　　此时杜明渊的师父袁若望和首辅徐闻道之间的斗争日益激烈。而许太清的祖父许太师，是独立于徐袁两人之外的第三方势力。许太师是三代帝师，虽然已经致仕，但是在朝中仍然威望甚高，是徐袁两方都在拉拢的对象。杜明渊真怕许太清回去了到处告状，影响到了师父。
　　最后，杜明渊实在是经不起许太清的磋磨了，决定今年少贪一点，给许太清拨了一笔数目不小的银子。
　　许太清有了银子，立刻组织人手勘探路线，造桥修路。

　　这件事一下子就在南平县、安平县和广源县三个县城里炸开了锅。
　　安平县的县令也是个猛人。带着县里的秀才举人，写文章大骂许太清劳民伤财。又跑到杜明渊那里告状。
　　许太清一看，安平县骂人了，立马兴奋起来。骂人可是他的强项啊。于是也策动广源县的秀才们写文章骂回去。
　　两边的文人骂来骂去，骂战很快从几个县城传到了府城，最后变成了整个府城的“文坛盛举”。

　　不久之后，广源县的一片雄文横空出世。先是列举了广源县的修路开销，大部分是民间大户的捐款，并没有用到府城里的税款，也没有压榨普通小民。对参与修路的百姓也有付工钱。驳斥了安平县“劳民伤财”的说法。然后又大书这条商路对广源县、安阳府，甚至是对整个朝廷的好处。最后，大骂安平县县令目光短浅，形容猥琐。文章用词犀利，嬉笑怒骂间，骂了安平县县令二十几个“狗屁”，很是精彩。文章署名“薛时星”。
　　安平县县令也是两榜进士出身。看到这么一篇“粗鄙”的文章，勃然大怒，直呼了十几个“有辱斯文”。可是想要骂回去，又骂不了这么出彩，于是只能窝在县里生闷气。一口气憋在心里硬是透不出来。
　　安平县的气势，生生被这篇文章骂散了。

　　薛时星那段时间去县城，总有人来夸薛时星大义，文章也写的很好。但是面容上都带着一些揶揄的坏笑。
　　薛时星觉得莫名其妙。
　　直到好几个月以后，薛时星才看到那篇署名自己的文章，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许太清。

　　原来许太清最喜欢跟人吵架，越是能把人吵到说不出话来，越是兴奋。他学生时代，常常以此为乐。只是现在是朝廷命官了，做事情不能再那么轻浮。于是想了个损招，冒用了“薛时星”的名头。
　　薛时星被许太清气得牙根儿痒痒，但是又不能把许太清怎么样。两人后面再见面时，薛时星咬牙切齿，恨不得能把许太清给咬死。
　　但是薛时星咬牙切齿的样子，又让许太清觉得非常可爱。他认为自己捉弄到了薛时星，笑得更加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