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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白驹过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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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一个少女的委屈的哭腔回荡在耳边,月竹生在一片黑暗里,漫无目的走着。
“为什么……为什么啊!”
那个声音越来越清晰,月竹生可以感受到她的悲伤和茫然无助。
一阵巨大白光闪烁,月竹生发现自己跪在一个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四周全是锦衣奢华手中拿着书的人们。大殿阶梯上位,是两个冷面之人,一个戴着高高的帽子,一个梳着精致大气的发髻,带着凤冠。俩人目光冷漠地看着自己,月竹生只觉得那目光如同利剑,刺穿了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使她破碎不堪。
月竹生想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张不开嘴,心中绞痛,无助和委屈充斥着她整个身体,无法摆脱无法挣扎,变成了绝望。
画面交叠,月竹生站在高高的云端之上,一个身上绣着了只蜈蚣的玄衣女子为她端来一碗透明的水。月竹生乖乖接过,环顾四周,不远处都是方才大殿之上冷眼旁观之人,不过站得最高的那两位却不见。
眼前的玄一女子话里有些不忍和无奈,可以看出她在努力克制:“有些苦。”她又说,“你早些回来!”
月竹生突然不由自主看向人群,试图寻找某个面孔,终于在看到一个紫衣少女旁边的男子时,对着满脸担心的他们挤出一个柔和的笑。
心中像是有一场盛大的海啸,还不曾发作便已落幕。
“就这样,就忘了吗?”
月竹生又听到那个声音,像是自己的声音,可是她并没有说话,她也根本说不出。
她突然感觉身体好疲累,像落入很黑的深海里,一直坠一直坠,直到有一团光和美妙的声音出现,两双温暖强大的手将她托起,温柔和熙地叫她快快长大!
看着昏睡了四天的月竹生,月夏焦急坏了,一遍遍询问沈随张忘发生了什么。月百念被派去主城向二小姐求助了,因为无忧镇的大夫根本诊不出来到底怎么回事。
“难道我们生儿是闻了那粉末?沈随你说那粉末很香?”月夏像突然抓住元凶一般目光带着质疑看向已经帮月竹生把了无数次脉的老爷爷完颜迷苏,“您老到底给她下了什么药!”
完颜迷苏一脸烦闷:“要老夫说几次?那香粉对人不起作用!定不是香粉的事,沈家小孩也闻到了,雪儿也闻到了,怎么都没事,就你家孩子有事!”
“那我们生儿身强体壮,从来没得过这样的病,你一来就晕倒了醒不过来……你莫非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想替某人报仇吧!”月夏话说出来才发觉自己失言,紧紧闭住了嘴巴。
“你……”完颜不知说什么,便坐回月竹生房间桌子旁的凳子上生闷气。
“夏婶儿,您先别急!待百念叔回来,月清小姐医术高明,定能想到办法的!”沈随轻轻为月夏抚背顺气。
门外走近一个身影,沈随看清是提了些烤鹅翅膀的张忘,点头示意,没说什么。
“怎么样了?”张忘悄声问沈随。
“还昏迷着,水米未进呢!”沈随附耳张忘:“楼雪呢?你来时有没有看到她?她刚刚才出门去呢,穿得很素,可别在我们无忧镇想不开啊!你去找找她!”
一阵狂风伴随着白金色光芒吹进屋子,一个修长的身影出现,他径直坐在完颜身旁。
完颜连忙拿起手杖,为来人让位,微微颔首:“您来了!”
画魂坐定,没留意到月夏何沈随挡住的床上之人。他有些温文尔雅地将纸扇轻点了一下另一个凳子:“坐啊,怎么这般客气了,不过七十年没见罢了!”
完颜坐了下来,有些局促:“七十年于您不过眨眼之间,于迷苏却沧海桑田。没想到,垂暮之年还能与您再见!”
画魂微微侧头对身后的月夏等人道:“烦请各位通融,为我二人找一间安静的屋子,方便叙旧即可。”他放了一锭银子在桌上。
“跟楼小姐一样喜欢用钱打发人啊!”沈随偷偷与张忘窃窃私语。
“那请公子随我这边来!”月夏疾步走到门口,引着画魂去了屋外,松了口气:“谈话来这边院子就好了,也算安静淡雅。”
私塾前的小院子有些荒芜,因着放冬假,月夏和月百念便没打理过。画魂倒是非常满意,他从来不是挑剔的。
月夏走后,完颜依然拘谨着住着手杖立在一旁,直到画魂无奈地讲他按在月百念的躺椅上:“你跟我何时起这么生疏了?”画魂的语气里有些意味不明。
完颜吃力地站起身,跪在画魂身前:“当年我年幼无知,未识得小公子尊驾,望请恕罪!”
画魂眼神微微一转,不动声色道:“这我倒无所谓。”他顿了顿,“还是喜欢你那年少轻狂的样子!”
“无知小儿罢了!”完颜有些不自在,他紧张得右手死死捏住手杖,画魂的一个动作就让他如同惊弓之鸟。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完颜大声字正腔圆道:“留魂一事都是小弟一人之责!不干那小孩之事!”
画魂有些想笑,“那是你与那付一程相爱,是你割舍不下,是你因爱生了执念?”他步步紧逼至完颜身前,居高临下般垂眸:“小迷苏,我曾经似乎教过你,如何正视生死轮回!”
完颜苍老的胡须颤动着,混浊却有力的眼珠里渗出两条蜿蜒小河,流淌过那张布漫皱纹的脸。“迷苏自知无话可说,罪无可恕,只求哥哥放过那小姑娘!”
画魂来了兴致:“我记得你本孑然一身,无亲无故,何来的这份情谊对那小孩儿千般照拂?”
“迷苏与楼舞之父楼万资在南域时结识,成了生死之交。万资死于祸乱,留下孤女楼舞前来求助于我。我早已将守护楼舞楼雪母女作为余生的意义,她们都是好孩子。何况雪儿不曾害人,只是思念成疾!”
“人死不可复生,命数如此。她阻挠鬼差之罪,总是得还的。而你!”画魂恨铁不成钢地指着跪在地上的完颜:“明知结局却纵容她,还帮她打了鬼差!罚你死后在鬼界服役两百年再去投胎。”
完颜紧张地问:“雪儿呢?她……她其实也很无辜的……她还只是个不懂事的……”
“闭嘴!”画魂悠悠然打断完颜的话,懒洋洋躺在那躺椅上,“她若是三五岁,便罚她娘亲,可是她今年十七八岁了,自己做错了事情就该罚!”他闭着眼,不想看完颜那想求情的眼神:“我看了,她阳寿未尽,罢了,待她死后一并罚吧,你叫她多做善事积累功德,至少罚得不会太重!”
完颜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起身坐在旁边的台阶上。
“你说的有句话我想给你纠正一下!”画魂没有睁眼:“你说七十年于我眨眼之间,于你沧海桑田。”
完颜有些困惑地望着画魂。
“你的七十年固然漫长,我的七十年又何曾快了半个时辰呢?我不也是一刻一刻地过的吗?”他语气透露了些黯然:“我也遇到很多人,也觉得沧海桑田!”
“那……哥哥,”完颜有些不好意思地喊出七十年前脱口而出的词,“你这些年过得如何?是日复一日乏味,还是也过得有趣呢?”
“前几十年都挺乏味的,后来有两年,见到了一些有趣的人,做了很多好玩的事。不过也就那两年罢了。”画魂很想询问他心中的问题,可是想到某些自己刚刚亲口说出的禁令又无比犹豫。
完颜留意到画魂的情绪,但只是缓缓地说:“那有趣的人们,后来没趣了吗?”
“她一直没趣,但是我每每看着她,就觉得好有趣,好想靠近,想多是一句话。”画魂坐起身来:“迷苏!”
“她晕倒了,不知是什么缘故。”
“……”画魂失言,整理了思绪后才开口道:“我……我还没说什么!”
完颜一副坦然的模样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胡须:“那晚你看着那姑娘的震惊眼神,我就猜想,或许是你们有些什么渊源吧。哥哥,迷苏虽年迈不堪,但也算人类里有些眼见的了。那姑娘,莫非就是你曾经的故交好友什么的?”
画魂惊叹于完颜的聪慧,又突然反应过来:“她晕倒了?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要不,我引您去看看?”
“那走啊!”
要回到月竹生的房前,画魂才意识到刚才自己居然没留意到床上居然躺着一个人!
“笙儿!”他冲过去蹲在床边,看着不省人事的月竹生,茫然地呼唤着。
月夏依然警惕地守在旁边,但说话却尽可能柔和礼貌:“这位公子,我们生儿已睡了几天了,叫不醒的,你先去歇着,街那头有一家很不错的客栈,待我夫君请来医士,将生儿治好了,我便来告诉您!”
“不必了!我去请医士!”他起身正准备走,却突然停下了动作:“不行啊,他若是知道了……”
沈随和张忘坐在桌旁默默吃着松子观望。
“来来来!”楼雪的身影突然闯入房中,她手里正攥着一截褐色的木头:“月夏大娘!快拿去煎了喂她!”
楼雪气喘吁吁夺过沈随和张忘的杯子就开始灌,最后心满意足地坐下喘稳气:“我去挂了白丝绸那家新店买来的,南域的东西!治病良方!”
画魂认出桌旁的素衣少女就是那晚哭得支离破碎的姑娘:“楼雪!”
“嗯?”看清月竹生床边蹲的人,楼雪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她自小在完颜身边长大,也算见多识广,那晚她一眼就看出这位鬼界来的非同一般!事实也确实如她所料,连师父见了他都一改往常那副“一切皆由我算”的模样,变得谨小慎微。“你……你……”
“你那千里袋,还有多的吗?给我一个呗!”画魂认真地说。
“……”
“多少钱,我买一个也行。”他又补充道:“或者,你告诉我在哪能买,感觉很好用的样子!”
楼雪将手中的木头交给月夏,看着月夏像拿到救命稻草一般急匆匆跑向厨房,才回头看画魂:“你若想要……”她后仰了一下对门口抱着银枪的少年喊了一声:“小书!”
“啊?小姐!又怎么了?”
“你那还有千里袋吗?”
“没有了,家主看得紧!”
“没用的小书!”她取下身上干净的布口袋,从里面倒出一大堆武器在地上,刀枪剑戟弩,流星锤狼牙棒还有一大堆说不上名字的奇形怪状的东西,张忘还看见了那天那个指虎。楼雪又从里面掏一把金丝弦的琴,随后伸手在袋子里摸索了半天,才把袋子扔给了画魂:“送你了!”
画魂满意地将袋子揣在了怀里随口一问:“你们人界还能弄到良方木的吗?”
“良方木?什么东西?”沈随盯着琴有些入迷,下意识接了话。
画魂紧紧看着月竹生,指向楼雪:“她刚才拿的,可是灵界生的良方大树的木头,于人类来说是大补,你们不知道?那你哪来的?”他收回了手,想为月竹生掖被子,却发现月夏早已为月竹生将四个被角都掖好了,她把她照顾得很好!画魂心中微微感触了一下,眼中浮现出欣慰与喜悦。
“我不知道啊,那个店主听我在隔壁买让人苏醒的药,就跑过来给我讲,这个木头能治百病呢!他从哪来的啊?”楼雪百思不得其解。
“白丝绸?是白阁姑娘和毛公子的店吧!”沈随痴汉般盯着琴,恍然大悟:“他们南域来的,精通些奇异之术也不足为奇,自有他们的门道!”
见沈随对那把琴看得痴迷,便把琴往沈随那边推了推:“乌鹊魔琴,你要是喜欢,就送你了。”
沈随受宠若惊:“真……真的?”他惊讶于楼雪居然这么大方,“这……”
“拿去吧,这样的玩意儿我家里一大堆!”楼雪翻着地上的一堆武器,不在意地说道。
沈随欣喜若狂,呵护般轻轻抚摸着那青木金弦的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