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眷》喻轻影

67、第六十六章 裂痕

　　沈红菱在阖上门后，站着怔了一瞬，茫茫然离开。她一人穿过安静的回廊。廊上点着灯笼，道旁的客房也都亮着烛，光线并不昏暗，可她却觉得眼前一阵阵的恍惚。
　　“站住！”
　　正走到一个拐弯处时，突然蹿出一人挡住了她的路。沈红菱抬眼一瞧，冷笑道：“柳清风，你终是来了。”
　　“我不杀你。你马上走！”清风的声音就跟冻了冰一样。
　　“我不会离开。”沈红菱打算侧身而过，被清风一下拽住手臂。
　　“鬼影，五年前，你害得门主还不够吗？！”清风压抑着怒火低吼道。
　　沈红菱身体顿时一僵。
　　“我不是鬼影。放开。”
　　“哼，不是你？那是谁害得门主武功全失，是谁害他跳下万丈悬……”
　　“我说了我不是鬼影！”沈红菱情绪忽然有些失控，手腕翻转，骤然攻向他臂上穴道！
　　猝不及防间，清风只得缩手避开。
　　一挣开他的紧箍，沈红菱连步后退，与他对持而立。
　　“柳清风，我不会离开。除非让我带走月儿。”
　　“你做梦。”清风咬牙道。
　　“那你也休想如愿。”沈红菱的脸冷冰冰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现在不会与他为敌。”
　　清风自知她说的这个“他”是指谁，眼中闪过一丝怀疑神色。
　　“柳清风，”沈红菱继续说道：“我以前之所以那么做，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月儿报仇。可是现在，……”她勉强笑了笑，唇角浮起些许酸涩：“月儿的心意我怎会不知？我若再坚持，让她夹在我两人之间，如何自处？”
　　“你说的是实话？”柳清风沉默了一会，半信半疑问道。
　　“当然。更何况，你觉得我有机会杀他吗？”沈红菱从清风身旁走过，睨他一眼：“我还不至于笨到不自量力。”言罢，抬步，在清风的注视下施施然离去了。

　　月影悄悄的蜷在醒玥怀中，眼直勾勾的看着一处，再没吭声。
　　刚才当她说出那句话时，醒玥的表情明显一变。看着她的深邃双眼，暗潮汹涌，激烈的就像要将她席卷吞噬。
　　可到最后，他并没出口否认。
　　月影脑中渐渐空白一片，四肢冷到麻木。
　　不知过了多久，她恍然寻回些心绪，霍然抬起头定定地望着醒玥的双眼。许久，有些失魂的说：“原来，真的是这样……”
　　醒玥抿唇，刚要开口，却突地被月影猛推了开去！
　　“既然如此。我这颗‘废棋’你还留着干什么？！你……”
　　醒玥沉声打断她：“月儿，别说胡话。过来。”他伸手去拉她，却被月影急急躲闪开。
　　“对，我说的是胡话，你从不做多此一举的事。那，你还想要我做什么，你说呀……，你说了，我马上就去做……”
　　“沈月影，够了！我已经告诉了你真相，你还想怎样？”醒玥的声音微寒，倏地一把攥住她手腕，使劲扯到自己身前。“你到底还想怎样？”他瞪着她双眼，一字字重复问了句。
　　月影的身体僵得像石雕，呆呆的凝视着他，过了半晌，竟放声笑了起来。
　　“哈哈，你问我，还想怎样？”她笑得止不住眼角湿润：“杨醒玥，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说出了真相，我就该立马识趣的接受，就该感激涕零的说：‘醒玥，谢谢你告诉我。’？”
　　“我没那个意思。”醒玥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我只是想让你不再……”
　　“不再自责？对吗？”月影接言道：“恭喜你，你还是那么料事如神。内疚自责，我现在一丁点，都没了。真的。”言罢，笑了笑。
　　脸上扯出的这个笑纹，僵硬无比。醒玥默然对视她。“你去哪儿？”忽然发觉她要离开，他一下拉紧她的右臂将她拽了回来。
　　“放开，我要去找姐姐。”
　　端望着月影如此陌生的冰凉表情，醒玥心中一沉，问道：“你找她做什么？”
　　“照顾她。”
　　“沈红菱很好，不需要。”
　　月影把头别到了一旁：“那我就陪着姐姐。总之，我不会让你去伤害她。”
　　“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为难她。”醒玥眉头微蹙，声音压得平缓而低沉，隐匿了一贯的冷傲语气。
　　“可我不相信。”月影从牙缝咬出这几个字，抬起左手，使劲的一根根扮开了他的五指，转身，快步跑出了房间。

　　店小二把热水倒进了松木澡盆，试了试水温，刚刚好，于是折回屏风外对沈红菱讨好的说道：“姑娘，热水准备好了。其实你可以去我们后山的温泉，那儿……”
　　“好了，你出去吧。”
　　小二慌忙闭嘴，察觉到她的不耐，哈着腰退出了房间。
　　沈红菱扣好门闩，反身背靠在门上，表情渐渐变得麻木。她绕到屏风后，摸了摸水温，手覆在腰间顿了一下，扯开了衣带。
　　湿气伴随热气腾起，沈红菱缓缓把自己浸入水中，感觉温滑的水波很舒服的拂过皮肤，洗去了连日的风尘，紧绷的身心也舒缓了许多。
　　“怎么一路都风平浪静的？”她纤长的手指在水中随意的来回轻划，脑中跃出疑问连连：“杨袭初受伤的事，应该早已在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怎会没人……还有叶筠，她又是怎么知道……”
　　蓦地，思绪突然一断。她的眼光随着滑回的手指，落在了自己胸前——
　　纵横交错的伤痕……
　　沈红菱像被雷电蓦地劈中，脑海中一副副画面不停翻涌，耳中又充斥起那阵将她无数次卷入噩梦的狞笑……
　　“老大，抓到了姓沈的女儿。”
　　“问她，灵玉藏在哪儿？”
　　“还挺嘴硬。哈哈，不过，我们也不忙着让你开口……啧！还真是个美人胚子。你们瞧这脸蛋……”粗糙手掌猥亵的刮过肌肤，带着浓浓的血腥味……天旋地转，眼前只剩下一片红色，红色的大火，红色的鲜血。满地都是血，满身都是血……
　　全身一个战栗，寒毛直竖。沈红菱猛地捧起水浇到脸和脖子上，然后双手使劲的挫揉身上那些伤痕，用力的就像要把皮肤剜去一层。“为什么洗不掉，为什么……”嘴里喃喃不断。许久许久后，她的手颓然停住，双臂随之重重落入水中，“哐啷”激起两排水浪，溅得地面湿漉一片。
　　沈红菱呆呆的看着地上的水渍，瞳仁瞬时空得毫无神采。
　　一辈子都擦不掉的烙印……牙关越咬越紧，全是因为你，因为……
　　“咚咚咚。”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她从沉思中惊醒。
　　“谁？”心神顿时高聚。
　　“姐姐，姐姐，是我。”门外紧随传来月影的声音。
　　“月儿，等会儿！”话音未落，沈红菱倏地跃出水中，伸臂一勾，扯过搭在屏风上的外衣飞快的裹好了身子，足尖点地纵到门前，打开房门。
　　“月儿，你……”她话没说完，月影已一头扑到了她怀中。
　　“怎么了，月儿？你怎么……”声音猛地打住。她越过月影的头顶，看到了廊上立着的一道人影。
　　“杨……”
　　醒玥冷冷的瞥了眼她，神色不变，走上前一把拉住月影的右臂：“月儿，人你也看了，够了吧。”淡淡说完，拉着月影就要离开。
　　“不！我要陪着姐姐，我不走！”月影使劲挣扎起来，抱着沈红菱的左臂死死攥住她衣衫。见状，醒玥微眯起眼睛，脸色也阴沉了下去：“月影，别闹了，放手。”月影把头埋在沈红菱胸前，没动。
　　刹时，醒玥双眸闪烁着不知名的光芒。他迈步紧贴上月影的后背，俯下身，把唇凑到她的耳畔，温柔的说道：“好，那你就拉着吧……”蓦然间，一下将她打横抱起！
　　“嘶——”空中传出一声衣锦撕裂的脆响。顿见沈红菱单衣下的皮肤，在衣衫破裂处，若隐若现。
　　“啊！”月影一瞧，不禁惊呼出声，连忙把手松了开！趁此，醒玥抱着她转身就走。
　　“月儿，……”沈红菱伸手欲制止，可动作被醒玥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她像个木桩子杵在了原地，看着他们两人离开的身影，袖中双掌渐渐攥成了拳。

　　“放下我！放开！”待震惊过后，月影开始用手臂全力推攘着醒玥肩膀。此时她已被抱着走出了老远，醒玥搂紧她不住扭动挣扎的身体，笑道：“好了，月儿，回屋后我会放的。”
　　“我不回去，我要陪着姐姐。”
　　醒玥垂眼看着她，忽而低头舔了舔她的耳垂，柔声笑道：“还在生气吗？”
　　“我没生气。我只是想和姐姐待在一起。”月影侧头避开他的嘴唇，逐渐放弃了自己徒劳的反抗，语调也恢复了平静：“而且，我也不该为一个谎言生气。”
　　醒玥脚步一停。
　　“狐狸说得对，”月影仰起头，坦然迎上他的目光：“你不值得我，我……”一下支吾起来。后话在她喉中滚了几个圈，终难启齿。
　　于是，两人一时都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醒玥毫无征兆的开口道：“月儿，我还瞒着你一件事。”这句话，震得月影霎时一阵心悸。只闻醒玥继续说道：“还记得一年前你学舞时，第一次跳给我看的那支舞吗？”深深凝望着她的眼中浮起缠绵的笑意，缓缓道：“其实，我很喜欢……”言毕，垂首在她唇角印下浅浅一吻。
　　月影瞪直了眼，愕然望着醒玥近在咫尺的眸子。那瞳仁亮得就像洒入了满天星辉，璀璨眩目。……双手不受控制的一把抓住了他衣襟，“你，你的意思是，什么？”
　　醒玥并没回话，微微屈膝顶开房门，径直抱着月影坐到桌上。他双手环住她的腰济，轻笑道：“我的意思是，你为我再跳一次，就今晚。”
　　月影怔怔然的望着他，没有反应。
　　“月儿，我不想说那些道歉的话，因为毫无意义。”醒玥表情认真的说：“不过，若你真的要……”
　　“我要的不是那些。”月影慌忙摇头截断了他的话。
　　“那你要什么？”醒玥接着问她。
　　“我，我也不知道……”月影把头垂得低低的，黯然道：“或许我只是在恼自己，不该爱你爱得，这么……卑微。”旋即她又抬头痴望着他：“所以，醒玥，若你心里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就别再问我要什么。我受不起，也要不起……”
　　醒玥闻言，眼神微变：“月……”
　　月影忽然滑下桌子站好，身体退出了他双手的范围。
　　“醒玥，我以前每次跳舞时，都想象成在为你而跳。可今晚，我面对着你却跳不出来。让你扫兴了，……对不起。”月影说完，又迟疑了一瞬，擦肩走过醒玥身旁。一步一步，双足凝重如灌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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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章完。谢谢颜和cici，偶会好好复习滴。还有文禾，看了你的留言，偶脸红~~~
　　偶下周一考完就马上爬回来更新~~^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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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大大，偶下周还有两科要考，不得不潜下去啃几天书。等填完这一章后，恐怕就只有考完再写后文了。

　　谢谢上章为偶留言的筒子，有你们的鼓励喻喻会加油的！另外，考完后，偶会在学校逗留一段时间才回家，那时想催文的筒子就尽情的催吧~~让偶有动力把惰性都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