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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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带着一具尸体很不方便，不能再按照原路返回，爱乐城人流量太大，柏章决定带他们从繁星城走。
郁杭没有身份证，算得上是个黑户，沉水桥的星轨不需要安检，但繁星城是需要的，他们坐不了超轻轨。
在快要日落的时候，他们到了一家飞车旅馆，这家旅馆开在长途飞行线上，疲劳的驾驶人可以在这里停车休息或者过夜。
旅馆外面是大片的空地用来停车，驾驶人可以选择只缴纳停车费在车里睡，也可以选择缴纳住宿费在旅馆睡。
太阳逐渐消失不见，天边的云霞被渲染成紫红色，这样的场景应该是十分浪漫的，只是他们带着尸体，像一群亡命之徒。
柏章走进旅馆前台，桌子后坐着一个蓄着胡子的老人，此刻正在电脑后打盹。
“平叔。”柏章趴在前台上叫老人。
老人身形晃动了一下，慢慢睁开了眼睛，随后他变的欣喜了起来：“小章啊，你现在怎么来了呢？”
柏章也笑笑：“找您帮个忙，后院还有车吗？”
旅馆不仅供车停放而且还面向大众提供租车服务，在漫长的飞行过程中碰到事故是常有的事。
“有啊，你这是去旅游？”老人看了看柏章身后的两人，一个目光呆滞的男人，一个表情冷酷的女孩。
“是，租个大点的车。”
“租什么租啊，随便去开。”老人说完拉开了抽屉，开始低头在抽屉里找钥匙，“这个吧，这个大，开起来还舒服，你去后院取吧。”
柏章伸出右手打开手表显示器准备付款却被老人一直拒绝，最后无奈只能拿着钥匙去后院开车。
按下按钮之后，一辆蓝色的车子发出了解锁音。
郁杭帮着杨雨把尸体搬上车后座，然后迈腿和杨雨一起坐在了后座。
“郁杭，你坐到前面来。”
这是杨雨陪伴母亲的最后一段路，柏章觉得应该给她一点空间，让她日后想起这一天也不至于有遗憾和后悔。
郁杭虽然不明白柏章的意思，但还是听话的坐到了前面。
他不懂得系安全带，柏章就探到副驾驶替他系上，然后再解开让他自己做：“自己系一遍。”
郁杭模仿着柏章的动作，虽然很笨拙但还是成功了，柏章冲他笑笑。
坐在后排的杨雨看着这一切有些疑问：“他是？”杨雨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不是，只是学的有点慢。”
车子启动后逐渐升空，他们朝着太阳落下的方向行进，晚霞像裙摆一般飘逸将车子围在轻柔的纱裙里。
郁杭伸出手想要触碰云朵，但却始终摸不到那想象中的柔软。
杨雨沉默的坐在后面，母亲倚在车座上，她倚在母亲的肩膀上，晚风吹起她们的头发，发丝缠绕在一起难以割舍。
对于他们这样的三人，这样的场景属实有些荒诞了，这浪漫中夹杂着荒唐，像祝福又像诅咒。
车子一直开到了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只剩下冷冽的晚风。
柏章把车停在一处小山的山脚下，其实根本算不上山，按照这个高度来说只能算是小土丘。
郁杭想帮杨雨把她母亲搬下来，但被柏章阻止了，他冲郁杭摇摇头，郁杭不明白，但是没有问为什么。
上山的路是杨雨一个人走的，母亲太瘦，只剩下一把骨头，杨雨干惯了重活并不觉得重，她抱着母亲一步一步走上土丘。
母亲的鞋子上沾了些泥土，她把母亲放在树下，然后衣袖拉长替母亲擦干净。
柏章让杨雨和母亲做最后的离别，自己和郁杭去土丘的背面树林找了些树枝，他们把捡来的树枝堆在地上。
杨雨抱起母亲把她放在树枝上为她最后整理遗容，她抚平母亲衣服上的褶皱，将那束依旧新鲜的康乃馨放在母亲的双手之中。
最后她俯下身，头靠在母亲的胸膛接近心脏的地方，她依偎着，和她第一次见母亲时的姿势一样。
柏章和郁杭把捡来的木柴交织编织在一起，做这些的时候他们都没有说话，但却意外的默契。
交错的树枝缠绕在一起形成一张网，柏章从车里拿出路上准备好的工具，三把铁锹，一人一把开始挖坑。
三个人沉默着，重复着手里的动作，而死去的女人靠在树旁像睡着了一样安详。
不知道挖了多久，土坑的大小终于可以容纳下女人了，杨雨将铁锹放在一边，柏章和郁杭将编织好的木头网放到坑底当做席子，杨雨小心的将母亲抱起放到席子上，再将鲜花放在她胸前，将女人的手交握着安置在腹部。
最后一锹土撒上的时候，旅行结束了，柏章将杨雨暂时送到了自己家。
第二天杨雨在客厅醒来的时候，面前的桌子上摆了一个小玻璃瓶，里面装了些泥土。
她拿起瓶子的一瞬间眼泪掉了下来，像决堤一般再也止不住。
亲人的离世是无法被遗忘的，活着的人只能安慰自己，他们会在天上保护自己，可是天国究竟在哪，天国是否存在，人们一无所知。
人类擅长欺骗自己，善于编织谎言来美化无法忍受的现实，如果谎言当道，那柏章大概就是最虔诚的信徒，他哄骗自己活到现在，不知道给自己造了多少梦，编了多少谎，今天，他决定为杨雨编一个谎。
柏章自己上了山，从怀里拿出玻璃瓶装了些泥土，然后又将剩余的泥土捧起来铺在一处地方，然后他将泥土覆盖在骨灰上面用手拍实。
他跪在地上仔仔细细的抚摸每一片土壤，直到新土和旧尘的边界不那么清晰，柏章望着那片颜色更黄的土笑了笑：“好好做伴。”
杨雨一直哭，郁杭就在旁边一直转，他轻轻拍着杨雨的背然后从纸巾盒中取出纸巾替她擦干净眼泪。
在某种程度上，郁杭比自己更像大人，柏章这样想。
送别杨雨是在两天后，柏章和郁杭把她送到了星轨站，在回去的路上柏章看见沉水桥的电子大屏竟然恢复了运作。
那是沉水桥最繁华的地方，在广场的正中央有块最大的电子屏，在柏章十岁的那年就坏了，现在却正在闪烁着灯光。
“恒远药业是您一生的保障，人类生命光辉闪耀，恒远伴您终生……”牌子上写着这样的广告词，背景是一家药业的大楼照片。
柏章记得这个企业，这些年以来发展迅速，本来只是一家中等的企业，后来越来越大变成药业，还开设了恒远医院。
恒远的投资遍布星际，小到学院奖学金大到企业基金，这些里面都有恒远的影子。
柏章和郁杭走上天桥，电子屏上闪烁的光照到郁杭的脸上，破碎的光影将郁杭的脸四分五裂，柏章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资本的福利只会流向本就优渥的地方，好的学生成就好的企业，好的企业成就好的家族，世界的权利永远握在相同的人手里。
拿出一点钱培养对他们来说廉价的种子，在种子长大时压榨出种子难以产出的价值，最后干瘪的果实会被集中丢进火炉里火化。
火化后的灰烬本来是没有养分的，但为了后代的茁长成长，播种人会不吝于买点化肥，周而复始，循环往以。
世界始终是没有改变的，甚至是更糟了。
天桥下的灯带也亮了起来，沉水桥的时间再次流动。
“你叫什么？”柏章倚在天桥的栏杆上问郁杭。
郁杭的表情很疑惑，他的名字是柏章给的，柏章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所以他不开口。
“自己说出来，你的名字。”柏章的态度十分强硬，眼神也变的坚定起来。
郁杭依旧不发声，愣愣的站在原地。
“说出来你的名字。”柏章问了第三遍，这一遍的声音很大，把郁杭吓了一跳，但依旧没有出声。
柏章深深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他知道郁杭跟在他的身后，所以很大声的冲他吼：“别跟过来！”
身后的脚步声消失了，柏章的脚步依旧没有减慢，直到身后的声音响起，柏章停下了脚步。
“郁杭！”郁杭很大声的喊了出来，一遍不够他又喊了一遍：“郁杭！”
喊的是郁杭，回头的却是柏章。
郁杭的脸涨红了，那两声像是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但他欣喜着，欣喜着没有被再次抛弃。
“如果走丢了告诉别人你的名字，我会来找你的。”
郁杭点了点头又小声的复述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他会思考，却只会很简单的思考，就像他不懂的时候会疑惑，但也只是疑惑而已，他不愿意开口问别人，自己也没办法得到问题的答案。
杨雨的任务是柏章入行以来做的最简单的任务，没有任何危险性可言，这几天对于柏章来说是一场身体上的放松。
下一个任务地点在爱乐城，是全联盟最繁华的地段。
这笔任务的佣金不少，应该是三级甚至以上公民委派的，柏章很乐意干这种活，任务危险且有趣。
任务时间是在早上五点，柏章没打算叫醒郁杭，但他却在自己起床时醒了，并且坚持要去，柏章没有办法，好在这种高佣金的任务由于工作的复杂性，第一天往往都是踩点熟悉环境的。
凌晨三点二人出发了。
到达爱乐城的时候是凌晨四点半，这是一座不夜城，即使是凌晨路上和低空飞行线的车仍然不少。
纷乱的霓虹灯闪烁着，全息投影出的人像向每一个路过的人挥手，环形的大屏覆盖着办公楼的外墙，密集的摩天大楼组成爱乐城的天际线。
爱乐城的雨几乎是永不停歇的，在霓虹灯下是掩盖不了的阴霾与腐败。
在爱乐城中央广场的背面是一处没有霓虹灯的暗角，柏章按照约定地点等在那里。
爱乐城的运行由中心机器人接管，这本身并不需要多少人力，但对于公共服务方面爱乐城依旧保留着传统，身穿橙黄色保洁服的保洁人员经常会被叫到暗角，在他们面前站着的是一个人，保洁处的主管。
时代虽然步入了新世纪，但有些人骨子里带有的奴役性并未改变，他们总喜欢奴化员工，用自己随口说出的话来当做他们必须服从的唯一准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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